上次慧觉大师为周东飞吟诵《无我无法大空经》的时候,周东飞正在昏迷之中和心魔对抗,状态混混沌沌。但是在这状态中,周东飞偏偏对那玄妙莫测、飘飘渺渺的佛音记忆得很准确。而且这种佛音最重视的是意境,具体经文的字句反倒在其次。所以,周东飞哪怕未必能完全复述下来,但至少能学的神似。
静谧的监区里,只有周东飞在吟诵,李雾峰在倾听。周东飞的境界当然不如慧觉大师,但李雾峰的心魔程度也不至于像周东飞当日那么凶险。所以,即便偶尔有些地方似是而非,却也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障碍。
最后一句终了,李雾峰依旧沉浸在玄妙的气氛之中。这一次,他自感受益匪浅。虽然自己在这监狱里摸索了多年,也有了不少经验。但是慧觉大师的这篇经文,对他的触动真的很大。而更重要的是,周东飞本人是这种心魔消除过程的亲历者,对于这种事情有切身的体会。所以从他口中说出来,自然更有一番味道,直指人心。
良久,李雾峰终于醒悟过来,笑道:“很玄妙的心法,确实不错。以后多加精研,应该能有更好的效用,至少能让我消除心魔的预期时间大大缩短。”
“有用就好,希望师兄你早日成功。你现在就已经身手非凡,将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成就更加不可限量。”周东飞笑道。
李雾峰摇了摇头,没有做非分之想。即便突破了心境,估计这辈子也会止步在半步天元的位置。当然,这已经是极其了不起的成就。
随后,李雾峰对周东飞详细讲解了这座军事监狱的有关情况。作为这座监狱的老古董,他对其了解太深了。特别是关于挑战的规矩,李雾峰也很清楚。虽然他从未参加过,但很多时候都在观摩,特别是有火龙和残狼这些高手“参赛”的时候。本来监狱里面就没有什么娱乐生活,观看一场打斗胜过一场电影。
“残狼的实力其实根本不中用,也不用考虑他那样的人物。”李雾峰和周东飞之间的谈话,自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的眼光,李雾峰继续说,“至于这个火龙,应该和家林的实力差不多。只不过监狱里养成的暴戾性格,让他出手往往凶狠,气势上就能压倒对方不少。而且打架不要命的凶残,所以造成对方伤残的几率也很大。更重要的是,他是挑战台上的常客,对于挑战的理解比别的对手更深。所以,这个监狱里还没有能胜过他的。家林有希望,但最多三成。”
周东飞叹道:“监狱这种地方,本该严格禁止打斗的。也不知道这里怎么就这么****,甚至打残了对手都不被禁止。”
“私心在作怪。”李雾峰说,“监狱长阮兴初就是火龙以前那个部队的老领导,为此他一直扶持火龙,同时借助火龙在这里的势力,牢牢控制着整个监狱。可以说,现在这监狱离开了阮兴初,谁都玩儿不转。因为只要阮兴初一个暗示,整个监狱的犯人都会闹起来。有了这样一个形势,阮兴初在这里的位置就雷打不动的安稳。上级就是想做一些岗位调整,也得考虑这样一个因素。这些年来,这里几乎成了阮兴初的私人地盘,谁也没法插手。”
“独立王国啊!”周东飞冷笑,“国家和军队的暴力机关,竟然成了他的私有物,其心可诛!师兄,我记得有这样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一个官员要是死活不肯离开一个岗位——甚至连提拔都不愿意,那就证明了两个问题:第一,这个岗位‘很肥’;第二,这个官员很贪。”
李雾峰笑了笑,“一语中的!监狱,这是个相当肥的地方。和普通监狱相比,虽然少了探监时候送礼这样的小进项,但是大的进项太多了,而且都是审计不到的地方。至少一个犯人进监狱之前,其家属会好好的打点一番。特别是知道住监狱期间不得探监,那就更要给阮兴初送足够的礼,免得犯人在里面受大的委屈。此外,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敛财方式。”
“你说的是减刑吧?”周东飞冷笑。
“对,看来你还真了解里面的门道儿。”
一个犯人被判刑十年,但是在监狱里有了什么立功表现的话,或许能减刑三年、五年。对于犯人和犯人家属而言,这可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而所谓的立功表现,全凭阮兴初的运作。阮兴初说你有立功表现,那么稍稍做些手脚就能制造出一个功劳。到时候,他会同意犯人给家里联系一次,说明情况。于是,家属为了能抓住这次机会,十万二十万的往阮兴初手里送钱,这些都不稀罕。
而阮兴初也真是收钱收到了不要脸的地步。据李雾峰说,曾有一个犯人被判刑十年,而且是城市兵,家里有钱。阮兴初了解到了情况之后,也确实把“兜售立功表现”的生意做的童叟无欺——只要你送钱,我就减刑。但是,他竟然在这一个人身上减了足足五次!每次一年!
监狱里,哪有那么多的立功机会?但阮兴初就是敢这么玩儿,简直是无法无天。
还有,就是阮兴初制造的这个挑战制度。假如某人因为担心挑战时候被打伤打残,同时又不愿意加刑,往往也得向阮兴初表示表示。比如这次的白家林,要是打了丙六牢房的老大之后,就马上给阮兴初偷偷塞过去五十万,所有的事情就都免了,火龙也不会找白家林挑战,因为阮兴初会安排火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的黑暗,往往不是来自犯人,而是来自管理者。”周东飞摇头,“这样一个军队蛀虫,早该枪毙了才对。”
李雾峰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感慨黑暗的,呵呵。我是担心在挑战过程中,阮兴初会做出对你和家林不利的事情。挑战制度是他自己定的,他不会明目张胆的打破规矩。但是暗地里做一些小的手脚,我看还是有可能的。”
“他要是敢胡来,我就废了他!”周东飞目露凶光。
……
而与此同时,阮兴初确实在考虑做一些胡来的事情。
在整个监狱办公楼的最奢华的一间办公室,一个身穿大校军服的中年汉子,正面无表情的抽着软中华。更贵的烟多得是,但他就喜欢这个牌子的味道,这和周东飞抽红塔山差不多。只不过一包软中华的价钱,等于一条红塔山而已。
这个汉子大约四十岁出头,板正的平头,脸型偏长。眼角下、颧骨上一道不是很起眼的疤痕,让那双原本就很凶的眼睛显得更加的冷。
这个人,就是整个军事监狱独立王国的主宰——监狱长阮兴初!
对面坐着的也是一个壮汉,赫然正是整个监狱的霸主火龙。只不过,这个霸主地位最近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大哥,那个龙组政委的资料,搞得差不多了吧?这家伙就是是什么实力?至少我凭眼光拿不准的!”火龙不无忧虑的说,“而且能凭着这么年轻的岁数爬升到龙组政委的位置,同时又穿着将军军服住进甲监区,背景肯定很深。”
火龙不是一味蛮干的傻子,也会用脑子分析问题。这一点,也是阮兴初重用他的原因。
“时间紧,查了一个大概。”阮兴初说,“其实,你还是小看了这个周东飞的能量。他不仅仅是龙组的政委,还是暗影的政委。”
“暗影?就是白家林所在的那个暗影?真没听说过!”
“秘密部队的世界里,没听说过的才是最可怕的。”阮兴初说,“周东飞所在的暗影,以及那个虞策所在的极限,都是你没听说过的,但背景都深得很。此外,这个周东飞还是全国地下世界的大枭——一手掌控暴力机器,一手掌控地下世界,这样的家伙很恐怖。”
阮兴初继续说:“还有,别觉得这家伙是因为背景深才爬升到将军位置的。他自己的实力绝对强悍,至今还没听说他败给谁过。”
周东飞在洛杉矶的长街败给卫疯子一次,但外界没人知道那一战,阮兴初也不知道。
短短半天时间,阮兴初能查到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而对于阮兴初的叙述,火龙也觉得头疼。一个背景极深的家伙,自身又有着“不败”的可怕名头,真的难对付。
“但是,那个虞策绝对是周东飞的死敌。你要是和虞策联手来一个车轮战,还是极有可能把周东飞干趴下的。”阮兴初冷笑,“别弄死他——咱们不能太过火了。但是要废掉他一只胳膊或一条腿,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不能继续对你的地位构成威胁。”
阮兴初还是小看了周东飞的能量。假如他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暗影、龙组,甚至整个总政治部,有可能把这个军事监狱给趟平了。但无知者无畏,现在的阮兴初就是想通过监狱里的规则,把周东飞给半废掉,以绝后患。他这个亡命徒一旦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想法,让周东飞受到那样的伤害,那么事后就是再折腾、再报复,也已经晚了。
火龙觉得这事儿悬乎,苦笑道:“我和虞策实施车轮战,确实能干翻周东飞。但他不是一个人,那个白家林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超级高手。车轮战,不现实的。”
阮兴初却冷笑道:“白家林?我会让他没机会上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