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我是个大坏蛋
大比的时间是半个月,这半个月内,考生吃住都得在试院内,擅离者,自动失去考试资格。所幸,出云国的试院建得十分大气,每个考生都能分得一个房间,稍加打扫,还是能住人的。
苏子玉也是抽中了前面的名额的,先考了出来,见到归晚自然是要问一句:“考得怎么样?”
归晚恹恹道:“还行,师兄呢?”
“也还行。”苏子玉微笑。
“什么也还行?苏师兄得了个优!”陆师兄在一旁怪叫。
归晚欲哭无泪,苏师兄是清远书院最优秀的学生呀,连他都只得了一个优。出云国的官员都是这般没有风骨的吗?就因为她写了跟林千夜一样的字迹,就昧着良心给她了一个优上的成绩。你们拍林千夜那个混蛋的马屁不要紧,凭什么带累我呀?真是太坑爹了。
陆师兄很不厚道,见归晚快要哭出来了,仍是要追问一句:“归晚,看你这表情,是不是考得不好么?不对呀……”他摸摸脑袋,想了良久,突然跳了起来,哈哈大笑,“你该不会是只会做艳情诗,被考官骂了吧?”
他幸灾乐祸得这么大声,周围的几个考生都看了过来,他们自然是听说了芳华楼之事的,不由兴趣盎然。归晚这次是真的想哭了:“比这个还惨,陆师兄,你不要问了,总之,文试结束之后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成绩一公布,她就杯具了。
陆师兄了解地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无妨,我也才得了个良,不打紧的,后边再追上来便是。”他说得很违心,书院的师兄弟谁不知道归晚她是从不知道好好学习的主?
归晚痛苦地捂住脸,她决定,在下一场考试之前,她绝对不再踏出房门半步!
此时,她依然诚挚地以为考官们给她优上的成绩是为了拍林千夜的马屁。她能得到那样的成绩,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林千夜的字好,模仿他字迹的,自然不好也好。
考场内,乘者换考生的空挡,终于有一个考官抵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右相大人,您跟那个沐归晚是否有旧?”
林千夜单手支颐,微微一笑:“是有些渊源。你们该怎么敲打就怎么敲打,不必顾忌我。”
众人默……右相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他都说了有渊源,他罩着的人,他们哪有胆子敲打啊?
右相大人在本朝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自庆昭帝登基以来,从没有一个官员能如此的任意妄为,高高在上,也从来没有一个官员,时时影响着朝中诸人,却从来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们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了他漫不经心的笑容,优雅华丽的举止,捉摸不定的性子,以及天才的政治手腕上。他身后的一切都有如一团浮云,看不透,猜不到,摸不着。
正因为他神秘莫测,才更叫人趋之若鹜,曾有无数人想做他的门下而不可得,右相从没有在朝中跟任何一人牵扯上关系的意思。可方才他故意激沐归晚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沐归晚的书法分明是师承于右相。这还仅仅是有些渊源?鬼才信呢!
到底那个沐归晚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叫右相大人刮目相看呢?
第二日,下雨,右相大人就闲靠在窗边数棋子,主考只需坐镇,右相不离开考场就已算十分给面子了,考官们自是没有意见。
每一个进入考场的考生,无不仰望着窗边那抹淡紫色的优雅背影,那是有如神邸般的右相大人啊,通过大比,就意味着能成为他的门生!右相大人的第一届门生呀!他们一定要努力才行。
第三日,诗书的考较总算是全部结束,接下来是考较画艺。但凡士子都会画画,但能作得上佳的却是少数。因此,画艺的考较又略简单了些,也不用抓阄,统一命题,十数个考场,每个考场是来个考生,限时两个时辰完成一幅命题画作。
归晚早早地交了卷子,考官们看了看那窗边,今日,右相大人没来。再仔细看看那画作,中规中矩,实在找不出什么亮点,是以十分中肯地给了个“及上”。
归晚看到平庸的成绩,顿时眉开眼笑,意识到木屐的响声实在扰人,一手拎了木屐,一手提了衣摆,顿着脚步走了出去。正好有几位考生抬头,见到如此情景,微微笑了笑,以示感谢。
等跑过一排考室,罗袜已是又潮又脏,廊外在落雨,雨势不大,不可能穿着袜子跑回去,她环顾了下四周,四下无人,遂把两只袜子都拽了下来,裸着莹白的小脚踩在了木屐上。刚走了几步就暗暗蹙眉,这木屐打磨得再十分光滑,到底还是硬的,又沉,没走几步,脚背就磨得通红。
正苦恼着是不是将就着穿回污了的袜子,身子突然一轻,被人抱起,一把十八骨的檀木柄油纸伞遮在了头上,靡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撑伞。”
暮春的雨总是这样,一下起来就缠缠绵绵的不肯停,一阵风吹过,便拢成了淡淡的水雾,层层障障地把远处的楼台都拢住了,周围茫茫的一片,仿若都成了虚无。
这伞比她素日用的要沉上许多,才走了百余部,她便左右换了两回手,他一边的肩膀也凝上了些许水珠。考室离住处甚远,她一咬牙,双手挂上了他的脖子,两只手交握着那把伞。
如此一来,两人便靠得极近了,他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出来也不带伞?”
“那时还不曾落雨的。”她小声回了句,气势有点弱,如此情境之下,他若把她往地上一丢,她可就惨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没事干嘛用紫檀做的伞,好沉。”
他轻笑一声,伞沉与不沉,他没在意过,倒是见到那双如玉的小脚上挂着的木屐:“你穿着紫檀木屐便不嫌沉了?”
她的手紧了紧,没注意手腕蹭到了他颈后的皮肤:“紫檀木屐的声音最好听呀!”
她在说谎!除了那柄香木扇,她的身上如今一应饰物皆无,连头发也只是松松地束着,不曾盘起,如此轻便的装束,她会为了声音好听去穿沉重的紫檀木屐?
说谎便说谎罢,这小狐狸,从这次再见,就没一句真话。不过是些许小事,林千夜没有在意,只是勾唇笑道:“这次考得如何?”这才是他今日的主要目的。
“及上。”她还是有所保留,画技再怎么不好,考个良还是力所能及的。
林千夜低低一笑:“哦~~前几日不知道是哪家的丫头喝醉了酒,哭着喊着求本相做她的后台,连谢礼都给了,既然她现在不需要本相的好意,本相权当占了个便宜。”
权当占了个便宜……归晚一下子焦化了:“她给了什……什么谢礼?”
林千夜笑而不语,他越是不答,她就越是忐忑,那日醒来就已是第二天半夜了,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无。她不会是做了什么丢脸的事了吧?那时候她身边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接下来的路程对归晚来说变得无比难熬,终于到了房间门口,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右相大人送我回来。”
林千夜勾了勾唇:“送你回来,只是顺道。我是想告诉你,你不记得约定也罢,我既收了你一半谢礼,就会守诺,达成你之所愿。”
啊?归晚愣了一愣,不由得转头去望外面下着的雨。莫非今日下的雨其实是红色的么?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守信诺的君子了?
大抵是她呆愣愣的样子很好玩,林千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低一笑,心情甚好地打起了官腔:“本相既然守了信诺,本相的门生岂能背信?另一半的谢礼是什么,你忘记了,我只好勉为其难自己取了。”
他低头吻了她。
那确然是一个缠绵至极的吻,唇舌交缠,缠绵得她都差点断气了。
“你戏弄我!”归晚炸毛了,他哄谁呢?即便,即便她真的是醉得糊涂了,也不可能这样吻他呀。
“戏弄?”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红扑扑的脸颊,似笑非笑,“听说我是一个大坏蛋。坏蛋戏弄下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归晚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