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夜,你个混蛋!”沐归晚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进了右相府,只恨手上没揣一把刀,劈了那张可恶的笑脸,“你故意的,是不是?”
林千夜左手支颐,靠坐在摇椅上,一旁的石桌上,摆着的是莹润欲滴的冰镇葡萄,见到小火弹般冲进来的某人,摆摆手示意跟着归晚进来的仆婢退下,悠然道:“你直接叫我千夜,我会更欢喜。”
“说,是不是你做的?”归晚咬牙切齿,全然没有注意,石桌上摆着的是两只茶盏。
自从相见,她的眼底不论看谁,都透出淡淡的疏离与冷意,而今因生气,红扑扑的小脸生动无比,漂亮的眼眸水波盈盈,那抹藏在眼眸深处的冷意业已消弭于无形,他心情甚好,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东西,什么事这么大火气?”
他悠悠闲闲地躺着,她却在一旁站着,这叫她觉得失了气势,遂也在一旁坐下,气咻咻地撅着嘴巴:“城中都在传你我之事,你不知道吗?”
何止是城中,怕是朝堂之上也已经传遍了吧?林千夜一本正经地按了按眉角:“你我之间,能有什么事?本相不过说了,你是我的学生。大比之后,你不就是我的学生吗?”
他竟然还装无辜,归晚差点吐血:“我是你手把手教出来,这话是谁说的?”
没良心的小东西。她不正是他手把手地教出来的吗?可是,他不想一下就把这只小猫给撩得炸毛了,宠物嘛,要一点点地逗弄才有趣,他似笑非笑地反问:“这不是薇儿自己告诉他们的吗?那首春词,是你故意要学我的笔迹。”是她利用他在先,他这个最大的受害者都不计较了,她计较什么?
说到这里,归晚有些心虚,她是想利用林千夜,借一借他的势,但绝对没想过会有这么轰轰烈烈的后果:“想学你笔迹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怎么偏偏要传我的八卦?”谣言一下子传得这么迅猛,不是太奇怪了吗?
林千夜低笑:“不是传你的八卦,而是穿传我的八卦。本相的八卦素来很少,而今……”他故意别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继续笑道,“好不容易,跟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有了牵扯,他们自然是要可劲传的。”
他眼底的笑意叫归晚忍无可忍,起身,抬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你的八卦很少?当年在荀阳的时候,谁不知道楚家大少爷是话题最多的风云人物?”
啧,才这么一下就炸毛了?林千夜安抚似地摸摸她的头发:“所以,我现在是林千夜呀!乖,别闹。”
他说的是实话,白衣臣相的美名,在民间广为流传,曾经,不明真相的她也被蒙蔽过。所以,关于楚兰若的流言很多,林千夜,却从来只有溢美之词,他的八卦,确实是很少的。
明知道是他在作怪,他却偏偏能找到一堆歪理推得一干二净,更可恶的是,这些歪理在表面上看起来很有道理,她根本辩驳不得。归晚很泄气,很泄气,干脆耍起了无赖:“我不管,你一定要把这些谣言压下去。”
“谣言止于智者。我总不能下一道禁令叫他们都不许说吧?既然你想要的话,我倒不介意公器私用一回。”他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道。
此时,归晚再气昏了头,也知道他是在逗着她玩了,下一道禁令?亏他想得出来,到时候连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吧?
“林千夜,你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个伪君子!”她是利用了他没错,之前不是都已经解释过了吗?他用得着这么陷害她吗?
林千夜好笑:“薇儿,你气糊涂了。”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你不收拾了这烂摊子,我就叫整个京城的茶馆天天都有右相大人的八卦可讲。”耍赖不成,她就用威胁的。
他挑眉:“右相大人跟他的女学生?这个谣言的题材倒是不错。”
见她又要炸毛,林千夜拍拍她拽着衣领的手:“你惹下的烂摊子,我总是要收拾的。不过……你这是待右相大人的态度吗?还不乖乖坐好?你知道的,我治下素来不怎么严。”所以,她再轻举妄动下去,从右相府里传出什么新八卦,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又被威胁了!凭什么被威胁的人总是她?
归晚不甘心地拉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上一口,挑衅般地一抹唇,扬长而去。
守在花园口的女婢正竖起耳朵听热闹,冷不防见归晚走了出来,吓了一大跳。
归晚敲了敲手中的香木扇,彬彬有礼地道:“这位姐姐,烦请领我出去。”
她十分困惑地瞧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方才她不是还冲着右相大人生了好大的气吗?难道,她幻听了?
林千夜抬抬手,手腕上赫然是两排深深的牙印,有一两处,都破皮了,这丫头,还真下得去口。这是她第二次咬他,第一次,是在琉璃水阁,她也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说:“楚兰若,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呵……”一名男子施施然地从不远处的花丛后转出,调笑道:“你们这幅样子,倒是叫我想到了一个笑话。”这名男子,赫然是数年未见的红尘。
“有个当官的最怕老婆,常被老婆打骂。 有一日,他的脸被老婆给抓破了。第二日到了衙门,被他的顶头上司州官看见了,问他:‘你的脸怎么破了?’ 他谎称:‘晚上乘凉时,葡萄架倒了,被葡萄藤划破了!’ 州官不信:‘这一定是你老婆抓破的,此等悍妇最是可恶,派人去给我抓来!’ 偏偏州官老婆在后堂听到了,勃然大怒冲上堂来,州官一见老婆,连忙对他说:‘你先暂且退下,我后衙的葡萄架也要倒了!’右相大人,方才,你家的葡萄架是不是也倒了?”说到这里他还不忘促狭地指了指头顶上的花架子。
林千夜浑然不在乎他的调笑:“不过是小猫乱发脾气罢了。”他不会在乎她偶尔对他亮亮爪子,宠物不听话的时候总是有的。
“乱发脾气?我倒是觉得小可爱有一句话问得十分中肯。”红尘眯着眼睛笑了,眼角刻出浅浅的笑纹,“她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这句话,是谁说的?”
林千夜斜斜觑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谁会这么无聊?”他当然不会这么无聊,不过是那些官员们看到那张春词,胡乱猜测,他没有否认罢了。
“我请你来,可不是叫你看笑话的。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红尘摊摊手:“我好歹是不归阁的主事,你花了大把的银子请我来,就是为了查你那只小猫在走失期间发生了什么,不觉得太奢侈了吗?”
“那你可查到了什么?”林千夜随手拈起一颗葡萄,漫不经意地在手中转着。
“这两年来她到了清远书院,十天有八天逃课,甚至有好几个月不见踪影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她除了吃喝玩乐,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经营商号了,倒是叫她笼络了不少人才。”
“你说的,都是些废话。”他晃了晃摇椅,显然对他说的这些不感兴趣,这些消息,只要随便花点钱就能探听得到,还用得上他不归阁?
红尘苦笑:“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废话。除了前几日从楚凤鸣口中知道她曾在浮云山修养,其他的消息,一点也无。楚凤鸣曾为她画了十四幅画,也叫她付之一炬了,这些你也知道。他曾说,她在山中的岁月过得十分清苦,我们派人上去,那里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连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显然,她不愿意叫人知道这段过往。”
林千夜眼底划过一抹幽芒,既然是在浮云山修养,那就是托庇于净明法师了,净明法师那样的人,修行已入化境,旁人自是不能从他处获得半点消息。他眼底闪过揶揄:“这么说,你不归阁的金字招牌砸了?”
“砸了便砸了罢,为小可爱隐瞒消息的势力,可不下于我不归阁。你先前对她不是不闻不问的吗?既然人都回来了,还问那些过往做什么?”
“就算她中了毒,也不可能整整修养了两年。”林千夜手指敲了敲椅背,微微蹙眉。
红尘笑:“怎么?心疼了?化毒珠可是稀世珍宝,只要她随身戴着,不出半个月,再霸道的毒也能化解个七七八八,她最多也就元气大伤,小小吃点苦头罢了。”
“初离是谁?”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红尘一怔,苦笑:“你知道的不比我少,还要来问我?他是藏酒山庄的少庄主,倒是我不归阁的常客。跟小可爱嘛,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熟得不能再熟了?”林千夜眼波流转,扬了扬眉。
红尘又笑了:“或许浮云山上的事,只有他才说得清楚。因为,他是净明法师嫡嫡亲亲的孙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