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墨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母后,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母后听说你不肯吃饭。”皇后柔声说着,将夜非旭扶了起来,在他身后加了两个软垫。皇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碗羹汤,“这是崔嬷嬷亲手做的,还暖着呢。”
皇后坐在床旁,想要亲手喂他。
夜非墨别过了头去,目光死寂一片:“儿臣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会有精神?”
“有精神了又如何,还不是要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里?”夜非白低低地苦笑起来,“父皇不肯放我出去,我将呆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皇后坚定道:“你很快就会出去的。”
“母后何必宽慰我?”夜非墨冷冷地笑起来,本来俊美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带着悲凉、死亡的气息,“还请您转告二哥,他的目的达到了。我会在地狱等他。”
皇后听到他说什么死啊、地狱,面色微微一变:“听母后的话,保重身体,母后一定会救你出去。”
夜非墨靠在软枕上,眼眸微闭,摆明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皇后低声说道:“你舅舅回来了,你要相信他。”
“舅舅?”夜非墨忍不住笑出来,觉得很可笑的样子,“舅舅他凭什么保我出去?舅舅虽是威武大将军,却也总越不过父皇。”
“你要相信舅舅。”在皇后的心中,魏黎唐是无人能比,无人能够超越。他让她信他,她就全心全意地信他,他说他能救非墨,她就相信他能。
“母后如此信任舅舅,可是因为他用甜言蜜语哄你?”连续二十多天的关禁,将夜非墨逼到绝望,逼道疯狂。
他是最小的皇子,自小受尽荣宠,皇后更是对他几近溺爱。
他有最好的先生教他,享受奢华的生活,娶最好的妻子。所有的人都夸他、奉承他、赞美他,他所有的愿望都能轻易满足。
可就在他对成功唾手可得的时候,他从高高的天空中被人打落,关进了笼子。
他每日与黑夜为武,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起飞的时候,他变得疑神疑鬼,暴躁不堪。
皇后听到夜非墨的话,微微一怔,她仿佛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嘲弄的神色。她惊讶地看着他,眉头微皱:“非墨,你说什么?”
夜非墨提起舅舅的时候,眼底也流露出一抹厌恶。还永远不会忘记他四岁的时候,舅舅从母后的房间里出去,衣衫凌乱,面色潮红。
当时他年纪小,不懂事,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长大之后他每次回想起那件事,他都觉得无比恶心。
可是随着他年纪渐渐长大,魏黎唐的权利越来越多,他有许多仰仗他的地方,所以他每次见他都毕恭毕敬地对待这个舅舅。
而此刻,他继续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突然就不想再继续压抑。
夜非墨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过于尖锐,他缓了缓语气道:“儿臣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儿臣时运不济。母后不必去求舅舅,也请母后日后少与他往来,他野心勃勃,只怕是想要利用你达成他的目的。”
先前夜非墨去山东办事,都有魏黎唐出一份力。他一路长大,魏黎唐虽不在身边陪伴他,却也都是关注他的。
皇后如今听到夜非墨如此评价魏黎唐,精致的面孔上微微浮现怒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舅舅?”
“难道儿臣说得不对?”夜非墨冷笑了一声,“母后若是劝我相信舅舅,母后还是请回吧。”
皇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附在夜非墨的耳旁与他说了句什么。
夜非墨一听,脸色微变,他压着声音,可每一个字都显得十分用力:“母后,你疯了?他大逆不道,你怎么也敢!”
“他都是为了你……”
“我要去告诉父皇,我要去告诉父皇!”夜非旭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他的心沉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失望。
母后这是想要为了这份不可能的感情,牺牲他这个儿子吗?
魏黎唐如今手握兵权,若是他谋反成功,他作为明帝的亲生儿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非墨!”皇后没有想到夜非墨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挣扎着要下床,皇后连忙拉住他。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要他做了皇帝,以后这万里河山还不都是你的?”
夜非墨顿时五雷轰顶,他的耳旁嗡嗡嗡作响,他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皇后,双眼兀然瞪大:“母后,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夜非墨向来倨傲,自持拥有皇家血统。而如今他无法接受自己不是明帝的儿子,也无法接受自己这个皇子名不正言不顺,他更是无法接受自己竟是乱、伦下的产物。
他用力都摇了摇头:“不!我是父皇的儿子,魏黎唐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
“非墨……”皇后眼梢滑过紧张的神色,她握着夜非墨的手,见他情绪仿佛平静了一些,“你听母后解释。”
“你说的可是真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威严的、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
皇后的身子一僵,她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艰难地转过身来,就见一身明黄的明帝站在牢房门口。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久。大公主站在明帝的身旁,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一脸全是震惊。
狱卒跟在他的身边为难地看着皇后,似乎表示自己也是无辜的。
“皇上……”皇后脸上的血色尽失,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父皇……”夜非墨心底带着一股无尽的恐慌,他绝食、生病不过是为了引起明帝的注意,他想着他或许还有机会解释,重新受到重用。
而如今……
狱卒打开了锁,明帝大步踏了进来,他一言不发,全然无视一旁的皇后,视线紧紧地盯着夜非墨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