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很勤快,屋里屋外,什么活都抢着干,让康锦钰轻闲了不少。尽管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每天帮着她上山砍柴,回来就跟她一起,在屋后的鱼池里捕鱼,然后和她一起挑到城里去卖。对于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他似乎十分享受。
好几次,锦钰提醒他,该离开了。他总是恋恋不舍的说道:“让我多享受一下这种简单的的生活。回去之后,这样的日子,就成了奢望!”
其实,锦钰心里也舍不得他离开。她吃惊的发觉,自己开始贪恋起,这种温馨,不再孤单的生活了。自从四年前,相依为命的爹,撒手人寰后,这个家就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许越是孤独,就越渴望有人给与温暖,渴望有人陪伴。所以,雨痕的到来,让她孤寂的生活冲满了色彩。尽管她知道,跟雨痕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渴望起来。
那天上午,卖完鱼,照例跟着挑着空篓子的雨痕,往出城的方向走着。实在很难想象,像雨痕这种被树枝挂一下,就会出血的细皮嫩肉之人,居然会像山野莽夫一般,挑着鱼,步行好几里的路,来城里卖鱼。若是说他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应该早就报答完了,他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为她干这些粗重之活。
锦钰胡思乱想的走着,不知不觉落在了雨痕身后几丈远。
一阵震耳的唢呐声从前面街口响起,原本还平静的街上,有好多人争先恐后地朝那里跑着。锦钰茫然不解的看着周围穿梭的人群。心里疑问道:“那里怎么啦?这些人为什么都往哪里跑呢?”
一队手拿长矛的官兵,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驱赶着街上的行人,一边赶着,一边喝道:“退后,全都退后!别挡着道了。”
街上的行人相互推挤着,朝街道两边后退着。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重要人物要通过此地?锦钰赶紧退后几步,站到一旁。不料,被官兵赶过来的行人,像受了惊吓得羊羔一般,胡乱蹿着。
“啊!”慌乱之中,锦钰被撞倒在地。她刚想爬起来,边上有人陆续摔倒,跌压在了她的身上,被重重压在了地上,她只觉得胸口,开始变得有些发闷。
“这下死了!”她吃痛的说道,眼泪子啊眼眶里打着转。“我今天肯定会被人踩死在这里了!”
正当她为自己即将被人压死而悲哀时,突然觉得身上的重量,慢慢变轻,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迅速的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抬头一看,是雨痕!
他满脸焦急的看着她,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
此时的锦钰像是一个小孩子,受了委屈,见着自家大人一般,扁着嘴,静静的看着他。
雨痕许是被她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吓着了。“锦钰,你怎么啦?是不是伤到哪里了?你快告诉我,我带你看大夫去!”他着急的说道。
见他着急,锦钰心里的委屈,身上隐隐作痛的小伤,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摇头说道:“没事,贱命一条。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好像脚扭了。
“到底怎么啦?你如实告诉我!”
她苦着一张脸说:“我的脚好像扭了。”
“我看看!”雨痕将她扶到一家商铺前的台阶上坐着,很小心的为她脱掉鞋袜,动作轻柔的揉了起来。那副专注,疼怜的模样,在他皓泽无度的容颜上生动刻画出来。
那一刻,锦钰有种想落泪的感觉,这个世界上除了他那死去的爹,还没有哪个男人这般心疼过她?亲近过她?
悠扬的唢呐声,从街头那边渐行渐近的传了过来,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循声望去。没有人还记得,这里差点因为踩踏而闹出人命来。
“我说谁这么嚣张,要官兵开道,原来是诸葛家娶亲!上次他们家也是这样风光!”边上有人议论着。
有人接过话茬:“那不是诸葛家的二少爷吗?怎么,又娶亲了?哎!有钱人家就是好!可以随便娶!”
“你不知道吗?上个月她娶的那个张家小姐逃婚跑了。人家有钱有势,当然得再重新娶一个了!”
“不知这次娶的又是哪家小姐?”
“听说是诸葛家的表亲。这次妥当了,不会跑了。”有人笑道。
原本低头看雨痕,看得有些失神的锦钰,听说诸葛家二少爷又娶亲,心一动,暗自说道:“诸葛宇轩那只老狐狸,这次应该可以放心了!他的新娘子不会再逃婚了!只是,可怜了那位新娘子,以后的日子有得她受了!悲剧的女人!嫁谁不好?嫁给那只喜怒无常,神经兮兮的老狐狸!真是嫌命太长了!”
她很好奇,诸葛家娶亲到底有多大的排场?抬起头,目光流转,越过人潮攒动的人群,看着被喜气笼罩着的迎亲队伍,有点咋舌,这是她生平见过最豪华的婚礼。
“这么大的排场,那轿里的人,此时应该雀跃无比吧?”她心里说着。
诸葛宇轩身着大红喜服,面带微笑,骑着高大的骏马在花轿前面前行。他那对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散发出的目光,却有些游离,无神,与他脸上的微笑很不对称。
锦钰有点不理解,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太开心呢?
这时,诸葛宇轩突然侧过了头,准确无误的捕捉到锦钰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看到出现在街角的康锦钰,有些吃惊。继而,他皱了皱眉头,眼帘微闭,眼眸的透露出了一些锦钰弄不明白的东西。
“锦钰,你活动一下,好点了吗?”雨痕抬头问道。
忙避开诸葛宇轩怪异的目光,锦钰活动了一下脚踝,感激的对雨痕说:“谢谢你!已经好多了,我们走吧!”
雨痕拿起脱在地上的袜子,很体贴的为她穿着。
心,毫无预警的怦然加速跳了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呆呆的看着雨痕,锦钰有些失神。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穿好鞋袜,雨痕扶着她,继续往城外走去。他温柔的体贴,让锦钰沉浸在内心那片暖流中。走了几步,感觉背后有道厉芒,让她很不舒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诸葛宇轩!只见他的眼里杀气腾腾,一副怒不可诉的样子。锦钰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心道这厮不知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可以放开我了,我感觉好多了。”锦钰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脚,高兴的说。
雨痕依言松开了挽着她的手,笑呵呵的看着她,柔暖的目光里一片澄澈。
锦钰试着跳了跳,没事!“真的好了!”她欢喜的跳着继续向前走去。
雨痕却是笑容凝固,侧眼看了看,身后。
“锦钰,你的脚真好了?没骗我吧?那你跑给我看看?看我能不能追上你?”
“好啊!”锦钰头也没回,撒腿就朝前面跑去。
看到她奔跑的速度,雨痕有些膛目结舌。她跑得也太快了!这哪像一个平凡女孩子,奔跑的速度?放眼天下,只有那个以女人为天下的凤栖国的人,才有这样惊人的速度。可锦钰不是生长在本国的乡下姑娘吗?她不可能是那个国家的人!不过当下,先解决身后那几个跟在自己身后的麻烦才行。
回身,不苟言笑的表情浮起,雨痕双手背负在后,眼底一片冷清。
“属下见过爷!”身后几人,动作整齐的跪倒在地,态度甚为恭敬。
“你们先回去,别来打扰我!过几日,我自会回去复命!”
“可是梅妃那里。。。。。。”
雨痕眼里厉芒渐起,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伸手在怀里掏出一块腰牌,人在跪在地上那几人面前。“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不敢!”
雨痕冷冷的看了几人一眼,转身朝着锦钰跑远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转眼即逝?就康锦钰和雨痕那样,他们明明相处得很融洽,可她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他的离开是迟早的事!
说真的,她很不希望他太早离开。这个家太冷清了,冷清得让她窒息,让她时感恐惧。她甚至有些害怕,再回到过去,那些孤零零的日子。
只是,有些事,不是你不愿面对,它就不来。它不但来得突然,还来得让你触手不及。
那天,天刚蒙蒙亮,外边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锦钰疑惑不解的穿好衣服,跳下床,在堂屋遇上了准备去开门的雨痕。看他面色有些凝重,锦钰说道:“我去看看,谁这么早就来敲门?”
当她打开门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外边齐刷刷的站了一排,统一着装,威武不凡的军爷。“你们找谁?”她颤声问道。
这种阵仗,她从来也没见过。
“姑娘,请问你家是否住了一个,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年轻男子?”一个面上有些许胡须的男子上前说道。
锦钰心里一凛,知道他说的是雨痕!雨痕怎么会跟这些军爷扯上关系?难道他是通缉要犯?可是温文儒雅的他,怎么会是一个坏人呢?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你们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嘛!这么快就让你们找到了!”雨痕一脸阴郁的来到锦钰身边,对门外那些人说道。话里甚是冰冷,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平时见到那个有着可以融化冰雪笑容的雨痕。
门外那些不请自来的军爷,全都毕恭毕敬,单腿下跪:“爷,请跟小的们回去吧!不然小的们不好交差!”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雨痕面无表情的对外面的人说道,威严的神色不容他人有任何异议。他一把拉开锦钰,“嘭”的一声将大门合上。
“他们来接你的?”锦钰有点多此一举的问道。从那些人对他的态度上来看,她就知道,他要离她而去了。
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涌上了心头。有雨痕在的这段日子,是她十七年中过得最充实的日子,在不知不觉间,她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般。
雨痕一脸浓浓的无奈,有些伤感,有些不舍地抓住了她的手。“我要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锦钰牵强的笑道:“一路保重!”看那些来接他的人,她就知道,雨痕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他的身份和地位是她猜不到的!她不敢去问他,怕跟他有更远的距离!
雨痕好像有点失望地看着她:“你,没别的话,对我说了吗?”
“一路走好!”锦钰轻声说道。别的?别的什么?难道要对他说,你别走吗?就算自己说了,他就会留下来吗?不会。与他相识才一个月而已!那么熟络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雨痕无语的笑了,笑得有些不舍,他抓着康锦钰的手,有些发抖,还冒着汗。“你,愿不愿意等我?”
“嗯?”他在说什么?康锦钰一时愣在了那里,没有反应。
“你要等我,我回去处理好一些事,很快就回来接你!记住,别听三婶的话,把自己那么快嫁出去!那些凡夫俗子配不上你!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雨痕松开她的手,从兜里拿出一块龙形玉佩,放在她手里。
锦钰默默地看着他,脑袋里想着他说那句话的意思。等他?是等他来娶我吗?这算是承诺吗?
雨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拉开门走了出去。跨上骏马,他回眸又看了看她,眼里带着浓郁的眷恋不舍。只见他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儿扬长而去。门口的那些来接他的军爷,骑上马紧跟了过去。
锦钰趴在门框上,心里被难过填满。静静地看着雨痕远去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远处。那抹不舍的背影,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她的心里。
脸上有些湿湿的,伸手一摸,原来落泪了。她想起爹离开她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