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捕杀鱼群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因为鱼肉的鲜美,好多人慕名而来。村子里的人在财富面前也开始变的极其贪婪,每一次的月圆对鱼群就是一次毁灭性的灾难。”
“直到一年之后, 整个村子开始死人, 一个接一个。睡在家中好好的就再也醒不过来, 村里开始人心惶惶, 一开始以为是瘟疫, 可是请郎中诊断过,这些人全部都无病无痛,甚至身体好的很。”
“你要知道, 一个人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过躺下睡一觉就再也醒不来的可怕。所以, 村里的人开始整夜整夜的不睡, 但是, 人怎么可能不睡,只要有人稍稍一个打盹, 也就那样安静的去了。那段时间,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冥纸,到处都是白骨。”
“后来,大家发现一件事,所有人都被死亡笼罩的时候, 酋长家里却一直没有发生过变故。”雾月无声一叹, “那是的酋长是现在这个的父亲, 是一个极其慈祥善良的老者, 所有的人里, 只有他反对捕捞河中的鱼。他说会有报应的,但是没有人听, 现在报应来了,人们才开始着急,但是,死神已经站在了身边,又有谁能抵挡的住。”
陌南央点点头,死神来的时候,的确没有人能抵挡的住,但是,虽然这些人可怜,却也是他们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人性的贪婪啊,注定了毁了自己,灭了余生。
她继续道:“那时我还小,并不懂什么叫报应。我只是不想我爹娘也像那些人一样死去,所以,那天晚上我来这条河边祈求。也是在那天晚上,我遇上了冥王,他说——我叫雅亦。”
“你真的遇上了他?”陌南央第一次惊异的扭脸望向她。
“嗯。”雾月低着头盯着裙角,微微点头。
十几年前。
小雾月在河边从傍晚跪倒月上当空,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又能等到什么。她只是不甘心,也不能接受。如果回去让她面对的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她宁愿在这里跪倒死。
虽然说天气不是太冷,但是夜晚的河边温度已经很低,她一个小女孩又怎么能够撑得住,她的倔强不容许自己后退,但是身体却已经是极限。
就在她快要精疲力竭,倒在河边的时候,一双稍显冰冷的手把她抱了起来。陌生的碰触让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怔怔的望着抱着她的人。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即使他的脸被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多半个,即使只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但是那只璀璨如翡翠的墨绿色眼眸中的温暖让雾月觉得异常的安心。他穿着一身黑衣,周身被如水般冰凉的月色笼罩,站在如墨般的夜色下好像要融到其中,好像他本就该在那样的地方。
他把小雾月放在一块大石上,温和的眼睛望着她,轻声道:“天色已晚,回家去吧。”
小雾月抓着他的衣袖,傻傻的问。“你是谁?”
那人很温柔的微微一笑,虽然只是一个唇角弯起的笑笑弧度,雾月依旧觉得他笑的很美,年少的她红了脸儿。
“我叫雅亦。”他轻轻的说,“回去吧,村子里的人不会再有事,不过你要记得一件事。不要在打捞这里的鱼,他们不是你们可以吃的,也不该被你们吃。”
小雾月像似被蛊惑了般,乖乖点点头,回到了村子里。那天她的脑子里乱烘烘的,回去把话告诉酋长之后她就回到了家,她没有和酋长说雅亦的名字,那时的她也不知道冥王之名就是雅亦。
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清楚冥王的模样,但是她牢牢的记住了,这条河的鱼打不得,这条河叫黄泉。
“黄泉?你说这条河叫黄泉?”陌南央再也沉不住气了,人界怎么可能会有黄泉,这明明是冥界才——
不对,他心中微凛,扭头看着祭拜完以后已经开始退去的鱼群,鱼群中那条刚刚看向他的鱼此刻也在看着他,那双眼中的留恋和不舍让他心惊。
这种眼神太过于熟悉,这明明是……
“没错,这条河叫黄泉,并不是主干,只是一条支流,用来引导人界的死魂去往冥界。这河中的鱼也不是鱼,而是生前有极大眷恋的人的灵魂化身。每月月圆之时,他们会顺着黄泉,逆流而上只为看看自己的亲人。”
他们只是为了看看亲人,却被亲人抓去再次杀死,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怨,所以才会发生那件事情。
雾月的话还没有说完,陌南央已经向急速退去的鱼群追去。他记起来了,那双眼睛中的感情。但是,他就算是再努力追,鱼群已经急速的离开,那条鱼也被后面的鱼湮灭。
“娘……”陌南央颓然倒地,多年未见泪水的眼睛猛然模糊起来。他记得那双眼睛,那是娘亲离开之时最后的神情,是对他的放不下,舍不得。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娘亲居然还在,他以为她已经转世离去,原来她一直没有离开过,原来她一直在等着他长大,等着他来这里看她。
她明明看了他很久的,可是他却没注意,再次眼睁睁看她遗憾离开,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一声,不用再等了,我过的很好,真的。
还有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娘亲,我想你。
雾月无声的望着远处跪倒在地的优雅男子,默默的转身离开,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此刻的他需要的是不被人打扰。
慕静静的站在巨石的暗影里,望着跪倒在地的陌南央。
陌南央离开广场的时候,他还是跟了出来,本来打算看着他回客栈自己就会去。谁知道他居然会一路来这边,不放心他一人到处乱走,苗疆地区蛊物很多,一不小心中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没有靠得太近,所以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更加不知道陌南央为何会突然失态。慕却知道能让陌南央如此失态的事情,一定是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一个足以摧毁他的重要事情。
这个打击甚至超过,当年在逐鹿阁所受的一切。
因为他曾经有一个名字,叫络绎。那段生命里有一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温和微笑的优雅少年,他叫陌南央。
但是,曾经的那个他放弃了最重要的人,曾经的那个他以为名利才是第一,曾经的他根本就配不上陌。
曾经陌南央用最真挚的姿态,为了他而完全的绽放过,所以,他对他是极其了解的。但是他错过了,等到花期凋零,才明白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会再来。
永远都记得他在逐鹿阁得知背叛后苍白的脸,也忘不了他决绝的说,我等你,等你来要回属于你的一切,那时他清楚的明白自己伤了他,只是,他以为以后可以弥补。但是没过多久,听说他被围攻活活冻死在山脚时的痛彻心扉,若不是想要为他报仇,只怕那时自己就跟着他去了。
而今他跪倒在地,这是他从来不曾流露过的情绪,单薄的身影脆弱如刚出生的婴儿,而现在的他,注定不能给他拥抱。
就在慕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抬眼就见两匹马向这边疾驰而来。马儿仰天长嘶一声,稳稳的停在陌南央的身边,马上的人也一跃而下,几乎连犹豫都没有那人抱起了陌南央,慕强忍着冲出去杀人的冲动,眼睁睁看着陌南央被那人亲昵的抱在怀里,同骑一匹马离去。
至于后面的那匹马上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是静静的策马跟着,没丝毫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一个人独行的意思。
陌南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在人前流露情绪就已经是大忌,他居然连人到了眼前都没有发觉。
若是来者是别人,不需要多么的武功高强,都足以取走他的性命。
陌南央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不能相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落?”抬头看向马上的人,“真?”
只见抱着他的人,碧色桃花眼,玉带束发,青色广袖宽袍,微笑间美得五分妖娆,三分清雅,二分恬淡,一分雍容。马上的人,长发微紫,面容妖娆,凤目细长,绣着紫罗兰的月白色长袍,腰间配玉带。不是落和真珠又是谁。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还找到河边,难道他们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落抱起跪在地上太久,已经全身冰凉的陌南央,轻声道:“先不说这么多,我们回去客栈再说。”
陌南央没有拒绝他的怀抱,跪了太久双腿早已经麻痹,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精神去拒绝,顺从的点点头,被落抱上马。
落本来要过去和真珠骑一匹的,但是看了看陌南央神态萎靡,实在放心不下,对真珠说了声见他点头,也就扶着陌南央的腰策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