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阁的人,依旧是从前的人,红花嬷嬷还在,理所当然,她并没有认出暖朝来,倒是将她的女人身份认出来了。
“这位姑娘,咱们玉人阁可是招待男人的地,不是姑娘来的地方,姑娘怕是踏错了吧。”
红花嬷嬷甩着红色的大丝帕,挡在两人身前,“两位瞧着也眼生,是从外地来的吧。”
“红花嬷嬷果真是好眼光,”暖朝笑了,一展颜,犹如春风过,百花开,“咱们的确是外地来的,久闻皇城玉人阁的盛名,更听说玉人阁中花魁柳湘儿的美名,今日是特地来想会会你们玉人阁中的花魁娘子。”
她客气,有礼,说的又是好话,让红花嬷嬷颇为欢喜,“你果真是好眼光啊,咱们玉人阁可是皇城第一的温柔乡,咱们的花魁娘子,更是花中之冠,”这可是她红花嬷嬷的骄傲啊。
放眼众地,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玉人阁的。
“就算如此,姑娘是女儿身,见咱们湘儿姑娘怕是不合适,倒是这位公子——,”她打量着一旁的绿承良,见他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倒不是寻常男人,“这位公子若是想见咱们湘儿姑娘,我倒可以安排安排。”
“那就有劳红花嬷嬷了,”暖朝递上银票,“让我家兄长见湘儿姑娘一面,也让我有幸,能见见湘儿姑娘的花容。”
绿承良瞧得一阵肉痛,那么大一张银票,票面值还一点也不低,就这么大方的出手了,有钱人果真是有钱人。
就是不把钱放在眼里。
红花嬷嬷瞧了瞧银票,玉人阁别的不多见,贵人银子倒是见得多了,她可不会因为银子就什么事都做。
“这位姑娘长得就很美,何以来咱们湘儿姑娘呢,”红花嬷嬷绕着暖朝道,“啧啧,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红花嬷嬷,还请你引见。”
红花嬷嬷见他们如此有忠意,便允诺去询问湘儿姑娘的意见,不久之后,红花嬷嬷让人来请他们到后头湘儿姑娘的楼里去。
“这玉人阁果真是气派,”边走,绿承良轻声道,“也亏你想得出来,一个女人家还做上温柔乡的生意。”
瞧瞧,多气派,生意多好,赚得肯定是多。
他果真是救下了一块宝。
往后无影村当真是什么都不用愁了,有这么一尊大财神在,村子里的人,当真是可以随心所欲。
顶多,该听暖朝时,他们都不要反对便是,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商人只讲赚不赚钱,其他的,都排后再议,皇城内大大小小的温柔乡不少,既然如此,赚钱的行业,就没有理由不涉足,最重要提,这里有行行色色的人,便有行行色色的消息,那是钱也难买到的。”
可不就是,如此一来,消息全是免费得手的。
绿承良算是受教了,他果真不是经商的料,完全未曾往这一方面想过。
“真是精明,”他暗暗咋舌,所幸,暖朝不是个歼商,没有那么多坏心眼,否则,他们之间怕是保留不了现在的和谐相处,甚至往更坏的方面想,整个无影村的人都会受到伤害。
所幸,所幸——
无影村是有福之地,他的族人都是有福之人,所以,会遇到的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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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这会柳湘儿并没有其他客人在,加上她的心情颇好,所以才会接见突然上门求见的人。
否则,以平日的柳湘儿,可没有那么容易让人说见就见。
“两位里边请吧,”
“有劳”
两人入内,柳湘儿已经坐在八仙桌前等着他们,素手端着琉璃杯,杯中是佳酿,她轻抿着,看着他们。
红花嬷嬷请他们入座,“这就是咱们的湘儿姑娘,可是咱们玉人阁里独一无二,无人能比的花魁娘子,你们是运气好,若换了旁人,花再多的银两,只要咱们湘儿姑娘心情不好,也休想跳上此处湘楼,见湘儿姑娘一面。”
“红花妈妈,你下去忙去吧,这两位客人,就交给湘儿来招待。”柳湘儿放下手中的琉璃杯。
红花妈妈见状也只有离开了。
“两位别光站着,坐啊,咱们玉人阁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来者便是客,别客气。”纤柔素手轻轻一指。
暖朝向绿承良额了额首。
两人坐了下来。
屋内,除了侍候茶水的丫环,没有其他人在,柳湘儿颇感兴趣的盯着又一个来玉人阁捧她场的女人看着。
记得上一次也同样有个女人来找她,徐琴思,她还记得,是来向她讨教如何*男人的。
真有意思不是吗?莫不是这一位也是来向她请教如何*男人的?
“这位姑娘一身男装打扮仍是掩不住姑娘的天色丽姿,倒是让湘儿颇感兴趣,何以,如今来了玉人阁,不知此请目的为何啊。”
“湘儿姑娘果真是外人外语,”暖朝道。
唉——
她的声音,也因为在那场火的影响,变得更加沙哑了些,她不能确定柳湘儿是不是能听得出来了。
她是说话的人,不是听者,自是不知自己的声音到底变化到何种程度,她希望没有变,那样,或许能让事情变得更加轻松一些。
“玉人阁在皇城里的名声,与湘儿姑娘的美名,当然都想来瞧一瞧,湘儿姑娘果真实至名归。”
“姑娘客气了,”柳湘儿并没有听出暖朝声音的不同,“不过是讨口饭吃,不得不卖笑摆姿态,不是多值得骄傲的事情。”
“卖笑讨口饭吃,虽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但也绝对不是件让人看不起的事,湘儿实在不必过份自责。”
闻言,柳湘儿眉儿一挑。
眼神有些飘离,曾经,也有个人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卖笑怕什么,怕姿态又怕什么,怕的,是有人什么都不敢卖,却还要死硬撑着门面。
那才可悲。
她虽是玉人阁的花魁,可因有暖朝姐在后面撑着,她不想卖身,也不需要卖身,没有人可以勉强得了她。
如今,暖朝姐不在了——
那么一个好人,就这样的没有了,全怪容冰,若不是他的任性妄为,非要让暖朝姐跟他去上良国,暖朝姐这会还好好的在皇城,在徐府,还能时不时的来玉人阁里看看她,与她说说体己话。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人死,连尸体都化成了灰烬,容冰毁了半边脸,连根骨头也没有捡到。
她要说,毁得好啊。
这一切全是他自找的。
若不是他,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伤心,瞳儿不会失去娘亲,徐家四女不会失了主子,如今还要与司徒寿一起捍卫着徐家的一切。
因为,那是暖朝姐在意的东西,他们不能轻易的让人夺了去。
可是,他们再如何捍卫,徐家的产业,终究是姓个徐的,他们能做的不多,闲言闲语也越来越多了。
若不是还有七王府后面顶着,如今,徐家怕是被那群会吃人的徐家人分吃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留了。
瞳儿还那么小,没了娘亲已经够可怜了,小小的肩膀无力扛起徐家偌大的家业,真可恨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容冰,而是她们的暖朝姐。
容冰死了,能省了不少的事,天下还能太平不少呢。
“湘儿姑娘,”有人唤她。
湘儿回神,适才,真是晃神了,想得远了,这一年来,她总是时不时的想起,时不时的失神。
时不时的觉得该好好的痛哭一场,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不公平,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她的心,让她对人世越来越不抱希望。
“真是抱歉,”湘儿轻笑答着,“让两位见笑了,”她欠身施了个礼,“刚才姑娘的话让湘儿想起曾经的好姐姐,”她举杯,“来,就让湘儿敬两位一杯,当是为湘儿的失神赔罪了。”
一旁侍酒的丫环立刻上前去为两位客人倒上酒,才后退一步。
暖朝举了杯,绿承良也跟着举杯。
三人,对饮。
酒入了喉,有些辣,有些苦涩,喝再多的酒又如何呢,喝醉了又能如何呢,已经离开的人,不会突然回来。
“不知湘儿姑娘想的是哪位故人好姐姐?”
“这倒不适合告诉你们,”柳湘儿截了话题,聊些其他的,一个时辰下来,柳湘儿发现,她尽听了好几次曾经听过的话,今天想起暖朝姐的机会,比以往任何一处还要多。
为什么呢?
暖朝姐已经走了一年多了,容冰把脸毁成那样,都没有找回她。虽然,司徒寿与徐红等人完全不相信暖朝姐已死,只要一日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他们就不承认暖朝姐已经离开这个世上。
他们在顽抗,清醒的人都该知道,若是暖朝姐还活着,二年过去了,再重的伤也会好,她会回来找他们的。
没有人,连鬼魂也不曾见。
那样的情况,一个不会武,没有人相助的女人,如何能逃脱得了呢。
可有时,要认命,也是对人的一种残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