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依旧威严而华丽,她近五年不曾再踏入七王府一步,更不曾在王府四周晃来晃去,自她踏出七王府的那一日,就不曾再想过自己主动回来,对她而言,秋水别院,也比七王府要好得多。
幽幽庭院,雕梁画栋,王府的布置因容冰的身份不凡,出手不凡而显得不一样,暖朝跟随连管事身后,目不斜视。连管事很热心,很热情,担心她在王府里迷路,一定要亲自带着她去见王爷。也是,她真的对王府不熟,若是无人指路,即使是迷了路,也不是多奇怪的事不是吗?
“王妃,前头就是王爷的院落,不过我们要往这边走,王爷在百善厅等我们。”连管事一一解说,当初他们的新房并不是容冰独居的院落。
他的院,他的屋,甚至是他的*,都不希望沾上别的女人的气味。
这个男人,遗世而独立,标榜着高傲,与贵洁,不容旁人玷污分毫。
以她的观点,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适合婚姻,而他成亲了,有了妻子,更有其他女人,合该让他拥有这样的身份,才有这样的享受,若他身为平民,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容冰在百善厅,容止也在,暖朝的印像中,他们兄弟的关系似乎很好,大部份时间都在一起,当然,她见他们的次数不多,见皇上的次数都多过他们。
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皇上对他的七叔和九叔,是多有抱怨的,抱怨着分明是一家人,却必须打着内战,你捅我一刀,我刺你一剑,如此反复着。
她还记得当时她是如何回答皇上的,她说,“后家不是寻常人家,权势如天,即使是平常如徐家,自家人亦是斗来斗去,这是人的天性,人生性是不知足的,总想拥有自己没有,别人却有的,无法拥有,也要拼了命的去抢。”当时,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皇上听了直直点头。
的确,人就是不知足,所以人不快乐,真正能做到知足常乐的人太少太少,少得稀奇。
可不是,她也是个不知足的人,即使以为自己将人生与未来看得很淡然,也总有自己想要拥有,想要争取的东西,希望拥有,希望一直拥有,便要做出一些事情。
她一袭素衫,料子是上等的绸,白底金绣,没有多余的花纹,只绣着金边,宽大的束腰让她瞧起来腰身格外的纤细,纤细到让人一手足以掌握,她的身子不高,也不壮,可以说有些娇小,但也只有暖朝自己知道,这些年,她是善待自己的,把自己养得很好,她很少生病。
而她的女儿,和她一样健康,这是让她更引以为傲的事实。
连管事在前,向里头的主人通报,“王爷,老奴已经将王妃请过来了,王妃——,”他眼中的热切,让暖朝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她尽力扬着淡淡的笑,即使这抹笑意不可以入得了两位大人的眼,这张丑颜向来不让人待见,看一眼已经足够,不会有人蠢得盯着直瞧个没完。
她极少照镜子,几乎快不记得这张原就不属于她的脸。
“暖朝见过王爷,九王爷。”微微欠身,她施了个礼,礼数这种东西,向来是不能少的,所幸,能让她屈身行礼的人,不是太多,她也能忍受。
“坐吧,”容冰指了指一旁的位子。
暖朝坐下,连管事未离开,而是候在一旁,他想听听王爷请王妃回来是做什么的,容冰瞧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让他留了下来。
暖朝也才有时间打量眼前两个男人,他们兄弟是很难让人错认的,只要见过一回,便很难再错认下去,容冰的天颜,让人想忘也忘不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妖孽。
“不知王爷让连管事唤暖朝回府,所为何事?”
“怎么?”容冰未直接回答,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椅把,“你我是夫妻,一定要有事才能把你叫回王府来吗?”半眯的眸,让人瞧不清他眼里的神情,“你是本王的王妃,不需要如此生疏。”
“这是礼数,”他也太客套了,“王爷向来爱静,妾身是不想扰了王爷的安宁,所以王爷一开始就让妾身搬到秋水别院,为的也是这个不是吗?”她的声音很清,语气也很平缓,半点也没有质问的意思,尽管,她这一字一句,若换个人来说,的的确确是质问与不满。
有哪个女人一成亲就被丈夫赶到别院去住,且一住就是好几年,还能开开心心的与丈夫秀亲昵呢,若真有那样一个人,她不是大度就是痴傻。
暖朝自认不是痴傻,也不想大度,她与他,最多就是各取所需吧。
“在秋水别院住得还好吗?”
“谢谢王爷关心,极好。”
很显然,这位王爷极懂得怎么去转移话题,云淡,风清。
“连管事一直从秋水别院带消息回来,你们的确是住得极好,本王也放心让你住在那里,现在,你想搬回王府来吗?”他轻柔的问她,那声调,那语气,完全像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给骗了去。
“不,”稍稍思索,暖朝摇头,没有立刻回答是不想当场就把这鞭子甩回去,“妾身极有自知之明,”她轻笑,“以妾身这副尊容,若是搬回王府,常常在王爷面前出现,只怕会让王爷不耐,秋水别院安静,人也不多,妾身才能确保不会吓到无辜的人。”
“哦?”容冰的表情越来越有趣了,“谁敢说本王的王妃丑?连管事,你觉得王妃丑吗?”
“不丑,一点都不丑。”连管事斩钉截铁的回道。
“嗯,”容冰满意的点点头,“容止,你七嫂丑吗?”
“不丑,当然不丑。”说假话嘛,他也是很善长的,瞧瞧徐暖朝这女人这副尊容,真的够得上丑了,七哥还护着她做什么,她这么有自知之明就是好事一件。
省是瞧了她的人还要去找大夫洗眼,多不划算。
“瞧瞧,是王妃太在意长相,也不能怪王妃,女人总是太在意长相,无妨,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都不在意了,其他人你无需顾及,这样吧,你既然已经回到王府,本王是不希望你再回秋水别院,从今天开始,就留在王府,至于在秋水别院的东西,让连管事派人去为你打点,该丢弃便丢弃,该带回的,让连管事为你带回,你看可好?”
温文,有礼,简直是个绝佳的好丈夫人选。
这个爱装的混蛋,暖朝真想咒骂一番。
“王爷——,”她起身,直直的立刻,容冰发现,她的站姿与别的女人就是不同,腰挺得直直的,头仰起,胸挺起,那副一身傲骨的模样让他有些手痒,她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就是有此恶劣性子,爱折人傲骨吗?“爱妃想说什么,想要什么,开口便是。”
爱妃?
暖朝牙关一紧,这男人当真是玩上隐头,停不下来了。
“既然王爷让妾身说,妾身就直言了,”她叹息一声,“妾身身上背负着的是整个徐氏家族,纵使嫁给了王爷,也撇不了自身的责任,住在秋水别院时一切都能解决,遇上麻烦时,碰上来寻麻烦的人,也扰不了王爷,若是搬回七王府,必会给王府众人及王爷带来麻烦,妾身左思右想,唯有一法可以解决所有事情。”
“说说看。”
“王爷休了妾身,另立王妃。”
话落,场面一阵的寂静,静得,暖朝都可以听到站在她身边,连管事那急促的心跳声,她真的好想提醒一下连管事,他的年岁大了,不宜时时处在激动之中,对身体不好。
连管事心跳加速,都快跳出来了,脸上的表情说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老天爷,王妃真的说了,她不想再当王妃了,还要王爷休了她。
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容止显然也没有料到,七王妃之位那是谁也想不到,王府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急着想要成为七王妃,个个都不得法,用尽手段,就是无法达成所愿。
徐暖朝却想要将握在手里的好位置交给别人,她是傻啊,不过这更让容止确定,她生的女儿一定不是七哥的,若是七哥的,她何需急着撇去七王妃的身份,是怕七哥发现,到时她不好交代吧,若是她不再是七王府的人,到时就算让人发现她生了个女儿,也是已经过去的事,七哥不会再追究的。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是本王听错了吗?”半晌之后,容冰伸也一指,挖了挖耳,“本王的王妃尽要本王休了她。”
“王爷没有听错。”他该马上答应的。
“那真是遗憾,只怕本王要让你失望了,成亲是件麻烦事,再且,你我的婚事可是由皇上下旨赐婚,你是想抗旨吗?”
抗旨?现在还提什么抗旨,他怕抗旨吗?说得跟真的一样,“不,妾身不会让王爷犯下抗旨之罪,此事由妾身进宫向皇上禀明,救皇上解除妾身与王爷的婚约。”她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未回避,未闪躲,让他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认真与坚决,容冰的确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不曾有丝毫的遗漏。
这个女人敢说,就敢做。
“若皇上不答应呢?”她可以求皇帝答应解除婚约,他也可以让皇帝不答应他们解除婚约,这不是难事,“你若真的与本王解除婚约,是否该把本王的女儿交还给本王。”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刺向暖朝的心,她的娇躯轻轻一颤,来了这里,她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容冰还不知道清瞳的事,希望他与过去四年多一样,并不在乎她,更不在乎她为他生下的女儿。
若是他真的想要要回清瞳,他是王爷,他权势滔天,连皇上都要忌惮他三分,更遑论,她只是一介女子,是斗不过他的。
“王爷说笑了,”仅是片刻,她恢复适才神情,“大婚翌日,王爷就安排妾身住进秋水别院,期间,王爷并未踏进秋水别院半步,若说妾身有机会产下王爷的孩子,相信府中的妹妹们,更有机会为王爷产下骨肉,可是,眼下王府里,并未有半人为王爷产下骨肉,”言下之意,她就更不可能为他生下孩子了。
容冰一脸兴味的抚着下鄂,他的下鄂光滑的没有半根胡渣子,“嗯,爱妃说得有理,本王的确是太疏忽爱妃,实在该罚,”
“王爷不需要自责,只需要——。”
她的话未落,容冰便已举手打断,“若说休妻,本王是万万不能同意的,爱妃还是死了这条心,让本王毁去爱妃的名声,本王可是万万做不出此等混蛋事的。”
他做的事还不够混蛋吗?
他还当真以为他是个大善人哪,真会装。
暖朝一咬牙,还未开口,容冰就已起身,几步便到了她的跟前,大掌扣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贴在他的胸前,他低头,不顾连管事与容止的存在,“爱妃是想告诉本王,你生下的女儿,是与野男人所生,那么,本王只好不得己除去那名野男人,以保全爱妃的名节。”
“没有野男人,”他还想滥杀无辜了,暖朝挣扎了两下,他的力度虽不大,她却挣不开,她知道容冰不是个好善与的角色,有人说他身手非凡,现在,她是体认到了,的确是非凡,“王爷不要误会,我没有野男人,也不曾生下孩子。”
“真的?”大掌从她的腰际,一点点的往上移,“爱妃可千万别糊弄本王,还记得新婚之夜,本王与你——。”
暖朝面上一冷,低下头,他的胸膛刚好挡住她的神情与视线,“亏得王爷记性好,还能记得那么久远的事,王爷要不要也回忆一下与别的女人那温存的夜晚,我想九王爷和连管事一定不会介意去听的,他们会是最好的听众。”
她带刺的冷言,引来的是容冰一阵的笑,他的胸膛在震动,她就在他的胸前,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大笑,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笑。
容止也是,连管事也是,显然,他们也被吓到了。
“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她静静,且有礼的询问,“若没有别的事,王爷只需让连管事把休书送到秋水别院就可以,妾身这告退。”
“想逃吗?”
“……,”废话,是离开,不是逃。
“本王可不准,打今儿个起,你就留在本王身边,无论你有没有产下一女,九弟,你去秋水别院,把那唤徐清瞳的小娃儿带来,本王自会问清,她的爹娘是谁。”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暖朝瞪眼,清瞳从出生开始,一直开心而无忧,她绝对不会允许他去打破女儿快乐的小天地,“不,”她推开他,“你们不能去动无辜的人,王爷,一世夫妻是要靠缘份的,这一世,只能说你我缘份还不够,五年夫妻关系已是极制,合则聚,不合则散,王爷也莫强求。”
她不当他的玩具。
她的女儿更没有义务成为他的新玩具。
要玩,他找别人去。
“暖朝儿——,”他是越叫越亲昵,手扣着她,依旧是不肯放,“你真是太不了解本王了,本王为人最爱强求,什么得不到的,就越想拥有,这可怎么好呢?”
“你——。”去死。
“嗯?”
“即使,我真的生了个女儿,且女儿还不是你的,你也想继续拥有这段婚姻关系吗?”清瞳儿,对不起,娘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谁让你爹生得这副德性,娘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清瞳的确是我的女儿,却不是你的。”
她承认了,容冰的眸光一寒,脸上的神情却未变。
“徐暖朝,你也太不脸了,敢背着我七哥偷人,那可是死罪一条,现在只怕连皇上也保不了你,你就乖乖的带着你女儿领死吧。”容止开口道,他就猜是这么一回事,瞧瞧,现在做错事的人也承认了,“女人能做成你这样也不易,说,那歼夫是不是你的贴身护卫司徒寿。”
是,暖朝真想大声告诉他们。
腰上的力道更紧了,容冰这是要勒断她的腰,私底下施刑吧,好吧,她得承认自己是一时冲动,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她还不想死,更不想让女儿陪着她一起死。
“不,与司徒寿无关,妾身刚才是开玩笑的,”明眸直直的对上他的,“王爷不会经不起一个玩笑吧?”唇,轻抿,脸上表情默然。
“当然不会,暖朝儿有此幽默感,往后夫妻之间相处,更不会有问题,”抬头,容冰看向连管事,“连管家,你去秋水别院安排一切,把该带的人带来,不该带的人,留在秋水别院也好,遣散也罢,随你安排。”
“不要,”不能让他乱来,“王爷请给我两天时间,好好处理秋水别院的事,大家都是跟着我好几年的人,人都是有感情的,不能说散就散,我答应王爷,两日之后,一定会回王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