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习容又一阵狂笑,眼梢一瞥,对苏宸咬牙切齿道:“朕不是丧家之犬,朕是狼!朕还没有输!”这时,侍卫已经将叶宋押往了这边,南习容一看见眼里就迸发出嗜血残忍的光芒,一把将叶宋拉过来,擒住了她的脖子,“你再好好看看,这是谁。”他一字一句朗声对北夏大军道,“这是你们北夏的第一女将军,现在就在朕的手里!”
北夏大军开始躁动不安,因为那台上的女人的确长的是叶宋的模样,而他们敬叶宋不允许叶宋受到这样的侮辱。之前为了避开南习容的耳目,叶宋和苏静回营的消息并没有让全军都知道,因而他们也不清楚之前那场欢呼就是在欢迎叶宋回来。如今这样的场面,怎能不愤怒。
苏宸十分冷静,一抬手止住了全军的躁动。
南习容继续得意地说道:“知道她在朕的宫里受到了怎样的待遇吗?朕骑马拖她游街,军民拿石头扔她,让她受尽**;把她当球踢,供我南瑱将士们娱乐;让她与巨蟒做搏斗;挑断她的手脚筋让她做一个废人……”他每往下说一句,便看见苏宸脸上的努力长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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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苏宸知道南习容手上的女人不是真正的叶宋,但他仿佛通过南习容的话能够想象得出,叶宋在南习容的手里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苏宸侧边,还有叶修和百里明姝。叶修一向比谁都冷静,而今他也再控制不住,和百里明姝一起,手里端起机弩,便刷刷刷地往南习容身后射去,射倒一片御林军以发泄怒气。两人每一支箭都瞄得十分精准,从南习容的头顶擦过,击散了他的发髻,从他的双手边擦过,在他手腕上擦出深深的血痕,从他的双脚再穿过,黑色瑞兽靴破了几道窟窿,带着血雾。南习容踉跄几步,愣是不屈膝下跪。
南习容无所忌惮,手指指着“叶宋”的头,挑衅地对着叶修夫妇道:“来啊!有本事往这儿射啊!”
苏宸开口,缓缓将南习容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南习容,道:“你再好好看看,这是谁。”
此话一出,南习容心里原本有不好的预感苗头,那苗头蹭地一下被苏宸的话给助长了起来。“叶宋”的脖子很柔嫩没有掐痕,她的身体也非常柔韧完全不像一个被断了手筋脚筋的废人,还有那身上的女人香,尽管有浓重的血腥味也掩盖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异香。
他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如果这是误会,那么他可以将计就计,一样能够骗过北夏这么多人的眼睛。只是没想到,这不是一场误会,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南习容握着“叶宋”脖子的手松了松,微微有些颤抖,当即又收紧,双眼赤红,眼角微微泛着光亮,像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相信身边的人,有刹那功夫似乎连自己都不再相信。南习容伏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是叶宋,你告诉大家你是不是叶宋,你若是敢说假话,朕立刻就会杀了你!”
“叶宋”缄口不言。
南习容冲她绝望一般地狂吼:“说!告诉全天下,你就是叶宋!”
他前一刻的得意、挑衅以及临死也不服输的骄傲,统统在这一刻被击溃。他双眼赤红,竟不是想杀人,而是化作绵绵不尽的绯红泪意。
“叶宋”垂了垂眼,不愿去看也不愿去听,眼里悄然蓄满了泪,嘴上轻轻笑道:“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管我变成谁的模样,你总能第一时间认出我来。这一次却没有么?”
她不是叶宋,她是南枢。尽管易的容天衣无缝,但她清楚地知道,她骗得了天下人,唯独骗不了南习容。
南习容和她之间,有着太深太深的羁绊。她拼尽所有力气,都想要斩断那样的羁绊。
她以为她说出了实情,等不到这一切结束,她的生命也便要先结束了。她等不到苏宸对她兑现承诺的时候,因为她眼下正被死死捏在南习容的手里。南习容这一次,一定会杀了她吧。
她抬起手,想要撕掉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给大家看。但南习容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伸手去阻挡,不愿她揭下面具,不愿看到她的真面目。他倒宁愿相信眼前的这个谎言,他不想看到真实。
南习容没有打她,更没有骂她。他阻挡不及,一下叫南枢除去了脸上面具,露出了她本来的一张脸。她来不及回头,忽然间一滴液体落在她的脖子侧面,让她浑身一震。
头顶传来南习容的说话声:“你最终还是背叛了朕。”
南枢身子微微瑟缩着,不是害怕,她脸上震惊的表情远远超过了面对南习容时的恐惧害怕。她回过头去,依稀仰头看向南习容,一张日夜熟悉的脸而今满是狼狈,他一只眼角湿润,但看不到任何泪痕,南枢伸出白皙的手指去,轻轻抚过他下巴旁边的面具的边缘,指端亦是淡淡的湿润,她红着眼睛笑说:“皇上,你哭了?原来你也是有眼泪的么?”
“为什么要背叛朕?”南习容问。
南枢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她也生生把眼泪逼回去,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过,可是一颗心还是禁不住淋漓尽致地痛。她吸了吸鼻子,淡淡道:“我记得你说过,这辈子想要离开你,除非这场战争南瑱胜利了,除非你厌倦我了。我想,这第一个条件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了,而第二个条件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实现,所以想要离开你只能通过我自己的努力。”
现在想来,她这一生都没有什么事是在为自己努力的,全部都是围绕着南习容在转。而这一次,她要为她自己。
南习容看南枢的眼神,压抑着心痛,眉头紧紧皱着,问:“你就那么想要离开我?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你还记不记得?”
“九年,快十年了。”南枢低着头回答。
“你还记得,九年快十年了,你十三岁的时候我救的你,我们在一起了那么久,你现在却要背叛我?我一直以为纵使全天下都会背叛我,就只有你不会。”南习容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只是在跟南枢耳语,“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这辈子我也只爱过你一个而已。”
他的神情很失落,很认真。什么都不能把他击败,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他似乎终于觉得自己是败了。
南枢听后只是笑,听不出喜怒哀乐,越笑越大声,最终放声大笑,她一边笑,一边眼角泪如雨下,苍凉极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妙龄少女了,经历了这么多的恩怨情仇,兴许已经开始老了。
事到如今,南瑱也没有兵力来拖延时间,北夏这么多将士,他们也只能成为刀板上的鱼肉。苏宸没有下令之前,所有将士都没轻举妄动。他们庄严肃穆地站着,看着台上,有的把这一幕当做偶尔闲时看的一出苦情戏,更多的则是把这当做一场帷幕落幕。
这便是结局了。
南枢笑容惨烈地对南习容说:“你说我是你最爱的女人,你拿什么爱我,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我跟了你快十年,我死心塌地地爱过你啊!”她冲南习容吼了出来,“你便是借着我爱你,让我为你付出一切,到最后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我自己的!到现在,我得到过什么呢,得到了你挂在嘴上的爱吗?你若是真的爱我,怎么舍得把我给别人呢?”
“所以你就要走?”
“对”,南枢看着南习容的眼睛,坚定地点头,“所以我要走,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了,包括女人最宝贵的十年青春。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了,你还不肯放我走么?”
南习容忽然厉眼看向苏宸,伸手指着他,道:“你还是忘不了他,是不是想要跟他走,你才背叛了我,是不是想要跟他走,你才帮他的!”
南枢顺着南习容的手看向苏宸,对苏宸露出苍白的一笑,空洞得什么都没有,苏宸不自觉地蹙眉。南枢避而不答道:“我真的很累了。”
她这样的女人,跟着谁都会羞辱了谁吧。她不想在这一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苏宸难堪。
南习容不知是被妒红了眼还是怎样,那一刻他深切地感觉得到他是嫉妒的。他一直想让南枢忘记苏宸,可最后她非但没有忘记,还和苏宸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一转身就钳制住南枢,继续用力掐着她的脖子,又道:“难道他就爱你吗?他若爱你,为什么还会不要你?他不过是你利用你罢了。”
“我知道”,南枢一边笑一边流泪,“我知道他在利用我,也知道他不爱我,但他跟你不一样,他起码会给我一个承诺,让我有勇气走下去,他可以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可以没有这么多在你身边发生的令人恶心的事情!”南习容眼神冰冷而残暴,只要他再一用力,就会掐断南枢的脖子,南枢连本能的挣扎都没有,只是瞪着他,“我跟你要了这么多年,你能给我吗?一天安稳的日子都不曾有,一个名分也没有过,我充其量不过是你身边一个受到重用的舞姬罢了……你真爱我吗?是你毁了我……因为你的薄情,让我感受到了被人疼着宠着的滋味,”她抿唇,有种别样的倔强和艳烈,约莫这是在宫里这么多天和叶宋的相处下来,她学到的唯一一点有用的东西,“是你把我一步步推到今天的,我再也不想跟你回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