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一凝,夏楚悦朝速云使了个眼色,速云心领神会,一手握着剑柄,迅速闪进。
夏楚悦则跟在速云身后,已做好了攻击准备。
速云刚闪到屏风后,身子一顿,恭敬低头唤道:“爷。”
夏楚悦被速云挡住视线,但一听到速云的称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手悄然松开,上前两步,斜睨着堂而皇之坐在她床上的男人,“你又溜进来做什么?”
凤斐挑眉:“等你。”
答得理所当然。
好吧,她就不该问的,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夏楚悦撇撇嘴,转身径自往外走,顺便把速云叫了出去。
看着她独留自己一人在里面,凤斐叹息一声,竟然就这么走了!
他猜到她要干什么,没有走出去打扰,干脆蹬掉两只鞋,抬起长腿,双臂枕着头,仰躺在她的床上,床被上似乎留有余香,是她的味道。
他不禁舒服地眯起眼,享受着她气息萦绕的氛围。
只要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心里便踏实。
之前他追到箫默阁,却被告之她已离开,宫殿不小,他又不熟悉,一时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她,不如回到沁园殿中,她早晚会回来。
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回来了。
他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
夏楚悦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示意速云坐下来说
。
爷在屏风后面,速云哪里敢像前段时间一样与主子坐在一起。
她婉谢过后,便把昨天得到的消息告诉夏楚悦。
这座宫殿被云族称为圣殿,里面住着圣子、圣女、云族的贵族,圣殿外的村落也是云族,却是云族中的平民,他们是从南岭中精挑细选,才能入住圣殿周围十里内的。
那些平民维持着圣殿的正常生活,为贵族们提供生活所需物品,同时要伺候这些贵族。
说白了,那就是一群奴隶,只不过他们不这样认为。
那些普通人觉得能够进入圣殿伺候各位大人,是他们无尚的荣耀,大伙儿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来,即便是当个倒夜壶的,也乐意,用他们的话说,作为神侍的仆役,离天神又近了一步。
而圣子与圣女,身上有神力,是神子。
族长则是云族的首领。
还有一名祭祀,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通古今,晓未来,是神侍,也是他在云族中选出的圣子圣女。
一般来说,只要有云族的血统,便有可能成为圣女或者圣子,然而真的成为圣子或圣女的,一般都是在圣殿里产生的,那里都是云族贵族,盛产美人,从小调教,一站出来,就如仙子仙女一般,透着一股仙气。
言归正传,云族有自己的信仰,单看圣殿中的“圣”字便可推测一二。
夏楚悦听了速云的陈述,心里明白,其实这不过是某一小群体为了得到权势和地位,并且巩固权势与地位,而编造出的怪力神说。
如同她前世所在的世界,上下五千年,无论是东方或者西方,最早出现的都是神话,自然现象如天灾,也可被解释成是神的愤怒。
人多愚昧,信鬼神,有了信仰,最能够控制千万人。
对此,夏楚悦并没有要打破的意思。
站出来告诉大家,你们不要犯傻,世界上并没有神,也没有鬼,所谓的神子神侍也不过是一群普通人,她要是真这么说了,被叫傻叉的是她
。
不要企图去改变人们的信仰,尤其当你没有那个能力的时候。
“另外,影七他们已悄悄潜入各处查找冰蝉,不过圣殿里守严森严,不少地方设有机关暗器,还有暗卫,影七他们行动不方便。爷觉得留那么多人在圣殿里也没用,不如把他带来的魔教教众弄到外面,让他们在山脚下村子查访,或才在周围的山林里找,或许能找到线索。”
夏楚悦点点头:“嗯,这样好。”
想了想,她嘱咐道:“这几天你们行事要多加小心,莫引起当地人的注意,可先集中在村中查访,至于山林里头,可等以后,如若唐烨不告知冰蝉线索,离开圣殿,我们再一起去寻找。”
速云:“好,我会告诉大家的。”
“速云,你退下。”听他们已经聊完了,凤斐的声音低低的从里面传出来,嗓音微哑,透着淡淡的慵懒。
速云眼里晃过一丝浅笑,“是。”
朝夏楚悦福了福身,速云快步走出房间,并体贴地关紧房门。
夏楚悦将茶杯搁到桌面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要走到屏风后面的意思。
凤斐半天没等到人,无趣地撇撇嘴,身子一跃,宽大的袖子和衣摆如风中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地上,踱步从屏风后出来,一眼便看见桌边背对着自己品茗的背影,他眼底闪过一道光芒,信步踏来。
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迅速夺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到唇边轻抿了口,舌尖在杯缘上滑过,桃花眼瞬间流光溢彩,勾魂摄魄,淡淡启唇,赞道:“甜!”
夏楚悦轻嗤一声,不与置喙。
这茶是南岭名茶之一云针茶,形似松针,故名云针。茶水馥郁清香,叶底嫩匀,造型别具一格。更独特的是这茶喝起来只有一缕清香茶味,无涩无甜无苦,他从哪里品尝到甜?
她顺手拿起之前倒给速云的那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又被对方抢去,并把一个空茶杯塞入她手里,“倒茶
。”
夏楚悦面上浮出恼意:“你没手吗?”
把她当成伺候他的婢女了?真是越来越大爷了!
见她总算和自己说话了,凤斐嘴角微微弯起,潇湘的撩起下袍,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把她愤怒搁在桌上的茶杯拿起放到中间,修长如青葱,莹白如美玉的手指轻轻拿捏住茶壶。
手腕微颤,便有黄亮的汤水从壶嘴里射出,如一条长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然后落到茶杯内。
没有半低溅在外面。
“呐,换我伺候你,这总行了吧?”凤斐挑挑眉,似乎很是无奈,好像难伺候的人是夏楚悦一样。
夏楚悦淡淡瞥他一眼,“不必,我有手。”
两个茶杯都被他沾了口水,他这人是有多霸道。
见她不再喝茶,凤斐放下紫沙壶,用指尖挑起她耳旁的一绺头发,抿着唇角,噙着淡淡笑意。
这样安静,倒让夏楚悦感觉不太适应。
她抬起手将自己的头发顺回来,不温不火道:“你太闲的话,不如和影卫去找冰蝉的下落,整日往我这里跑,算什么事儿。”
“正事。”
夏楚悦无语凝噎。
见她无话可说,凤斐笑得得意,一双眼睛似会说话一样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夏楚悦浑身不自在,忽然想到一事,她侧身抬眼看他:“龙希宁最近在干什么?”
那次遇到强匪,他们被分散,就再也没见过。
夏楚悦没心思去想他,也不想去想他。
也许他在找她,又或放他已经返回了龙城。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想一想,却无所谓
。可现在她突然担心起一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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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江夏王尚在宫中,龙希宁若是直接回去,然后发现江夏王是假的,可就麻烦了。
闻言,凤斐眼睛危险地眯起,嘴角的笑似乎僵硬了下:“你跟我独处的时候想别的男人?”
身边有个唐默,千里之外还有个龙希宁。
这女人桃花不少,却不自敛,看来不好好调教一番,她不清楚何为夫纲,何为三从四德!
夏楚悦明显感觉到凤斐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她眉毛一挑,嗤道:“你吃醋?”
“是啊,我吃醋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凤斐眼睛眯得更细,桃花眸顿时拉得狭长,给人一种危险感。
“喝茶,把醋味去掉。”夏楚悦眸子一转,将他刚刚倒的那杯茶拿起,举到他面前。
凤斐轻笑一声,就着她举着的杯子,低头,慢慢舔食。
夏楚悦手一颤,“你自己拿着。”
凤斐没听她的话,继续小口吸着茶杯里的水。
一杯茶愣是被他花了许久才喝完,夏楚悦举杯子举得手酸。
喝完了茶,凤斐面上的阴郁之气总算烟消云散,他咂咂嘴,似回味无穷。
夏楚悦睨他一眼,这厮分明是打蛇上七棍,你越是退让,他就越放肆。
不过偶尔也得给跟骨头,不然狗饿急了也是会咬主人的。
“我跟你说正事呢,龙希宁和我们分散后,应该会回龙城,皇宫里没什么坏消息传出来吧?”
听出夏楚悦在解释,凤斐心情又好了几分,微眯着眼,浅笑回答:“你们分开后他折回临安城,据说那里掀起血雨腥风,死伤无数,然后他才快马加鞭赶回龙城。放心,皇宫里的江夏王仍然‘好好’地躺在床上,并未被人发现异样,有速雨照看,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
。若是暴露,速雨会第一时间通知清风楼。”
既然凤斐这么说,想来被发现的可能不大。
而且,江夏王已经交出夏王令,想必也没人会去看望一个沉睡不醒的过气异姓王吧。
然而,世上凡事都有意外。
身处南岭腹地的夏楚悦等人没想到,此刻龙城皇宫里,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从殿内到殿外,躺着数具尸体,血溅了一地,一直延伸到殿外的空地。
中间站着一人,是速雨。她手持一柄断剑,剑不断地滴着血,在地面上积起一摊血迹
她身上有多处伤口,是被利刃刺伤的。
此时,她喘着气伫立在庭院中,周围,四面八方,地上天上,排满弓箭手,肃杀一片。
龙希宁站在大殿门口,负手而立,冷眼望着她。
周身寒气逼人,连展翼都不敢贴身站立,侧退了两步。
“我再问一遍,江夏王在哪里?”他声音冷沉如北极深海里的寒冰,一出口,便让人感觉血液都要凝结。
速雨抬起眼,脸上被剑所伤,有两道长长的口子,温柔的面容变得冷肃凌厉。
“不知道。”柔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犹如铁器敲击着地面,一下一下,清脆有力。
龙希宁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薄唇微动,“不说,死!”
话音刚落,四周的侍卫齐齐放手,早已拉成满月的弦一松,箭如闪电,飞射而出。
除了脚下,四面八方以及头顶上,全都是夹着风破空面来的利箭,比雨更密,比繁星更闪,站在中间的人,下一刻,便会被捅成马蜂窝。
速雨心头一紧,眼里露出绝望之色,却没有半分后悔。
她提剑挥舞,舞出一片剑花,将自身外围在银白色的剑光中
。
箭头被劈成两瓣,或被长剑撞开,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龙希宁冷眸微缩,这个宫女的功夫倒是了得。
没记错的话,这个宫女是夏楚悦安排进来的,若是让人知道,夏楚悦也别想在光明正大地活在龙兰!
拳头握紧,江夏王失踪,她也与自己失散,是否这一切其实是她早就设计好的,如今,她是否在大陆某个角落肆意而活,笑他的愚蠢?
一想到自己再次被夏楚悦骗了,龙希宁心里就犹如油筒被打翻,干柴被燃起一般,翻江倒海,全是热浪。
速雨纵然厉害,但百密终有一疏,一支锋利的箭刺入她的臂膀,速雨身子一顿,也就那不到一秒的功夫,几只箭又先后刺入她身内。
速雨不由得喷出一口血,血溅三丈,有一滴溅在了龙希宁脸上。
龙希宁眼睛都不眨一下,抬起手,“停。”
具有穿透力的一个字,飘入侍卫耳中,拉弓射箭的侍卫齐齐停手。
展翼不用龙希宁示意,便上前去看倒在地上的女子。
须臾,他立起回身,恭敬道:“王爷,还有气。”
“押入王府大牢,不得声张。”
“是。”展翼一把抓起速雨。
龙希宁微转着眸,目光从众侍卫脸上扫过,冷酷道:“记住,这里看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准透露出去,谁说,谁死!”
“遵命!”
龙希宁转身,离开了这座华丽却充满血腥的宫殿。
他离开不久,大殿内燃起大火,火光冲天,不一会儿,便有宫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