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希宁,你这个混蛋!”夏楚悦扯痛了伤口,加之感受到从龙希宁身上传来的浓浓的杀意,隐藏在心里的怒意暴发出来。
龙希宁先是一愣,随即燃起涛天怒火,使整张脸更加阴沉可怖。
“贱人!你胆敢骂本王!”
“骂的就是你这个狼子野心,不,是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夏楚悦搜刮着肚子里不多的骂人的话,“别说我没给你戴绿帽子,就算我送你一顶绿帽,你也得忍气吞声受着。”
“闭嘴!你这个贱人!”龙希宁听到她理直气壮的言论,气得血液沸腾,太阳穴突突地跳。
侍卫被两人的对骂惊得目瞪口呆,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停下攻击愣愣地看着两人。
你叫闭嘴就闭嘴?以为自己是谁啊。
侍卫呆得忘记攻击,夏楚悦站直身子,随意地将掉落到脸上的一绺头发捋到耳后,唇角不屑地勾起,“龙希宁,你头顶早就有一顶绿帽不是吗?别忘了,是你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侍卫瞠目结舌地看向龙希宁,给自己戴帽子?是个男人都不会干这样的蠢事,更何论尊贵无比的宁王爷,可是王妃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莫非是真的?
察觉到属下怀疑的眼神,龙希宁真的想将杀人灭口了。他气急败坏地咆哮:“贱人,你再胡说八道,就让人缝了你的嘴!”
“嗤,死都不怕还会怕你小小的威胁?”夏楚悦随手在腰间抚了一下,手中立即染上红色的鲜血,看得风飞皱眉,该死,她没有痛觉吗?
龙希宁瞳孔微微一缩,心里的底气似乎弱了几分。
夏楚悦扫了一眼那些侍卫,了然一笑:“今晚你是有备而来吧。更准确的说,你一直都在伺机而动,只要风飞偷偷来看我,不管白天或黑夜,你都会给我们安排一个通奸的罪名。然后让侍卫杀死我们,再以畏罪自杀之名告知皇帝。”
龙希宁抿了抿唇,不说话。没错,他确实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夏楚悦,除了要当场抓住两人通奸外,还要看一看他们之间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密谋,最后杀死他们。
“可笑!自己龌龊,就以为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龌龊吗?”
“你……”龙希宁恼羞成怒,不要脸的女人,几次三番侮辱他,真以为他拿她办法?
“可惜你算错了一点。”夏楚悦轻轻一笑,白皙的脸蛋扯开一抹浅淡的笑,不完美,但此刻却莫名令人惊艳,尤其是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漆黑如夜,闪着诡异的光芒,让人心里发憷。
龙希宁心脏一缩,横眉竖目借以掩饰心底的不安:“自作聪明!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本王可以让你死得轻松点。不然……”
“不然什么?王爷想以畏罪自杀的噱头掩盖真相至少要让我死得体面一点,不是吗?不过要让王爷失望了,今晚,我不会死。”
“你以为凭他一人救得了你?”龙希宁冷冷一笑,双眼之中自信满满。
风飞心中一动,运转内力,结果却在胸口处堵住,痛得他闷哼一声,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你下药?”
“反应倒是挺快,可惜……迟了!”龙希宁唇角微翘,看着风飞狼狈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狠绝之色,之前没有想过要风飞的命,可是最近发生的事,风飞展露在外的实力让他暗生警惕。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怪就怪你掩藏得太好,却又为了一个女人暴露得太多!
“你怎么了?”夏楚悦身体没有异样,但见风飞脸色难看,似是十分难受,疑惑地问。
“是抑制内力的药,放心,伤不到性命。”风飞朝她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只是因为面色苍白,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光彩夺目,反而有几分病美人的虚弱。
见两人竟然有心思在这种时候打情骂俏,龙希宁黑着脸重重哼了一声,“狗男女!”
夏楚悦二人只当狗在乱吠,理都未理他,专心应付侍卫,然而风飞发挥不出平常的实力,夏楚悦又负伤在身,两人很快就被侍卫控制住,双臂被拧到背后缚紧。
龙希宁看着没有反抗之力的两人,露出快意的表情,紧接着一抹噬血的狠绝浮现于冷俊的面庞上,他薄唇微动,一个单音从唇缝间射出——“杀!”
两名侍卫拔出腰胯大刀,高高举起,在灯光笼罩下折射出耀眼的寒光。
夏楚悦小脸紧绷,眸光沉敛,黑沉沉地盯着朝自己砍来的银刀。
眼见着刀刃就要从两人的脖子上划过,屋外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龙希宁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猛然转身看向外面。
夏楚悦瞳孔微缩,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她甚至能感觉得到刀锋散发出的冰冷寒意,心中却狠狠松了口气。
呯的一声,房门再次惨遭虐待,这回彻底报废,将房间隔成里外两个空间的屏风也被挪开,双方互相看清对方。
“王妃。”紫竹从门口钻了进来,慌张地跑到夏楚悦身边,被抓着夏楚悦的侍卫拦住。
“紫竹,你先退到外面。”夏楚悦担心她不小心被侍卫伤到,于是让她出去外面等候。龙希宁的计谋未能得逞,肯定会记恨紫竹的通风报信。
紫竹本不欲离开,然而和夏楚悦相处几个月,多少了解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退到外面。
亏得此刻龙希宁正凝眉沉思对策,无心理会紫竹这个小角色。
“四弟真的对四弟妹和风国舅动私刑,本宫原以为是这个丫头在唬弄本宫呢!”
太子身着杏黄色蟒袍,一手贴于背后,一手置于腹前,似开玩笑般扬起唇角笑道。他的身后站着二三十名侍卫,武装精良,面容肃静,一看就是一支精良的卫队,和龙希宁身边的十几个侍卫有一拼之力。
龙希宁闻言愤恨地瞪了紫竹一眼,该死的丫头,居然把太子叫来了!她不是晕死过去了吗?
那充满杀的机的视线,吓得紫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一想到王妃还在对方手里,她强忍住怯意,挺直腰杆,睁大眼睛直视着对方。
龙希宁不屑地哼了一声,将目光转到太子身上,“臣弟正在处理家务事,不劳太子挂心。请太子先回避一下。”
太子要是会乖乖退下就不是太子了,他轻笑一声,悠悠叹道:“四弟此言未免太过生分,你我乃亲兄弟,本为一家人,当兄长的哪有不关心弟弟的?如果只是四弟和四弟妹夫妻之间的矛盾,本宫确实不好插手,但房里不是还有个风国舅吗?无论如何,也不单单是四弟家的事。”
龙希宁沉着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子。
太子不以为忤,接着道:“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聊,何必动武?你们几个快去给宁王妃和风国舅松绑。”他随意地指了两个人,命令道。
“慢着!”龙希宁出声阻止。
太子不温不火地道:“本宫知四弟素来严谨,且铁面无私。但是他们两人一个是四弟的王妃,一个是父皇喜欢的国舅,即便犯了错,也应宽容几分。四弟莫要做得过火了。或者说,他们实在犯了什么大罪,才惹得四弟不顾后果将二人绑起?”
射猎那天,太子便看出风飞和夏楚悦之间的暧昧,今晚又碰上此等事,他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因此当听到镜月轩的丫鬟来求救,他立刻召集侍卫赶来,倒不是真心为了救楚悦二人,而是想看宁王的笑话,最好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至少能出一口气。夏楚悦害得他失去夺魁机会,太子心里同样记恨着她。
此行真是一举两得啊!
龙希宁抿着唇不说话,他在迟疑,到底要不要将夏楚悦和风飞的苟且之事告诉太子,之前打算秘密处死二人,再悄悄告诉皇上,既处理了夏楚悦又不会留下笑柄,可是被死对头太子知道,此事想要隐瞒,恐怕不容易。
wωw¸ ttkan¸ C〇 “太子殿下,宁王可能是近日不顺心,心浮气躁,见到我来看望宁王妃的伤势,吃醋了吧。”风飞弯起唇角轻挑笑道,“风某虽然爱美人,但却是有原则的,其中一条就是有夫之妇不碰,不知怎的,宁王竟会以为我对宁王妃有意思,这不是冤枉我吗?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染指王妃啊!再者,说句不敬的话,宁王妃要貌比不过我姐姐,就连随行女眷中,也有不少比她漂亮的;要才亦没才,唯一拿得出手的琴艺也因手伤不能施展。你说,这样的女子值得风某冒着丢脑袋的危险吗?”
夏楚悦暗暗抽着嘴角,他倒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她是好是坏不需他来评价!就算知道风飞说的不是真心话,夏楚悦心里仍有些不舒服。这大抵是女人的通病吧,对于在意的人,总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正面的评价。
无论夏楚悦作何感想,太子倒是觉得风飞说得挺有道理的,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面子还是要给宁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风国舅不喜欢没关系,只要我们的宁王爷喜欢就够了。”
龙希宁会喜欢才怪,龙希宁听着二人对夏楚悦的贬低,脸忽青忽红,他们看似瞧不上夏楚悦,实际上是在嘲笑他娶了一个无才无貌的女人。更可气的是他明明也看不起夏楚悦,却不得不娶了她。
“四弟,看来此事是个误会。风国舅虽然风流,但不是荒唐愚钝的纨绔。你就放人吧。”
太子看了风飞一眼,他这算是卖给风飞一个人情,之前想着回京后送美人拉拢风飞,结果遇到这样的事,间接救了风飞一命,恩情可比送几个美人更得多。若不是地方不对,太子真想大笑几声,连老天都在帮他。
放人?龙希宁好不容易亲手抓住两人偷情,哪里肯就这样放过他们。可是若不放人,此事就会闹大,结果会与他的设想大相径庭。要面子还是要夏楚悦死?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龙希宁此刻深有体会。不管选择哪一种,他都不甘心。而让他陷入此等抉择境地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子,追根究底,则是夏楚悦,还有她的丫鬟!
太子视线从龙希宁紧握的拳头上扫过,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
“四弟没说话就是默认了,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快替两位松绑。”
龙希宁的侍卫没有动,太子的侍卫一见,走出两人去给他们松绑,紫竹连忙跟上,并赶在侍卫前头替夏楚悦解开绳子。
“今晚夜色好,风国舅不如同本宫到湖边赏月喝酒?”
风飞将松开的绳子拂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拱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离开前,他默默地瞟了夏楚悦一眼。
夏楚悦回看他一眼,让他不用担心她。风飞微蹙的眉松展了些,她那么聪明,应付得了龙希宁的。
太子的人马离开,镜月轩里的光线昏暗许多,也静了许多。
龙希宁双眼血红地瞪着夏楚悦,眼中凶光浮动,如同野兽的眼睛,充满暴戾之气。紫竹见了,心惊胆颤,如若不是被夏楚悦锻炼过,早吓得瘫软在地上。
“王爷如果没有事,请回吧,时间不早了。”
见夏楚悦云轻云淡地下着逐客令,龙希宁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血气上涌,脸红脖子粗,扬手打向她的脸,“贱人!”
夏楚悦在察觉到龙希宁的情绪不对时就警惕起来,见他扬手扫来,急忙往旁边一躲,顺便将紫竹推开,龙希宁的手掌落了空,怒火更旺,咆哮道:“你敢躲!”继续抬手朝她打过去。
“王妃小心!”紫竹稳住身形就看到龙希宁要打夏楚悦,她想也没想地冲到两人的中间,脆生生的一耳光在房里格外的响亮。
紫竹被打得摔倒在地,左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起,血丝从嘴角流了出来。
“紫竹!”夏楚悦惊呼一声,弯腰去扶紫竹,看着紫竹红肿成包子的半边脸以及嘴角的血迹,她眼里闪过震怒之色,龙希宁下手没有丝毫留情,如果不是紫竹替她挡下,这一下就会打在她脸上,有多痛单听响声就能想象得出。
“王……王妃……嘶!……”紫竹头晕眩耳鸣地任夏楚悦扶起来,她扯了扯嘴角想安抚楚悦,结果扯痛脸伤,大大地抽了一口气。
龙希宁看没有打到夏楚悦,心里有些惋惜,但见到这个贱婢的惨状,又见夏楚悦脸上的担心,满腔怒火总算消散了些。
“守在房外,全天监视,不许任何人靠近。”龙希宁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夏楚悦身上,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属下遵命。”
“站住!”夏楚悦放开紫竹,扬声喝道。白日才被龙希宁甩了一巴掌,虽未打到脸上,但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侮辱,如今又几次对她动手,还打伤了紫竹,体内的血性被激起,让她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看着龙希宁离开,她做不到。
龙希宁猛地顿住脚步,面对屋外的脸露出噬血狠意,他回身,冷冷地笑道:“别逼本王亲手杀你。”
“你敢吗?”夏楚悦轻蔑地反问一句,顿时将龙希宁压下去的怒火勾引上来,夏楚悦似是没看到一样,“我要消肿的药。”
喷薄欲出的反抗最终被她压了下去。她现在和龙希宁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她有血性,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她不想连累紫竹。此时将龙希宁逼到极致,她或许不会死,但是他却可能拿紫竹出气。
龙希宁见她气势汹汹地叫住自己,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大声地和自己对峙,结果听到她只是要药,顿时有种全力以赴却碰上了投降的敌人的感觉,憋闷得很。他冷声道:“没有。”说完,决绝离去,他打定主意,不管夏楚悦说什么,都不回头。
夏楚悦黑着脸望着他的背影,暗暗磨牙。
展翼吩咐众侍卫到房外守卫,然后也离开了。
“王妃。”
“别说话。”夏楚悦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紫竹肿得不成人样的脸,心里对龙希宁恨得牙痒痒。
“哦。”紫竹乖乖地点头,虽然痛极,她却不像普通姑娘那般哭得眼泪哗啦,反而口齿不清地安慰夏楚悦。
夏楚悦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让她闭嘴,“傻瓜!平时教你的都还给我了?傻傻地冲出来让龙希宁打,你有受虐倾向吗?”
紫竹被她训得低头不语,委屈地嘟着嘴生闷气。她救主子有错吗?王妃不感动就算了,怎么怪起她来了。
“奴婢不能眼看着王爷打王妃啊。”
“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看着委屈地低着头的紫竹,夏楚悦眼里闪过心疼,语气则冷冷淡淡,带着几分责备,“看到他打我,你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但也不用把自己扔来当沙包。”
“那奴婢要怎么做?”紫竹诧异地抬起头,大眼里透着好奇。
“打回去!”夏楚悦淡定地回答。
“打……打回去?”紫竹瞠目结舌。
“嗯。”
“可,可他是王爷。”
“是王爷又怎样?不过就是出生好点而已。又不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等回京后,你和冬青要进行秘密训练,把心里的卑微全给我扔掉。”
紫竹听着她荒诞不经的言论,呐呐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没有消肿药,先用水敷一下。”夏楚悦见她惊愣的样子,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没再继续此话题,而是转身到箱子里拿了件衣服,撕了一块布,用茶壶里的凉水醮湿,轻轻碰触紫竹红肿的脸颊。
紫竹倒抽一口凉气,她拉住夏楚悦的手:“奴婢自己来吧。”
夏楚悦凉凉地瞥着她,紫竹立即消声,手松开。夏楚悦微抿双唇轻轻敷拭着她的脸。
紫竹察觉到主子的小心翼翼,心里感动不已,脸上火辣辣的疼,每碰一下,都痛得想抽气,除了第一下她没注意发出了声音,后面都努力忍着。真是痛并快乐着!
……
太子和风飞并肩走在月下,到了湖边,早有人摆好酒和下酒菜,太子招呼着风飞坐下,喝了两口,太子忍不住问:“风国舅,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对宁王妃有意?”
风飞举着杯子的手一顿,他抬眸看见太子眼底的算计,双眉微扬,轻笑一声,“一个宁王误会就让我够烦恼的了,太子可别再参一脚了。”
“这么说你真的对宁王妃无意?”太子仍持怀疑态度,他露出一个宽和的笑,“本宫一直很羡慕风国舅潇洒不羁的性子,敢爱敢恨,直言不讳,你若有什么想法,不如和本宫说说,本宫定不会透露出去。”
风飞垂眸掩去眼底的嘲讽,看着酒杯中荡漾的酒水,“多谢太子厚爱。不过就像在镜月轩说的,我看不上宁王妃,对她自然无意。太子切莫再提此事,不然风某可就此拜别了。”
太子看不清风飞的表情,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嘴角僵了几秒,才松了口气似的笑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风国舅风华正茂,深得父皇宠爱,本宫一直觉得风国舅是有大作为的人,怜惜美人没有大错,但是有些女人却是碰不得的,之前见风国舅对宁王妃不同于旁人,本宫还道可惜。如今知道风国舅无此意,心里也就不可惜了。”
“没想到太子如此看得起风某。”风飞故作惊讶地看向他,“多谢太子关心,风某敬你三杯。”他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举杯一口饮尽,又接连倒了两杯喝尽。
太子捕捉到风飞眼里的感激,嘴角的弧度扩大,也豪爽地回敬三杯。
两人喝酒聊天,不知过了多久,才各自散去。都说女人的友谊是逛街逛出来的,男人的友谊是喝酒喝出来的。太子和风飞喝了一晚的酒,感情从点头之交飙升到莫逆之交,颇有伯乐识千里马,明主遇才士的味道。
太子自以为拉拢了风飞,回去心情十足的好,连原本想参宁王的一本的心思也打消了。相比于给宁王使无关痛痒的绊子,他更乐意保护归于麾下的一员大将。
风飞回到自己的住处后,飞到屋顶上,看着镜月轩的方向出神。今晚是他大意了,险些遭了宁王的道,还把她也带入困境。不知宁王会不会为难她?
皱着眉思索半晌,得不出结论,风飞抡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流光溢彩的桃花眼蒙上淡淡的水雾,点缀着月光,漂亮得惊人。
“不行,明早得找人去看一看。”看着天边出现的启明星,他自言自语,随即又灌了一口酒。
……
夏楚悦被软禁了。
她不知道龙希宁找了什么借口,没有人来探望,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三餐从窗口送进来,由展翼亲自端送,送完就走,不和她或紫竹多说一句话。
看得真紧啊!
夏楚悦冷笑,难不成龙希宁想把她软禁到回京,回京之后接着软禁?
“王妃,怎么办?”紫竹有些慌,她们现在被软禁,都没人来救她们,王爷不会打算一直关着她们吧?
“你就当是休假。”夏楚悦口气凉薄,那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软禁的人不是她一样。
“啊?休假?”紫竹越发觉得自家王妃强大了,遇到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心也格外的坚强,要是别的女人碰到这样的事,一定会哭哭啼啼,或是大吵大闹的。
“不知道风国舅会不会来救我们。”紫竹偷偷瞧着夏楚悦的脸色,小声嘀咕。
夏楚悦眼神一凝,“以后不准再提他。”
紫竹见其脸色不对,咽下即将出口的话。
“多看些书吧,你平时不是说没时间看吗?正巧现在时间多的是。”夏楚悦抬手扔了一本书给她。
紫竹连忙接住,看着封面上的四字“西朝正史”,奇怪地问:“王妃看这个做什么?”女子不都是看女德那类的书吗?
夏楚悦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了解历史。”
被她深邃如黑洞的眼睛一看,紫竹呆愣半晌,然后‘哦’了一声,翻起手中的西朝正史。对于前朝之事,她一个小丫鬟了解不多,第一次看,很快就被吸引了。虽是正史,但很多讲的是皇帝及前朝重要人物的经历,对于仍怀有好奇心的小姑娘来讲,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安静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很久,不一会儿就被房外的吵嚷声打搅到。
“是永宁公主。”紫竹凝神一听,辨出声音来自于那个刁蛮公主。
夏楚悦挑起眉尾,永宁公主来镜月轩干什么?她可不认为永宁公主是热心来探望她的。前两天,包括太子妃在内的许多女眷都来探望,只有永宁公主一面也没露。两人关系不和,永宁公主没来很正常,要是来了才反常。这回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让开!我要去看四皇嫂!”永宁公主霸道地喝道。
“永宁公主,王爷吩咐,任何都不能进去,您请回吧。”
“放肆!本公主是任何人吗?立刻滚开。”
夏楚悦听到响亮的巴掌声,紫竹心有所感地抚上自己的左脸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我一定要让四皇兄惩罚你们!”
“恭送公主。”
外面的喧闹很快平静。
夏楚悦重新专注于手中的书,紫竹可惜地道:“还以为永宁公主能够闯进来呢,没想到连门都没碰到。”
夏楚悦听到她的话,淡淡地瞟她一眼。
紫竹嘿嘿一笑,“看书!看书!”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永宁公主离开镜月轩后,气得直跺脚,小脸鼓成包子。
“公主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她身边的小宫女连忙安慰。
“我不用你管。”永宁公主生气地推开她,“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她停下来,坚定地说。
“公主,宁王脾气不好,您还是别去了。”
“你什么意思?我怕四皇兄?”永宁公主愤怒地瞪着她。
小宫女缩着脖子,忙不迭地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四皇兄不让我见夏楚悦,一定有鬼!说不定里面根本没有人,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永宁公主越想眼睛越亮,小宫女见了心越来越沉。
“公主要怎么进去?镜月轩守卫森严,飞都飞不进去。”
永宁公主瞅她一眼:“山人自有妙计。你就不用问了,呆会儿自然会知道。”
说完,永宁公主拖着长裙疾步朝前走,小宫女急得哇哇大叫:“公主,等等奴婢!”
……
“王妃,她们又回来了。”紫竹放下书,抬起头侧耳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各位侍卫大哥,公主见各位站得辛苦,特意让御膳房的人煮了一锅绿豆汤,让各位解解渴。”
“多谢永宁公主,我们不渴。”
“大胆,永宁公主的好意,你们也敢拒绝?”娇柔的女声立刻变成母老虎般的喝斥。
紫竹在房内听得咂舌:“永宁公主刁蛮,连她的人也那么可怕啊。”
夏楚悦心无旁贷地看着书,对紫竹的话没有回应。
紫竹扁了扁嘴,见她看得认真,似乎不知道外界的动静,便悄悄地将书放在桌上,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侧着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
夏楚悦看似沉浸在书中,实则对外界留着一分神,紫竹的小动作都被看在她眼里,只是不作声罢了。
紫竹听到几声瓷碗坠地的声音,然后是一道道沉闷的响声。来不及惊讶,房门传来锁链的碰撞声。
“可恶,居然上了锁。”永宁公主生气的声音传了进来。
紫竹惊讶地掩住嘴巴,刚才的声音不会是……
经过一番折腾,房门终于打开。
穿着粉色服饰的小宫女推开门,永宁公主踏着高高的步子走了进来。
“夏楚悦,你给本公主滚出来!”
“呃,你怎么在这里?”前一句趾高气扬,后一句充满错愕。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夏楚悦反问。
永宁公主收回脸上的惊讶表情,重重地冷哼一声,环视房中的摆设,然后幸灾乐祸道:“原来你真的被四皇兄软禁了。”
夏楚悦低下头继续看书。
被无视了的永宁公主怒不可遏,几次在夏楚悦手头上吃亏,此刻身边除了一个宫女外没有其他帮手,她不敢和对方真刀实枪地碰上,便将枪口对准紫竹:“不懂尊卑礼法的贱婢!见到本公主竟不下跪请安!”
紫竹连忙行礼:“永宁公主吉祥。”
永宁公主不屑地从她身上扫过,并未让她起身,而是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屋内转圈,房间并不大,可她似是看到什么美景,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当看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时,嘴角往上一翘,转头看向夏楚悦:“你和四皇兄还没圆房吗?”
“永宁公主想知道可以去问你四皇兄。”
永宁公主一噎,恼怒地瞪着头也不抬的夏楚悦,“你不说本公主也知道。四皇兄那么讨厌你,怎么可能和你洞房。再过半年,你要是生不出儿子来,父皇一定会给四皇兄立侧妃的,等侧妃有了孩子,你这正妃之位就可以退让了。”
说完之后等着看夏楚悦反应,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伤心或者愤怒,永宁公主瞪圆眼睛,“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见了。”
“听到了你不生气?不担心?不伤心?”
“为什么要生气,担心,伤心?”夏楚悦反问,神情淡然,看得人莫名起火。永宁公主鼓着腮帮子,怒道:“你是不是女人啊?哪个女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没有反应的!”
“这些不劳永宁公主操心。”
“切,谁操心了,本公主才不管你会不会伤心难过呢。你也不必佯装镇定了,本公主知道你心里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我们走着瞧吧!”
永宁公主风风火火地闯来,火急火燎地离开。
房门大敞,紫竹指着横倒在门外的侍卫,询问主子,“王妃,他们怎么处理?”
“不用理会。”永宁公主千方百计要进她的房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只是想看一看她在不在房内?
……
方塘水榭,柳暗花明。风飞立于桥头上,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双眼一亮,“她怎么样了?”
“被宁王软禁在房里,无大碍。”速风恭敬地禀报。
风飞听到夏楚悦没有大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详细点说。”
速风眉毛轻挑,将在镜月轩看到的事讲了一遍。风飞边听边笑,唇线牵起弯弯的弧度,潋滟的眸子闪动着轻柔的光芒,“她倒是有心情。”枉他担心了一夜。
速风见风飞从担心到放心再到开心,不由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主子,已经陷得那么深了吗?他眼神闪烁,心头变得沉重。主子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未真正放到心上,天性凉薄,心思深沉,如今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人,会担心,会紧张,不仅喜怒哀乐受到那个女人的影响,连行事也受其牵动,这样的变化究竟是福是祸?
他握紧拳头,内敛的黑眸闪过一道锐利的冷芒,她若敢伤害到主子,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你在想什么?”风飞感觉到身旁的杀气,笑意尽失,沉着脸问。
“没什么。”速风低下头,拳头悄悄松开,流露在外的杀气瞬间消退。
“记住,她不是你能动的。”风飞岂会不晓得速风心中所想,从小跟随在他身边的速风,一切以他为重,所有的危险都会及早替他除去。速风的衷心他毫不怀疑。这段时间自己都不像自己了,速风难免生出什么心思。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速风无权替他处置。
“属下明白。”速风绝对服从于风飞的命令,此刻风飞特意提醒,速风立即打消了动夏楚悦的念头。
“查到买凶杀她的人了吗?”
“没有,杀手堂接手此任务的杀手宁死不供。”速风想到那些在各种酷刑下仍咬紧牙关不透露出雇主的杀手,心下有些佩服。只可惜他们得罪了主子,身上的血性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既然不说,那就没有留在世上的必要。”风飞冷酷地说道,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
“是。”
“发出阎王令,谁敢动手杀害江夏王之女夏楚悦,便是魔教死敌,魔教将倾全教之众追杀他,不死不休。”风飞细眯起眼,敢伤害她,就做好死亡的准备吧。
速风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主子竟然动用阎王令!至今,主子也不过动用过三次阎王令,没想到第三次会是为了保护一个女人。看来主子是动了真情,可是那个女人……一个有夫之妇,怎配得上主子?
“你有异议?”风飞侧过身,冷眼射向他。
“没有。”速风赶紧收回心思,“属下立刻去办。”
“慢着。”
速风立即停下,静静听候命令。
“杀手堂连规矩都不懂,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速风暗暗心惊,主子难道想血洗杀手堂?
风飞望着绿波盈盈的水面,淡声道:“活捉方熊,他应该知道买相之人。我倒要看看,是他的性命重要还是掩护雇主重要。”
速风领命离去,碰到向木桥走来的永宁公主,他点了点头。
永宁公主已经看到了站在桥上的风飞,见到速风未多加停留,反而加快脚步朝桥头走去,兴奋地叫道:“风飞哥哥!”
脸上一抹厌恶稍纵即逝,阴郁冷冽的表情换成平时的轻佻风流,“永宁公主,我还有事,先失陪了。”既已知道想知道的,就没必要忍受这个粘人的刁蛮公主纠缠。
永宁公主既委屈又生气地叫道:“你给本公主站住!”
“公主,风某真的有事,就先告辞了。”风飞从桥的另一边离开,行色匆匆,仿佛身后追着一只母老虎,不过片刻功夫,身影就消失在对岸的树丛中了。
“呜……气死我了!”永宁公主只追到桥中央,就看不到风飞的身影了,气得她直跺脚,她有那么可怕吗?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要躲?可恶!臭风飞!臭风飞!别的男人巴巴地跟在本公主屁股后面,你凭什么躲开!
小宫女低眉垂首,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公主发怒,闲人闪边。
……
“终于能回去了!”紫竹兴奋地喊道。
在她们被软禁在屋里半个月后,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紫竹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手舞足蹈。
夏楚悦放下手里的书,目光落在敞开着的房门外,侍卫进进出出从龙希宁的房间搬着箱子。
“站住!”紫竹刚跑到门边,就被两个门神拦下来。
紫竹噘着嘴不满道:“你们干什么?”
“王爷有令,屋里的人不得私自出去。”
“都要回京了,为什么不能出去?”
“等大队下山的时候,你们才能离开房间。”
“我还要替王妃收拾行李呢!再晚就来不及了。”紫竹无语地瞪着两个高大的侍卫。
“这些我们管不了。”侍卫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你们……”紫竹用手指指着他们,气得哑口无言,他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姑娘还是先把房里的东西整理好吧。”其中一个侍卫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哼!”紫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将门关上。既然不让出去,那么早把门开着干什么?害得她心痒痒。
“王妃,要不等出去后我们偷偷去告御状吧?”
夏楚悦闻言一笑,“告御状?你有胆子告龙希宁?”
紫竹一听顿时如同气球放气一样瘪了下来,告王爷,给她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哪。“王妃,您就让奴婢说一说嘛。”王爷实在太过分了,不就是风国舅潜入王妃的房里吗?有本事就去找风国舅的碴啊,凭什么把过错都算在王妃头上?
埋怨完龙希宁她又将风飞腹诽了一番,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看得夏楚悦无语。她的丫鬟表情是不是过于丰富了?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天看的书一本一本放到箱中。
“让奴婢来吧。”紫竹见状,赶紧丢开碎碎念,抢过夏楚悦手里的书。
夏楚悦没和她争,只是淡淡一笑,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明媚的阳光。龙希宁,回去之后,就是战争的开始!
……
夏楚悦走出房间的时候,就见龙希宁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冷冷扫了她一眼,在她讶异的目光中直直向她走过来。
“不要乱说话,不许乱跑,一切听本王的。”
夏楚悦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是来命令她听从他的指挥,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她凭什么要听他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不答应,也没拒绝。
哼!爪子再锋利,落在本王手里,也要乖乖收起。自以为关了夏楚悦半个月,她的性子收敛了的龙希宁嗤笑一声。两人并肩而立,从远处看,十分融洽。一些从镜月轩经过的人瞧见,都暗暗惊奇,半月不见,宁王和宁王妃的感情貌似变好了。
一路上遇到他们的人,同样露出惊讶的目光。
龙希宁表情孤傲,偶尔看向夏楚悦的目光却敛去锋芒,少有的温柔,惊掉了大家的眼珠子。
“原来是真的!”
“我也以为是谣言呢!没想到啊没想到,竟会是真的。”
“喂,你们在说什么真的假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几个官家小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你不知道?就是宁王爱上宁王妃啊!”
“不是说宁王不喜欢宁王妃吗?你们又是从哪听到那样的传言的。”
另几位小姐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身穿淡黄裙子的姑娘,“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竟然连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
“哎呀,几位姐姐就告诉我嘛。”
“告诉你也没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宁王妃受伤,宁王十分紧张担忧,并发现自己其实是喜欢宁王妃的,后来太多人去探望宁王妃,打扰了她的消息,宁王心疼宁王妃,于是就下了命令,谁都不能到镜月轩打扰宁王妃养伤,他说的是任何人啊!连太子等人都不能进去。宁王顶着得罪众人的压力保护宁王妃,太让人惊讶了。我们一直都不相信,以为另有原因。不过刚才看了宁王凝视宁王妃的眼神,算是相信了。”
“哇,宁王好好哦!真羡慕宁王妃。”穿淡黄色裙子的姑娘双眼亮晶晶,小脸满是羡慕和憧憬。
“羡慕有什么用啊!”另一个姑娘失落地叹息一声,“宁王的心被宁王妃抓走,我们不就没有希望了?”
听她一说,众小姐们俏脸一塌,都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宁王才貌双全,在众王爷中也是数一数二,一直是京城未嫁姑娘心属的成亲对象。之前传出宁王不喜欢宁王妃,她们尚有一争之力,眼下看似无望了。
类似的对话不断地出现,夏楚悦一路听来,大概也听全了。她无语地抽着嘴角,龙希宁喜欢她?带着一群侍卫半夜闯她的房间,让侍卫提刀砍她,派侍卫软禁她,威胁怒骂加动手打她,哪一点像是喜欢她了?她用眼角余光觑着龙希宁的脸,只看到对方坚毅的下巴,侧脸微微上扬的弧度,不由得闪烁了两下眼睛。
这就是他给出的理由吗?真相是软禁,在别人眼中却是一怒冲冠为红颜,他的监视在别人眼中就是温柔的凝视,大家还能不能更加歪曲事实?
龙希宁很满意众人的猜测,从他上扬的嘴角就可以看出。察觉到夏楚悦的偷觑,他忽的转过脸,目光沉敛,所有的寒意都掩在眼底,只有和他离得最近的夏楚悦能够感觉到。
“本王的王妃,是不是很意外?”
“确实意外,不过王爷这样做有什么用意?相信王爷不会做无用功。”
“你倒是了解本王。”龙希宁眼中闪过轻蔑之色,“不如猜猜本王的用意。”
“王爷高看楚悦了,我对王爷一点都不了解。”夏楚悦抿唇轻笑,古井无波的黑眸却没有一丝笑意。
龙希宁冷哼一声,别开脸。对于夏楚悦的鬼话,他是一点儿也不相信。
因为要回京,所以大家在山庄大门外集合,越靠近大门,遇到的熟人就越多。
走到第二道玄门的时候,夏楚悦两人和风飞碰了个正着。
龙希宁见到风度翩翩的风飞轻摇扇子迎面走来,再次冷冷地哼了一声。
夏楚悦低笑出声。
“见到奸夫就让你那么高兴?”龙希宁毒舌地问。
“你在嫉妒吗?”
“我嫉妒?呵!夏楚悦,你未免高估了自己。就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碰到本王本王都嫌脏。”如果不是这里来往的人很多,龙希宁就不会那么平静地说出那么情绪化的话。
“那就请王爷站远一点吧。”夏楚悦淡定回击。
“休想!”龙希宁心中冷笑,他站远点好让他们亲近吗?想都别想。就算他不喜欢她,她也不能和其他男人走近。
“宁王终于舍得娇妻出来了吗?”风飞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看似和睦的两人,漂亮的桃花眼微弯,隐去一抹冷意。
“风国舅若羡慕,不如也娶个妻子回府。”龙希宁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侧眸看了夏楚悦一眼,她想爬墙,也得看条件允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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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不急,我可不想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一片森林,那多不划算,宁王说是与不是?”风飞摇晃着扇子,笑意风流。
“原来如此,那就祝风国舅的森林越来越茂盛。”龙希宁又看了夏楚悦一眼,呵,风飞就算对她有意,也不过是本性作祟,断不可能为了她而放弃一片森林,她心里不好受吧。他会让她更不好受的,心中暗暗发誓。
夏楚悦见两个大男人绵里藏针,句句透着深意,心里不由感叹,古人活着真累,明明互相讨厌,见了面却要装出相谈甚欢的模样,不难受吗?可是她何尝不是?在古代,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同样需要步步为营,谨言慎行,一个不慎就可能犯下砍头大罪。也许,离开了皇宫,离开了王府,离开了皇城,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虚假和暗算。如此一想,夏楚悦突然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远离京城的一切,到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想着离开,可是她现在还离开不了。
随着马车颠簸,她离京城越来越近,等听到满城迎驾的高喊声时,夏楚悦那颗渴望自由的心不得不暂时收敛回来。
回到京城时天色不早,等随驾入宫再回到王府,已经天黑了。然而王府大门灯笼高挂,李管家领着府里的家丁丫鬟候在门外,提着灯笼,将王府外照得通明。
一队侍卫护送马车而来,李管家一看见熟悉的马车,立刻激动地跪到地上:“奴才恭迎王爷,王妃。”
“奴才恭迎王爷,王妃。”紧随管家之后,所有的下人全都跪到地上。
“都起来吧。”龙希宁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转身伸出手臂,声音低沉悦耳,“到了,下来吧。”
这还是他们那个冷酷无情的王爷吗?
李管家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马车内,紫竹为难地看向一动不动的夏楚悦,原本是她先下车,再请夏楚悦下车的,王爷怎么忽然变得那么温柔?她到底要不要先出去呢?
夏楚悦隐约能感觉到两道冷冽的目光射进马车里,她平静地弯腰钻出马车,从另一边利落地跳到地上,同时说道:“谢王爷。”
龙希宁伸出去的手僵在空气中,看起来格外刺目。
众人害怕地倒退一步,吞咽着口水,天啊,王妃傻了吗?王爷难得温柔一次,她应该受宠若惊而非不予其面子,王爷肯定会大发雷霆的。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接受狂风暴雨的摧残。可是令他们意外的是,龙希宁像是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收回手,亲昵地笑道:“真是淘气,要是摔伤了本王可会心疼的。”
夏楚悦浑身哆嗦了一下,怀疑地看向他,这厮不是脑子出毛病了吧,他是冷酷孤傲薄情男,不是温柔体贴好丈夫。
龙希宁眯起眼瞧着她那受惊过度的模样,脸色变黑,不识好歹的女人!想到自己的计划,他不得不忍住拍死她的冲动勾起唇角,“坐了一天的马车,王妃也累了,我们进去吧。”不想再自讨没趣,导致尴尬的场面出现,他只是垂手而立笑道。
这样都不暴走?夏林悦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心里愈发肯定,他又在策划着什么。不管他想干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笑到最后尚无定论。等紫竹从马车下来,她径自走进王府。
龙希宁落后夏楚悦几步,他面不改色地道:“把行李搬到宁华院。”
下人们闻言愣住,李管家出声道:“那王妃……”
“从明天开始,王妃搬回宁华院。”
夏楚悦脚步猛地停滞,转过身来:“海棠苑很好,我已经住习惯了。”
龙希宁上前两步,不顾夏楚悦的意愿强行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却能让在场的都听到,“宁华院更好,你很快就会习惯的。”说完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抓着她的手快步跨入门槛,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搬行李?”李管家最先回过神来,嚷嚷着指挥下人搬箱子。
进入大门没走多远,夏楚悦甩开龙希宁的手,她冷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龙希宁低头看着被甩开的手,淡漠勾唇,“你只要乖乖配合,其他的别问,问了本王也不会告诉你。”
他突然勾起她的尖尖的下巴,俯身靠近她,吐气如兰,“相信你不想再过镜月轩那种生活,安守本分当你的王妃吧。”
夏楚悦绷紧身体,扭动脖子,下巴使力,从他的手指下挣脱出来。“孤掌难鸣,你不惹我,我自不会惹麻烦。”
龙希宁眼神一闪,轻声道:“既往不咎,从此我们做一对相濡以沫的平凡夫妻。”
“好。”夏楚悦盯着他的眼睛,淡声回道。
……
离圣驾归京已经过去半月有余,最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宁王府的两位主子。
以前,宁王妃避门不出,宁王对宁王妃也是缄口不语,如宁王不喜欢宁王妃,对这门亲事不满意的谣言传遍大街小巷,多少人都在看夏楚悦的笑话,更有数不清的待嫁少女一颗芳心系在宁王身上。
然而,一夜之间似乎所有的事都变了,宁王对宁王妃的态度翻天覆地,令龙城的百姓大跌眼球。
曾经早出晚归的宁王日日下朝就赶回府,除非皇上面见,否则即便政务缠身,也会带回府中处理,和大臣的应酬都被推拒了,曾经和他交往甚笃的官员私下传出小道消息,宁王爱妻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千,归心似箭啊。
不仅如此,宁王常常命宁王府的下人到半闲居买糕点,半闲居的糕点全城闻名,每日限量供应,且一视同仁,王公贵族想要品尝,也得按规矩排队。
每日早早就能看到半闲居店铺外排着长龙般的队伍,他们都是为了能够买到半闲居点心的人,排在后面的可能买不到。
宁王府的下人天天去,其身份在有意无意的情况下也就被排队的人知道了,于是宁王为了让宁王妃每天能吃到喜欢的点心,特意安排人来排队买点心的良苦用心也就传开了。
与此同时,宁王在成德衣铺,珍宝斋,胭脂阁等数一数二的店铺都有置购,全都是独一无二,价格昂贵,制作精良的商品,只要一件就能花掉普通百姓家一个月的生活费用,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京城年轻姑娘。
人们都道宁王爱美人不爱江山,为美人一掷千金。
没见过宁王妃的人都想看看宁王妃的模样,是何等美人能够让性情寡淡冷漠的宁王爷动心动情,从钢铁化为绕指柔。可惜宁王妃不喜出门,宁王心疼她在狩猎赛受伤,对此鼎力支持。
于是,除了伴圣驾到避暑山庄及曾经有幸见过锦绣郡主的人外,都无缘见其容貌。
直至前些天,观雨楼一书生怀中掉出一幅画,雨夜绵绵,佳人撑着油纸伞翩然而立,纤细如扶柳的身姿立于雨中曼妙婀娜,引人遐思。画中背景为雨夜,曼妙佳人又站得不近,本该看不清容貌,但画中的女子五官清晰,竟是栩栩如生,只要识得画中人,定能认出其身份。
与书生一同到观雨楼品茗对诗的读书人起哄,要他说出画中人的身分。
画中女子虽然五官不是绝色,但是独自一人漫步于悱恻的雨夜,表情中又透着浓浓的喜悦,甚至闪烁着恋爱中女子特有的娇羞动人,看得一干读书人心驰神往。
书生连道不识此女子,其余书生自是不信,认为他不想告诉他们。
书生百口莫辩,引来其他茶客的注意,画中人被另一位茶客认了出来,他指出画中人乃曾经的锦绣郡主,今日的宁王妃,观雨楼顿时掀起轩然大波,纷纷质疑另一位茶客的指认,也有怀疑那书生怀中为何会有宁王妃的肖像画。
据那书生说,他在某年某月某日晚在观雨楼赏雨作诗,不经意瞥见观雨楼前方不远处忽现一粉衣女子,独自一人,撑着把油纸伞,凉风吹乱她鬓角的发丝,她却像是看不到一样,脸上满是欣喜、期待、娇羞的表情,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眨眼后,已不见佳人倩影,然那惊鸿一瞥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他立即回到舍下提笔将佳人画了下来。
而那认出女子身份的茶客,居然是个微服私访的翰林学士,他本欲暗访了解民间的才子雅士的品性和才学,好为陛下举荐才德兼备的学子,不料竟然目睹众书生不读书不评天下事,却如同纨绔子弟般谈女人,好女色,愤慨之下夺过书生手里的墨画,没想到画中人会是宁王妃!
消息不胫而走,信者有之,不信者亦有之。然而不论信与不信,不同版本的谣言却如羽翼丰满的鸟儿飞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有的人骂那书生亵渎宁王妃,有的人骂宁王妃不知廉职,有的人想找出宁王妃雨夜独行在外的原因,有的人质疑宁王妃和书生的关系,还有的人在猜测宁王对这件事会怎么处理,毕竟在此事发生前,宁王对宁王妃简直宠上天了,他会选择相信她还是会冷落她?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宁王出面围护宁王妃,指责那书生不思进取,沉迷女色,对宁王妃大不敬。然后又言明自己相信自己的王妃,她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如此一来,全京城百姓对宁王的崇敬之情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皆道其痴情世间少有。那些对宁王妃羡慕嫉妒恨的年轻姑娘已渐渐退去妒恨,只余羡慕。少女最是天真浪漫,宁王夫妻历经磨难却感情不变,多么令人感动,简直可以和那些千古流传的佳话媲美。她们纷纷祝愿二者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风府。
风飞听到丫鬟的窃窃私语,牵起唇角,低沉的嗓音含着压抑的冷冽,“举安齐眉,白头偕老,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奴婢给国舅爷请安。”两个丫鬟突然觉得如芒在背,转身一看是风飞,连忙恭敬地行礼问候。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风飞勾唇浅笑,笑容不达眼底,黑沉的双眸深邃如潭。
人前,风飞一直是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模样,尤其是在女性面前,不管是士族贵女,或是风尘女子,抑或扫洒丫鬟,他都表现得风度翩翩,很少给她们脸色看。
就像现在,他也依然一副浅笑温和的模样。
可不知为什么,两个丫鬟却觉得此刻的主子和平时不太一样,虽然他在笑,但她们却不由自主地害怕,一股股寒气不断地从心底冒起,让她们不敢像平时那般放松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看起来较为稳妥的丫鬟小声回答道:“回国舅爷的话,我们刚刚没说什么。”
“是吗?”风飞笑容不变,却让人莫名觉得凉意袭上心头,“我怎么听到什么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莫非两个小丫头思春了,想要找个郎君把自己给嫁了?不如我就当回好人,令管家辞退你们,卖身契就当我送给二位的成亲贺礼。”
两个丫鬟越往下听脸色越白,到最后,吓得双腿一软,呯的重重跪到地上。
“国舅爷,奴婢不想嫁人!求您不要辞退奴婢!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风府主子只有一个,又是个温和的,平时活儿不多,赏赐却不少,其他王公府邸的仆役对风府下人羡慕不已。
对他们来说能够在风府当差是倍儿有面子的事,走到外面,都觉得比别人高一截,这要被辞退了,先别说还能不能碰到那么好的差事,就是普通富贵人家怕是也不愿意雇佣。
谁不知风国舅对下人最是宽容,能让他开口下令辞退的,别人只道是下人自身出了问题,又怎会雇佣。
越想两个丫鬟越害怕,头呯呯地撞着地,那声音十分响亮。
风飞却未如往常那般怜香惜玉,他眼睑低垂,冷淡地看着,眸子深不见底。
长得较机灵的丫鬟灵光一闪,急声道:“国舅爷,玉儿方才告诉奴婢,外面都在传宁王爷对宁王妃宠信有加,她很羡慕宁王对宁王妃的痴情,也希望能够遇到一个像宁王那么好的夫君……”
“铃儿,你莫乱攀咬人。明明是你先说的!”叫玉儿的丫鬟闻言身体僵住,又惊又怒地反驳。
“你先说的!你还说只要能留在宁王身边,即便当个通房丫头也甘愿。”铃儿丫鬟学着玉儿的语气神态模仿一遍。
气得玉儿脸色红白加交。两人竟是不顾场合争执起来。
很好,连他府里的丫鬟都似被灌了*汤,想在宁王身边当个通房丫头。真是好本事!宁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想要表现出完美的丈夫形象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赞美吗?抑或是想迷惑她?
风飞的心稍稍缩紧,瞳孔微缩,连他府中毫不相干的丫鬟都心驰神往,羡慕不已,作为当事人的她,会不会心动了?
如此一想,风飞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两个丫鬟还在互掐,他眼神都吝啬给一个,长袖一拂跨步离去,步履匆匆,衣带长袍在空中肆意飞扬,比往日更甚三分。
刚走到书房外,就见速风神情严峻,行色匆匆地冲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风飞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居然在素来沉稳的速风居身上看到着急。
“主子,出事了。”速风将拽在手中的一卷纸递给他。
风飞忽然心生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接过,快速将纸卷展开,如同桃花一般迷离的眼睛猛地睁大,颀长的身形剧烈一震,手臂一抖,直接将握着的地方捏破。
他迅速把整张纸揉成团,紧紧握在手心里,手背青筋暴露,微微颤抖,可以看得出他努力的压制。发颤的声音透出如腊月寒雪的冷意,目光如炬地射向速风,“你从哪里拿到的?”
速风早已预料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此刻主子的表现比他设想要好上一些,至少没有立马发狂,还能冷静寻问,可是事情的严重性比想象的更为严峻,主子若听了,怕是毁掉全世界的心都有了。
“全京城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很多被人撕下顺走……”
“让龙城分舵所有教众出动,立刻把剩下的画都撕掉,半个时辰,不,一刻钟之后,我要街上再也看不到一张。”
“属下马上去。”
“主子。”速云闪了出来,“被盗走的画就交给属下处理吧。”
“速去。”风飞对速云道。
两个最得力的手下行动迅速,眨眼就消失。
胸口气血沸腾,怒火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而出。脑海中不断地出现纸上的画。虽只是瞥了一眼,纸面上的画像却深深刻在脑海中,一男一女跃然纸上,男子看不清脸,女子的脸却刻画得入骨三分,只要认得其人,十有*能辨认出来,而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近几月来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夏楚悦,是那个“深得宁王宠溺”的宁王妃!
此刻风飞无暇去想是谁在背后捣鬼,为什么用这样恶毒的手段毁掉夏楚悦。他更担心的是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
脑海翁翁作响,风飞一路又飞又跑,到马厩里随手牵了一匹马,一跃坐于马背上,拽紧缰绳,扬鞭使力一抽,双腿往内夹紧,身体随着骏马飞射出去,冲出风府大门,朝宁王府的方向奔腾,一路横冲直撞,弄得大街人仰马翻,却未作片刻停留。
此时,宁王府。
“这是什么?”龙希宁将皱巴巴的纸向夏楚悦甩去,轻飘飘的纸未到夏楚悦跟前就摇曳着飘到地面上。
夏楚悦抿着唇,弯腰捡起,纸上的图画清晰映入眼帘。就算她平日再冷静,看到画上的内容,嘴角往两边扯了扯。
流畅的线条勾画出一对完美男女。
男子身形高大挺拔,只能看到宽阔的后背,女子媚眼如丝,迷醉的表情在纸上栩栩如生,纤细的玉臂,优美的长颈,性感的锁骨,上半身只着一件绣着牡丹的肚兜,外套薄衣轻纱,半掩半遮,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就连夏楚悦看了,都要忍不住赞上一句,画师画功了得!连春宫图都能画得那么唯美生动。
只是画上的女子却和自己长得一样,连身上的蝴蝶形胎记都一模一样。要是说此乃长相类似女子,她自己都不信。
长相一样,难道连胎记也生得相同?
古代女子最宝贵的莫过于名节,失节者或以死证明清白,或被浸猪笼,结局莫有佳者。谁用那么狠毒的方式要至她于死地呢?
她想到了穿越过来的那天早上,从前身获得的记忆。不由冷笑,上次的事被压下,就来第二次,以为她是那些把贞操看得比命重的古代女人吗?
龙希宁见夏楚悦低头不语,心中冷冷一笑,阴森问道:“枉本王把你当成宝贝一样溺宠,这就是你回报本王的方式?”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王爷从哪里得来的画?画功不错。”夏楚悦抬起头平静地问道,脸上并无龙希宁以为的惊慌错愕害怕。
龙希宁不禁眉头锁紧,冷声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先是婚前和人偷情,又在婚后和其他男人勾搭交缠,夜会野夫,现在,竟然还把这种事闹得满城皆知,你是要本王,要皇家一起和你颜面扫地吗?”他负于背后的手紧握成拳,他倒要看看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巧嘴怎么解释。
“满城皆知?”夏楚悦直接忽略了龙希宁那张狗嘴喷出的臭气,她抓住龙希宁话中的四个字,双眉紧蹙。
“呵……”龙希宁忽然上前攫住她的下巴,捏得她的脸微微变形,阴冷的气息从那对薄削的唇瓣喷出,“贱人,你到底给本王戴了几顶绿帽子?风飞一个,画上一个,还有呢?”
夏楚悦双眉锁得更深了,从下巴传来的剧痛令她眸光变冷变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相如何,你比我清楚。”她抬起手掰开他的手指,声音冰冷,掷地有声。
龙希宁微不可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压下冒出的那丝心虚,嗤笑地勾起唇角,“是不是诬陷,一查便知。来人,替王妃更衣,本王要带她进宫。”
早已等候在门外的一个丫鬟推门而入,紫竹探着身子想跟随进入国,却被展翼伸手拦住,“王妃!”紫竹担心地喊道。
“我没事,你先下去。”夏楚悦抬眸望向她,淡定的神情和语气使得紫竹不由自主地稳住心绪,王妃与王爷几次交锋,最后都能安然度过。虽然这次王爷来势汹汹,但以王妃的能力应该能够就会的吧。
今日她未出过宁华院,殊不知一场灾难已经降临,同时闹得满城风雨,震惊世人。否则,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持冷静了。
房门呯的一声重新被关上,紫竹纵然心里担心,也只能干着急。
房内,丫鬟先行礼,然后面无表情地向夏楚悦走去。
夏楚悦已经猜出了龙希宁的目的,不等丫鬟靠近自己,她先口道:“想向人证明我身上有蝴蝶胎记吗?呵,不过是多此一举,直接问我更简单。”
龙希宁微眯起眼,危险地盯着她。
“没错,画中的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很好。”龙希宁眼里快速掠过一抹讶异之色,她不是应该坚决否认的吗?他可不相信她会乖乖就范。他神情阴霾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进宫前必须换上宫装,你当了那么多年郡主,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学会吗?”
“进宫?”夏楚悦挑了挑眉,她原以为龙希宁只是找了个借口要看她身上的胎记。此时才发现龙希宁穿着精致华贵的蟒袍,额前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金冠中,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剑眉长及入鬓,眸光锐利如芒,看起来气势惊人,气质雍容。
看着他如同要去参加宫宴的装扮,她凉薄地勾了勾唇角,这个时候进宫,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急于向皇帝澄清,把他自己放到无辜的受害人位置,二是抓她去向皇帝请罪,免殃及他这池鱼。
想要当个受害者,不是应该表现得失意落魄些的吗?才能博取同情呀!
龙希宁捕捉到她嘴边似嘲弄的笑意,心里顿时觉得不舒服,她的反应和他预想的相差太多,那种巨大的反差如同从高高的云端俯视下方的蝼蚁却突然之间发现蝼蚁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在泥土上爬行,而是长了双翅膀飞到天上做出令自己无法理解的举动。更有一种被她看破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呵!你以为呢?”他嘴角一翘,眼睛冰凉阴鹜,“你的所做所为不仅毁了自己的名声,而且败坏了皇家的声誉,如何处理,连本王也无权作主,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夏楚悦以更加冷漠的声调道:“龙希宁,是谁造成的你我都清楚,不必一再强调。不然,我会认为你在心虚。”
“本王心虚什么?”龙希宁呼吸微滞,表面不动声色地哼道,“本王没时间和你耗,穿完衣服即刻入宫。”
丫鬟闻言上前要脱掉夏楚悦的衣服,被夏楚悦毫不留情地拍掉,龙希宁身边的走狗,没一个好东西,她不需要对其客气。
丫鬟被打得手又红又肿,她惊怒交加地瞪向夏楚悦,然后委屈地唤道:“王爷。”
“我自己来。”夏楚悦转身向墙角的箱子走去,“你们,出去。”
命令的语气让龙希宁不悦地拧起双眉,他抿了抿唇,却未怒声斥责。半晌,转身走出房间。
得不到搭理的丫鬟愣了一下,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夏楚悦的后背,那目光充斥着怨毒和愤恨,不曾想对方会突然转过身来,撞到对方平静无澜的漆黑眸子,下意识地低下头掩藏自己泄露出的怨气。
然后身子一转匆匆朝门外走去。
夏楚悦在箱子里挑挑捡捡,半天也没选出一套来。古代的衣服十分复杂,即便是夏天的服饰,也要里外几层的包裹,便装好点,至于宫装,则有严整的规格,第一件穿什么,第二件穿什么,都有明确的分别,平时的衣服她自己倒会穿,但这宫装,她总共也不过穿过几次,都是丫鬟侍候着穿的,让她自己来,实在为难了她。
“王妃,请问您穿好了吗?”屋外传来一道高亮的女声,正是方才被龙希宁叫进来替她更衣的丫鬟。
尽管是恭敬的问话,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耐烦。
夏楚悦低头看了眼箱子凌乱的衣服,撇了撇嘴,她就算不会穿,也不想让那个丫鬟来帮她。
对于一个别有用心又怨恨自己的人,她从来不屑接近。
“王爷说您要是还没弄好,就让奴婢进去帮忙。”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又道,她的声音里似乎多了点得意。
房门忽然被打开,夏楚悦看见丫鬟维持着得意的笑脸,昂首挺胸,别说有多神气。
“进宫。”夏楚悦跨过门槛,目不斜视地朝外迈步。
丫鬟被她的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边,等回过神来时,夏楚悦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她脸上闪过羞愤的神色,快步赶上去,“王妃,您怎么没有换上宫装?”
“你是什么身份?”夏楚悦顿住脚步,凛冽的眸子扫向她。
丫鬟本能的一个哆嗦,头皮发麻,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她就为自己的畏惧气恼,同时对夏楚悦这个罪魁祸首更加怨恨,她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抬高下巴以掩饰怯弱,“奴婢是王爷的贴身丫鬟霜月。”
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夏楚悦淡淡哦了一声,“原来是走狗头子。”
霜月气得无语凝噎,“你……”
夏楚悦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错了,展翼是走狗头子,李老头子排第二,你,最多也就是个小三。”
不知为何,霜月总觉得夏楚悦口中的‘小三’隐含深意,不单单只是排行第三的意思。可她又想不明白‘小三’到底指的什么,因此虽然没有成为走狗头子,但她的怒火更加旺盛。
夏楚悦骂完人后施施然离去,路上没有遇到紫竹,可能回到海棠苑了。从清平山庄回来后,她的房间从海棠苑搬回宁华院,但所有的下人,包括紫竹全都留在海棠苑,不准她带入宁华院。刚才紫竹为什么会出现在宁华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龙希宁看到走来的夏楚悦时,那脸比锅底还黑。“换了半天,结果就是这样?”冰冷的口吻,嘲讽的语气,愤怒的眼神,无不显示他对她的不满。
近日龙希宁的表现太过反常,她一直防备着他的陷害,一直忍了半个月,今日才等来他的行动。他营造的痴情,刻意表现出的宠爱,她之前不理解。不过到了今天,她明白了。
原来,只是想让她摔得更惨,而他,能够爬得更高,即便这种做法是建立在她可能会死,他会被所有人笑话戴绿帽的前提下。
他够狠,对他人狠,对他自己也狠。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龙希宁的陷害,她怕是要措手不及。
如今,他既然出手,她也没必要再忍耐,不然就成忍者神龟了。
于是她淡然地瞥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入宫的?”
龙希宁闻言一怔,她想耍什么花招?他懒得去猜测,直接问出来。
夏楚悦轻睇一眼,“王爷还是先别急着进宫,等一等吧,不然可会后悔的。”
龙希宁又是一怔,他貌似看到她眼中隐过一抹笑意,危难当头,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说的话同样让人恼火,什么后悔,他才不会后悔,他迫不及待地想休掉她,看到她被他休掉后的伤心表情,越想心中越急切,他冷声低喝:“不用故弄玄虚!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拖延时间,快点!”
“霜月,你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看着她换好衣服的吗?”他将矛头指向匆匆忙忙跑来的霜月。
霜月被训,有苦难言,心里对夏楚悦的忌恨又攀升了一级。
“奴婢马上带王妃回去。”说着,霜月就要去拉夏楚悦。夏楚悦往旁边一闪,轻松躲过她手。
“王妃,别惹王爷生气。”霜月似好心般地劝着,她背对着龙希宁,只有夏楚悦能够看到她恨得牙痒痒的模样。再次伸手,猛地抓向夏楚悦,那凶狠的模样,和疯狗一样。
夏楚悦眼睛不眨地退开一步,又一次躲开霜月的袭击。
霜月用力过猛,身体前扑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啃屎。夏楚悦垂眸瞥了一眼,唇边溢出淡淡的嘲讽。
“不知死活的女人,既然你想死得早点,那就不必换了。”龙希宁终于看不过去了,出手钳住她的手腕。他的速度极快,霜月拍马也赶不及,因此夏楚悦这次没有躲避,或者说躲不开。
龙希宁冷冷盯着她的脸,接着拖着她向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嘈杂声。
“风国舅,你不能进去!”
“风国舅,王爷吩咐,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风国舅,请不要为难小的。”
龙希宁听到‘风国舅’三字,不由皱了皱眉,猛然顿住脚步。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前面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高大身影,由远及近,眨眼之间已到了两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