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连连摆手,慌乱之中还不轻的踩了一脚小白剑:“不不不要!我不要姓九黎!不要做祭剑司!我要……我要……我要去找……”
她急得眼泪都出来,却始终说不出那个名字来,记含着笑看她,待她沮丧的低了头,才轻声道:“亏殿下,你的过去早已被斩断了,不要再勉强自己了。等你成为祭剑司以后,你自然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若是要找什么就慢慢找好了,你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的,不用急。”
他拾起那把小白剑,不顾小白的铮铮挣扎将他别在亏的腰间,虽是短剑也有些不称,便轻轻的拍了拍,为亏理好衣服、袖子、下摆,这才回过头去看了那个以九黎为姓的男人。
男人沉着脸看了亏一眼,哼哼道:“不姓九黎就不姓吧,九黎……不过是个证明而已,基本没用。只是,做不做祭剑司却是由不得你!谁让老子不愿意做了?你要是实在不要,以后便随随便便找个合适的人,把这位子传下去好了,反正到时老子也管不着了,哈哈!”
记听他无赖,只得一笑,在旁摇头,男人便转头瞪他,恶狠狠道:“喂,记,我当初造你出来,没想到也这么久了,你以后……唉,算了,反正你不过是把剑。”
记眼皮一跳,垂头不语,男人只能无趣的看他一眼,忽的咬破了中指趁亏不注意在她眉间一点,一滴鲜艳到比火焰还红甚至泛出暗色的血珠子便瞬间浸进了亏的额间,那男人呵呵一笑,后退几步,空手划了几个符,便回身跳进了那个巨大的火炉子里。
亏一声尖叫,眼看着那火焰猛然腾起来,轰的一声吞噬了男人的身影,只能紧张的搅着手指回头看记。
记朝她点头一笑,只是,那笑容却多了几分凄苦的味道。
他拉住亏的手,慢慢走到那火炉子边,一身白麻短袍被火光映得通红,那双手却一如既往的冰凉。
亏茫然的看看火焰,再看看记,不由得摇了摇记的手:“他……为什么要……”
记轻轻拥抱了一下亏,垂了头:“殿下以后总会明白的,并不是强大就能够一直活着,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强大,才不得不……”
那火焰一抖,忽然爆出一颗火星子,嗖的打了个旋儿朝亏扑来,亏抬手一挡,那火星子却忽的一跳,窜向亏的额头。
亏只觉额头仿佛被烫了一下,有些微的发疼,不由使劲的揉了揉,记却拉下亏的手,细细的端详了半刻,忽的朝她单膝跪下:“拜见祭剑司大人……”
亏还在揉,周围却猛然嗡嗡嗡的一阵骚动,那满屋子挂着的兵器,刀、钺、剑、戟、弓、镟、斧、杖、矛、锤、镞、铠,便是落在角落里的一枚玉佩都统统的飞了起来,嗡嗡颤动着一拥而上,然后整齐的停在了亏的面前,自上而下朝亏拜了三拜。
那些器物,长的短的,有大如斗笠的铜锤,也有小如婴孩儿掌心的玉环;有寒光闪闪刀身铮亮的,也有沟壑刃间还沾满血色的。这么零零总总一围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几乎算得上是遮天蔽日了。三拜之下,不少器物还相互撞在了一起,撞得叮叮咚咚的一阵响,甚至,有些小个儿的还被撞得转了个圈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亏顿时吓得呆住,只得僵硬的站着。记却已经站了起来,只退了一步,也投入了火炉之中。
“记生由九黎大人所赋,死自要相随,还请祭剑司大人谅解。”
那火舌舔上来,转瞬便将记身上的白麻烧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这次,亏却至始至终没有脸红也没有移开眼睛,眼睁睁的瞧着记在火焰中浅浅笑着,化作一柄素雅不带一点宝石的青褐色铜剑:剑长近三尺,剑身狭窄而有凹槽,剑刃薄而纤细,剑柄处有连续的螺旋纹饰。
“记?”亏前了一步,抱着膝盖蹲在那火炉子边。火光映得她的脸一片通红,她竟一点儿没觉得热。
“记?”她又出了一声,那剑却在火炉子里渐渐的连边沿儿都融掉了,柄上的螺旋纹饰也渐渐模糊,看不清了。
亏试着伸了伸手,那火焰就在她掌边儿舔着扑腾,她觉得热,甚至能清晰的知道这样的温度加多少铜多少锡能够打造怎样的剑,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于是,便一把捞出那已渐渐融化的细长铜剑摆到脚边。
腰上的剑铮的一声冒了出来,胖乎乎的娃娃半透明的身形趴在剑身上,在空中晃了晃,使劲儿的觑了她的表情,然后不耐的骂到:“喂,不就是一把剑嘛,死都死了,你还伤心个啥啊?不是还有本大爷在嘛!”
“死了啊?”亏伸指头在半融的剑身上拨弄了下,眼见着那融化的铜汁在指尖上滚了滚,语气也就越发的低落了起来。
小白的声音梗了一下:“是啦是啦,别以为剑就不会死啊!你以为是菜刀吗?”胖娃娃挥着手,做了个切菜的动作,又驱着剑往低处飞了飞,斜着眼睛偷偷瞧了瞧亏的脸色。
“好了好了,别摆这么难看的脸。”胖娃娃小白挠了挠头嚷嚷到:“哎呀,大不了你自己再把他铸出来嘛!你现在是祭剑司啊,铸把剑那还不容易?”
“真的?”亏转过头来,眼底隐隐有点泛红,忽啊忽的闪着水光瞧胖娃娃小白。
小白猛然被煞到,脸一红,飞快的将头扭向一边,抄了手,撅着嘴道:“那是当然!本大爷从来不说谎!”
亏嘻嘻一笑,抱了半融的剑往火炉子边跑:“小白小白,来帮忙啊!”
短剑一个踉跄,在空中打了个颠三倒四的圈儿:“混蛋!谁让你叫本大爷那么难听的名字的?”
胖娃娃哼哼的甩着头,那边儿亏已经催了起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飞过去,伸手去拉那风箱,然后哀叫起来:“本大爷现在还只是个灵,连实体都没有,怎么帮你啊?”
“诶?”亏搅了搅手指,斜眼觑向那把跳来跳去的短剑,于是,片刻之后,胖娃娃便气鼓鼓的坐在短剑上,而短剑则横插在风箱的把手上,使劲的推、拉、推、拉……
“小白诶,要怎么敲啊?”
“我怎么知道!”
“小白诶,要浸几次水啊?”
“混蛋!你是祭剑司还是我是祭剑司啊!”
“小白……”
“你再叫那个白痴的名字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