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水汽的石阶阴冷而潮湿,昏暗的甬道里七转八拐,凤尧天安静的随着煞往前行走。
这间石室应当是在地下。
煞手中托着一支蚝形烛台,青铜的蚝嘴里吐出红色的焰苗,火苗随着行走的幅度而左右上下的跳跃着,踏着湿谐谐的石板台阶,鞋子上,衣角上,都沾染了此许水渍,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兀的一片光亮,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凤充天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凤尧天知道这便是出口了。
外面烈阳当空,鲜花青草,自然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凤尧天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舒服了不少。
穿过狭长的庭廊小径,煞将凤尧天带到一处竹屋前。走进竹屋,入眼的没有他物,全是是层层叠叠的白色轻纱,白纱似从天上垂落,长长的抱至光洁的青色地板上,凤尧天穿过层层纱缦入内,便见两位妙龄女婢上前行礼。
女婢道,“请小娅沐浴!
凤尧天心中有丝诧异,面前的水池上泛着袅袅白烟,凤尧天也不言语,点了点头,任由女婢为她宽衣。
温热的水流浸过全身,凤尧天舒服地轻吁口气,闭上眼睛,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之中,茫然四顾,忽见白炽的光芒从天而降,宛如通向天国的阶梯。两各身影如同仙谪般款款降临至面前。他们被包围在一片白光之中,柔和的光芒神圣而高洁,凤尧天悠然的打量着这二人,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衣,出尘而洒脱,她凤眸灿若星辰,望向她,唇角含笑,柔和而亲切;再观另一人,一身青衣的美貌男子,男子面容慈祥,眸中闪着柔和的光芒,柔声轻唤顼儿!”
你们是,“母亲和父亲?”凤尧天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注视着眼前面二人,她的灵现来自于欧阳凤舞,莫非这二人不知?
那二人相视一笑,是,我们是你的母亲和父亲,珏儿的灵魂一分为二,如今只是合一回到你的本休而己,珏儿莫要乱想,你,的确是我们的孩子
凤尧天终于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可惜,眼前的身影却渐渐变的模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雾,周围的白雾似乎更浓了此,凤尧天完全被包围在一片白色之中,她努力的想要拨开白雾,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挣扎攀爬
忽然,场景一换,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一片汪洋大海,海水涛涛翻滚,发出一声声咆哮狂吼,豪华的巨轮上,她迎风而立,海风吹起她的长发与婚纱,漫天飞舞,张开双臂,如同雪白的精灵,她的身形往苍茫无际的大海飞去,为了追寻我想要的自由,愿放弃一切,付出一切一
轻纱层层拢起,床榻上昏睡的女子不断呓语,江雅鱼从起初的愤怒到此时逐渐的安静,心中的愧疚不断加深,暗暗握紧双拳,一个大胆而消极的计戈也暗暗形成杀了曲心羽!
雅鱼!”
江雅鱼遁声望去,心中的恨意汹涌澎湃,狠狠瞪的那尊贵的女子,大长老啊,雨林族的大长老,与她相较,自己和亚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她能够惋聿杀了她,那么,亚是不是便可以离开这里,过平静的目子了?
心中如是想着,从来不会掩藏心事的雅鱼,眼中也渐渐浮现出强烈的杀意。
对上那双不再平静单纯的眼睛,曲心羽心中暗暗一惊,江雅鱼想杀她?
压下心中的震惊,曲心羽走上前来,‘雅鱼很担心她吗?”
你说呢?”江雅鱼深吸一口气,压制着胸中沸腾的恨意,是我江家连累玉至此,如果玉有任何不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而你“我更不会让你如愿,命在我手里,血液在我身体里,这一切都由我支配。”
雅鱼何必把话说的这么绝呢。”曲心羽轻笑一声,含笑的双眸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笑意浓浓,却失了温度“想要救她,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江雅鱼闹言立即竖起了耳朵,眼中不禁流露着一拜急切,曲心羽见状,笑意不变,摄现盅的彻底根除之法唯巫力不可为,只要我有了血玉,再了用雅鱼的血,便可获得巫力,到时想要救她,也不是不可!”
江雅鱼刹那间脸上血色尽褪,瞪大眼睛将信将疑。
怎么?雅鱼不相信我的话?如若雅鱼不信,你可以亲。问她!”曲心羽的视线落在床榻上。
江雅鱼立即转头看去,只见凤尧天已经转醒
江雅鱼大喜,王!
雅鱼!”凤尧天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江雅鱼眼中泛眼一阵泪意,‘对不起,玉!”
凤尧天摇了摇头,从床上爬起来,光滑的冰丝羽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身上一件白色暗云纹长袍,柔滑如丝,华贵异常。
一天一夜了,她这次睡的时间又长了,明亮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四周,见曲心羽也在。
雅鱼不要自责,没能帮到雅鱼,是我疏乎大意了。”凤尧天温润的目光望向江雅鱼,见那女子眼中泪意更浓,不期然的泪水滚滚而落,紧紧抱住凤尧天,“对不起,正,是我连累你,早知如此,我一开始便不该找你”
江雅鱼感激凤尧天,此时见她宽厚包容,心中自责更浓,几天以来的心惊胆颤,担惊受怕,委屈忍耐都一涌而出口
而凤尧天,显然就是她所信赖的对象,她对她哭诉,可以在如此无助的时候有一个肩膀依靠。
凤尧天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略带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雅鱼背心,打趣道,雅鱼莫哭,你就不怕人家笑话吗”
听出凤尧天语气中的揶揄,江雅鱼心中一阵温暖,这种时候,玉还在开她玩笑,她知道,这是亚安慰她的方式。
擦了擦眼泪,江雅鱼抬起头,对上黑潭般深邃含笑的目眸,突然感觉,她不再孤独。
此时境况,那女子居然还笑的一脸无谓,似乎天下地上没有什么东西被她看在眼中,明明她并没有做什么,说什么,但是,单是那灿亮的双眸便让感受到无尽震撼。
透过她的眼睛,似乎可以望进她的内心,浩瀚无垠,广博宽阔,似乎任何东西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那温润的笑意,连她看了都不由起了一丝想要亲切之意。
这样的女子,在她面前,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自己机关算尽,一心只为得到那强大的巫力,可是,她却从未想过,即使得到了那强大巫力,又能做此什么。
谋天下吗??/
是的,她谋天下,可是,该死的,她为何竟觉得,此时此刻,在这个女子面前,天下也是如尘埃般渺小?
曲心羽心中忽然泛起一丝迷茫。
你想要的是什么?
恍惚间,曲心羽已问道,待话出口,她蓦地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出这般同题?心中一直以来的追求此时怎会有了一丝动摇?
凤尧天闻言,走了两步,脚上没有穿鞋子,地上辅了一层雪白的绒毛,踩上去如踏云絮,白色衣袍长长拖地,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侧首瞥向曲心羽,她轻勾唇角,幽黑的凤眸弯成一抹弧度,柔润的红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自由!”
自由。曲心羽蓦地一震,不自觉得踉跄两步。
凤尧天笑言,声音温淡平和,无甚波澜,却字字圆润,“我心自由,可将天下畅游:山河大!”天高地阔,全在我心中。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心高,可以俯瞰万丈红尘,心宽,可以笑傲四方天涯。”
曲心羽面色忽地苍白。
震惊的瞪大双眼,看着凤尧天洒脱而清傲的背影,与她相较,自已的追求梦想又算得了什么?
一统天下吗。
得到了天下又能如何?
心,迷失了自我,得到了天下又能如何?
你到底是何人?
曲心羽眼中锐光一闪,逼视着这无羁的女子,如此气量,天下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一杯黄土。
呵呵!”凤尧天突然发出一声轻笑,转身,看向曲心羽,王玉!”不是欧阳凤舞吗?”曲心羽冷笑一声。
凤尧天一怔,欧阳凤舞,这个名字,如梦如真!陌生又熟悉,若不是她提前,她几乎忘了她曾是欧阳凤舞。
欧阳凤舞就是凤尧天,凤尧天就是欧阳凤舞,只是,同一个灵魂一分为二而已!不由得,凤尧天回想起梦中那一双谪仙般的人儿,她,居然会梦到文王和司徒怀玉,而且,梦中的场景竟是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文王风光霁月,风华绝代,她由心叹服。
晃了晃头,凤尧天甩去既梦幻又真实的情形,道,“不管王亚也好,欧阳凤舞也罢,都只是我罢了,我自己都不在意,曲长老又何必如此追究!”
曲心羽一滞,话题一转,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王神医可知摄魂蛊的净除之法?”
凤尧天微微点头,绯颜说凡力不可解,须巫力方可。
江雅鱼脸色一变,她不怕死,如果可以救亚,她愿意牺牲自己,可是,她真的要让曲心羽得逞吗?微微抬头,看向那姣美的女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曲心羽迎上江雅鱼幽黑的眸,笑言“雅鱼可听见了?我可曾骗你?”
江雅鱼看向凤尧天,“王”“如果可以助你,我自愿奉上鲜血。
凤尧天一挥手,阻止了江雅鱼继续说下去,“雅鱼休要妄意乱来,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还未将区区摄魂蛊放在眼中,更不会要让你牺牲什么。她身中噬心草十年,可以四年挣扎,与天夺回一条命,更何况是摄魂蛊,她喜欢挑战未知的高度,这一次,她要挑战的,是她的灵魂!
如果我说,血玉,已经不存在世上了,曲长老可相信?”凤尧天迎上曲心羽明显有些懊恼的眼,认真道。
你?”曲心羽一怔,逼视着凤尧天,判断她话中真假。
当然,曲长老如果不信,大可穷尽这一生去寻找,玉也不介意在此长住,不知曲长老可愿舍一口饭?”凤尧天轻笑。
曲心羽脸色瞬息万变,看向凤尧天淡笑的脸,一甩衣袖,夺门而去。
转身的一刹那,曲心羽脸上却是一片迷茫,今天,她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以往坚定信念都被动摇,以往她自以为至尊至尚的梦想,都不过尔尔
气恼,不廿,王臣,王亚,好你个王玉,好厉害的心灵攻击,打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本长老,就在套弄本长老的心口
可事实上,她的确是被撼动了,她也真的动摇了。接下来的日子,一连几天,凤尧天都懒懒的,微风,暖日,白衣,走到哪里,睡到哪里,随时随地,都留下了她的睡影。
绿油油的草地上,那一抹白色正惬义的躺在上面,那人也不怕弄脏白衣,安静的睡卧着。
曲心羽走近,看着地上的人,她可真惬意,煞,她一直都这样吗?”
煞无声出砚,落在曲心羽身后,“是的,主人。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起了想要逃走的念头,除了进食之外,偶尔与江小姐交谈几句,其他时间几乎都在睡,这几日,她睡的时间逐渐加长,主人,再这样下去,她怕是真要毁了。”
曲心没有言语,注视着凤尧天安祥的睡颜片刻,不用再盯着她了,老三和圣女失踪,你去注意老二和老四的动作。”
是,主子。?/
两人逐渐行远,凤尧天才缓缓张开眼睛,明亮锐利的黑眸哪有一x睡意?稍后,她复又阖上眼睑,这一次是真正的熟睡,摄魂蛊,时她的影响太大了。
又是一连几天,凤尧天依然无所动作,仿佛真的打算在此长住,直到曲心羽的耐性用光。
煞,她还是那样?”
是。”煞道。
曲心羽脸色阴沉,本以为她只是缓兵之策,如今看来,这个王玉,还真是
算了,煞,这次真的不用再盯着她了,老二和老四还是没有动作吗?,曲心羽语气间隐隐透出一丝倦意。
四长老似乎很着急,奉了族长之命正在暗中寻找圣女和三长老,并且多次向二长老求助,二长老也不为所动,每日只是逗弄黄金蟒。”顿了顿,又道,“宁王来信了,夺宝大会迫在眉睫,她希望和主人一起在观玉城汇合
曲心羽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日风和日丽,躺在竹椅上睡觉的人却倏地睁开眼睛,风轻轻,吹送来大自然的清香,凤尧天身形一闪,无声的消失在原地。
再次返回这幽冷的甬道,凤尧天脚未落地,步伐如偻薄冰,踏波无痕,不多时便来到石门前,抬手摁下圆形凸起,石门轰然打开口
声音惊动了石室里的人。
一看来人,向绯颜与蓝湘语又惊又喜。
玉?
凤尧天合笑点头,利落的从头上拨下隐匿在发间的金簪,插一入她们腕间的枷锁。
在二人惊讶的注视下,只听得,砰砰,几声脆响,枷锁奇迹般打开口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短短几秒钟,动作迅速而利落,这一招,对于曾经的朱雀堂首领来说,的确是小菜一牒,不足为道。
走!凤尧天吐出一个字,利落而干脆。
三茶身影快速没出,“五!”江雅鱼从暗中走出,与凤尧在相视一笑。
出了曲心羽的地盘后,“绯颜,带我们离开,马上。”凤尧天道。
玉,跟我一起回长老宫可好?”向诽颜企圄给蓝湘水一个惊喜。
是啊,玉,跟我们走,最安全不过了。”蓝湘语附合。
凤尧天摇头,“不,绯颜,以你长老的身份,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将我们带出雨林族,即使曲心羽发现什么,也晚了。”
向绯颜皱了皱眉,心中犹豫,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如果,她亲自将人送到老二面前,老二还指不定怎么感谢她呢。
绯颜,没有你们,我照样离得开!”凤尧天突然道。
向绯颜心底一惊,玉话中警告之意甚浓你还认我这个朋友,就送我离开;否刚,即使没有你,我仍然可以走得出死亡森林,只是,我们便没有一丝情份可讲了。
向绯颜明白的。
而她,不想失去凤尧天这个朋友。
这个女子,总是想让人亲近,而她,也不例外,她喜欢和她相交。
好吧,玉,跟我走!”
向绯颜语气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无奈。
看着空空如野的屋里,再没有江雅鱼和凤尧天的身影。
主人!”煞也微微震愕。
好一个神医如玉!”好一个反其道而行,居然选择在大白天里,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曲心羽平静的脸上没有怒,也没有急,眼中闪烁着几偻不明的情绪。
好半天的沉默,有些许飘忽的声音淡淡响起,“走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在‘天下,和,自由,之间徘徊挣扎。
有抱负,有野心,并不是猎。
可是,当抱负与野心成为自已的迷茫所在,枷锁所在,便失去了继续追求的意义了。
心怀天下,有的人,将天下握在掌中,有的人,却将天下驭在心中。
前者,最终被天下驾驭,终生陷入皇权的枷锁中,而后者,却在心中将天下驾驭!
次日。
凤尧天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玉春堂医馆。
犹如天将大喜,小双与小丹眸露惊喜,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回来了!
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红影一闪,腰间已经被人紧紧环住。
蔻儿!”凤尧天低唤,将怀中人儿环住,眼中水光忽现,这些日子,她,也在想他。
银怔怔的顿在原处,原本欢喜的心情,此刻却是一片怔然。
这些天的别离,让他逐渐的认清自己的心情,他居然在思念她。
握了握拳,银愣愣的望着那相拥的两个人好一阵儿,黯然退开,不管怎么说,她平安回来了就好!
凤尧天抬头,见那人儿有些落寞的背影,眼神微微一暗。
玉,你回来了,蔻儿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孙“蔻儿抬起头,柔软的唇瓣轻轻触吻上凤尧天面颊,欢愉而专注。
凤尧天爱恰地任由那人儿肆为,眼皮一沉,静静靠在红蔻儿肩头,睡着前,她在想,不知几时,蔻儿竟然长这么高了,高到,她可以这样肆意安心地靠上来了!
娘”踏入江家主厅,江家主正与云千郁说事,忽见江雅鱼出现,二人又惊又喜。
雅鱼!”江家主热洇纵横,母女俩紧紧相拥。
云干郁满心喜悦的回到玉春堂,得来的却是凤尧天已经睡了的消息。
本以为她是赶路疲累,可是,当一天一夜过去,凤尧天却仍没有醒的迹象,这种异象,便又令人不安起来。
寂静的房间里,一备身影无声窜入。银在凤尧天床前坐下,伸手抓起她的腕,两指探土凤尧天脉搏。
须臾,银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莹润的小口中不满嘟囔,“很正常啊,只是正常的睡眠嘛,可是,你是猪吗?居然这么能睡?就算是很累,也不带这样睡的啊
,
银端祥着凤尧天安静的睡颜半晌,慢慢俯下身,脑袋在凤尧天胸口扭来扭去,“可恶的女人,毒女人,坏女人,快此醒来,醒来醒来醒来,再不醒来,就吃掉你”
银话音一落,凤尧天紧闭的双眼倏然无声张开,唇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