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观是京城香火最鼎盛的道观,据说这里求的签最灵验,一大早就人满为患。( ·~ )
被燕昭护着找到替人解签的道士,云锦左右看了看,瞧见一个长须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年长道士,走了过去。
递上自已的庚贴,云锦笑道:“请上仙真人替小女合一下!”说着递上一块银。
那道士虽然五十多岁的年纪,在玉虚观里辈份却不高,云锦一句‘上仙真人’叫得他眉开眼笑。暗中掂了掂银,感觉足有十两,一下嘴几乎咧到耳朵上。
恭敬地接过庚贴,翻开看却只有一张,那道士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怎么只有一张?”
“只有一张!”云锦笑吟吟地瞧着道士,“请真人费心,写一张跟这个庚贴最相合的庚帖,那男二十二岁!”
虽然这道士只是在玉虚观中摆摊解签,可平时也替人合婚。有求他美言几句的,也有求他暗中下绊的。可就没见过这样拿着一张庚帖,再炮制出一张的。
把庚贴放下,道士摸着胡须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婚姻上合两姓之好,下沿后世之传续,怎能如此儿戏?”
“求老神仙成全!”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放在道士面前,云锦福了一礼。
“这…大为不妥…”看了看银,又看了看那一张庚帖,道士满脸为难。
终于明白云锦为何一大早来玉虚观,燕昭从靴中掏出匕首,‘啪’的一声拍在道士面前,冷笑道:“有何不妥?”
道士吓的手一抖,看了看手中的揪下来的那几根胡。又瞧瞧面前的匕首,一副牙疼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心疼胡还是害怕匕首。
“你做什么?”不悦地瞪了燕昭一眼,云锦把匕首收起来,对着道士笑道:“若真人实在为难就算了,我去别的地方写也是一样的!请真人把那银……”
“没什么不妥!天道圆融。( ·~ )万物皆无定数!”暗中摸了摸袖里笼的银。道士提起笔飞快地写了张庚帖,递给云锦道:“小姐与这位公的八字实在是天地之合,百世佳缘!”
接过庚帖,云锦万分小心地吹干上面的墨迹。折好递到燕昭跟前轻声笑道:“把你的庚帖收好!找个人来……提亲……”
二世为人,看起来脸皮比平常人厚些,可这种求人来娶自已的话。云锦还真是说不大出口,说未说完已羞的面红耳赤。
昨晚被全叔和全婶念了半宿,虽然俩人不敢反对云锦嫁给燕昭。可却一再坚持要三茶六礼,明媒正娶。
知道全叔和全婶一方面是不想扫了苏文山状元公的面,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云锦将来吃亏。即使燕昭来历不明,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多少还有律法保障。
虽然不过是些仪式,可云锦也觉得这些礼仪行到了,她跟燕昭在一起才更名正言顺。
见燕昭半晌没回音,云锦头垂得更低。不知道燕昭是没听见她的话还是不耐烦这些俗礼,轻轻扯了扯他的袖。“你……来不来……提亲?”
天知道他有多想快点把这些仪式办完,若不是眼前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还服着孝,他恨不得今天就娶她过门,他怎会不来提亲?
那一声细若蚊蝇的‘提亲’听在燕昭耳朵里,笑意顿时映上眼眸,把庚帖收好,轻声道:“三茶六礼,我一样都不会少的,定不会委屈你!”
被燕昭护着挤出人群,又被他扶着坐上马车,云锦疑惑地看着越来越繁华的街面,问道:“我们去哪儿?”
“先把小定的聘礼准备出来!”伸手摸了摸云锦的脸颊,燕昭满心满脸的笑意。
虽然很喜欢这种俩人一起经营未来的感觉,可要跟着未来的夫婿一起选聘礼,云锦还是有点难为情。“这……不合规矩……”
拿出庚帖在云锦眼前晃了晃,燕昭笑道:“这个可是按规矩来的?”
嗔怪地瞪了燕昭一眼,云锦低下头,装出不高兴的样道:“以后不许拿这个事嘲笑我!”
“你真是个小傻瓜!我心里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嘲笑你!”轻轻拉住云锦的手,燕昭把她那双小手扣在自已的大手中,叹道:“我终于要有家了!你可知我有多高兴?”
眼前这个儿女情长的男人,跟她在平洲城外第一次见到时简直判若两人!
抽出一只手顺着他的眉毛慢慢地划过去,云锦笑道:“是我们俩个人的家!”
半眯着眼,极享受地任凭云锦的手指划过眼眶,燕昭笑道:“也是五六个小燕昭的家!”
这家伙居然想要她生五六个孩?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云锦无语,低头瞧瞧自已现在这具十六岁的身,顿觉压力山大!
连逛了五六家珠宝铺,燕昭也没挑出来一件合适的首饰。不是嫌这个珠不够大,就是嫌那个做工不够精致;不是嫌玉的材质不通透,就是嫌金的式样不新巧。
拖着酸麻的腿,云锦嘟囔道:“你这个选法竟比少府给太妃选头面还挑剔!”
“傻瓜!”燕昭笑了笑,俊秀的脸上柔和一片,“给娘选东西当然要细心些!”
年少俊美又柔情多金,这会的燕昭几乎满足所有怀春少女对未来夫婿的想像。被店中无数眼刀击中,云锦暗叹自已成了大众情敌!
拿起一枝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在云锦头上比了比,燕昭摇了摇头又放下来,叹道:“这些首饰怎地都配不上你?”
差点把口中的茶喷出来,云锦看着燕昭几乎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也换了瓤!
这么肉麻的话竟说的如此顺溜,这还是那个没事喜欢刺她几句的毒舌吗?
感觉这会都不是眼刀往她身上扔了,简直就是万箭攒身阿!
伸手抓住发簪,云锦急道:“这个我喜欢,就买这个吧!”
“小姐真有眼光!这可是小店新出的花样!”掌柜的抹了抹额头的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位大爷相相貌好看着也和气,可满店里的顾客都只顾瞧着他出神,没人出钱买货阿!难不成他这首饰铺要改行成戏园?
付了银,扯着燕昭逃似地离开首饰铺。云锦真怕再呆下去,会跳出几个像秋明月那样的姑娘找她麻烦!
嫁给长相俊美的男人也是一种压力阿!
“先去前面看布料还是先去看……”
难道这家伙已经跳出男人不爱逛街的定论?听见燕昭还要带她去买东西,云锦立刻叫道:“哪也不去!回家!”
看见燕昭满脸疑惑的表情,云锦咬着牙怒道:“你还没给那些小姐少奶奶的看够?”
燕昭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弯腰凑近云锦的耳朵,“你吃醋了?”
“谁稀罕你?我饿了要吃饭!”白了燕昭一眼,云锦转身就自已往前走。
快走几步跟上云锦,燕昭俯下身赔着小心地道:“以后我出门带帷帽,这样娘的气可消了?”
想像着燕昭戴着帷帽出门的模样,云锦“嗤”的一下笑出声,瞄了燕昭一眼故意道:“你是打算藏在帷帽下偷看那些小姐少奶奶们吗?”
“圣人诚不欺我,‘唯女与小人难养也’!”燕昭低声哀叹,眼角眉梢却俱是笑意。
坐在包铺里,看着云锦捧着肉包吃的心满意足,燕昭笑道:“我家娘好养的很!”
“刚刚谁说我难养的?”白了燕昭一眼,云锦拿起一个肉包递到他嘴边,“你这个人就是太过铺张!每次都要摆一桌菜,不知道那是浪费吗?”
“你不明白!”燕昭明亮的眼眸突然黯淡下来,瞥见云锦探究的眼神,马上又笑道:“这包好吃吗?”
不知道燕昭说她不明白什么,云锦本想追问,可又怕触动他的伤心事,忙笑道:“很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接过包,燕昭闻了闻笑道:“闻起来很香!”
看燕昭只咬了一小口包,慢慢品尝,云锦突然感觉他每次用餐都有些怪异!不但吃的极慢,而且每样东西都不会吃完,只尝几口便换另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云锦刚想追问,就听见门外一阵吵闹声。
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皮包骨的幼儿跪在包铺门头,痛哭流涕。“求掌柜的好心舍几个包吧!孩要饿死了……”
妇人的哀嚎让云锦顿生怜悯,刚要起身去看看,就听见掌柜的恶声恶气的怒骂,“饿不死的贼婆!臭要饭的!老又不是开粥棚的,滚、滚、滚去别的地方要!”
没想到方才还面目和善的老板,这会竟如此行事,舍几个包又不会倾家荡产怎能见死不救呢?
瞥见燕昭脸色铁青,云锦知道他是感同身受,当年他流浪街头时不知受过多少次这样的侮辱谩骂!
扯住燕昭,云锦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瞧着一脸狡黠的云锦,燕昭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高声吩咐道:“掌柜的!大爷今日做善事,你去靠知城里的乞丐只要来这儿,朝皇城给圣上磕个头的,每人赏五个包。”说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偷眼瞧了瞧那张银票,五百两的面额差点没晃瞎掌柜的狗眼,急忙招呼店里的人加紧蒸包,又派了几个人到城里通知乞丐。
包铺里的人忙成一团,谁也没瞧见云锦偷偷起身在门外的水牌前站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