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珠从马车窗伸出头向后看去,远远听到豆豆的哭闹声,心中也是难受之极,万般不舍。
沈少泽把趴在车窗的她拉回来,安慰道:“豆豆还小,过段日子就会忘了。”
李宝珠却没理会他,眼睛一直盯着前面。
前面道旁立着个一身红色衣衫的女子,柳叶眉,芙蓉面。
正是云娇娇。
李宝珠忙叫马夫停下马车,从车上跳下去,提着裙子跑到云娇娇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娇娇姐等多久了?”
“我刚来一会。”云娇娇淡淡的笑,可她发梢上沾染的雾气却表明她一定在这里等了许久。
清晨光线明亮,云娇娇仔细看着面前少女清丽容颜,心中苦涩无比。
半晌,她问:“你,还会回来吗?”
“我一定回来看你。”李宝珠向她做保证。
云娇娇从手上褪下一只莹白色,没有一丝杂质的镯子,塞到李宝珠手里,轻声道:“这个送给你,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镯子入手温润,一看便知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这对玉镯是外祖母留给母亲,母亲又给了我的。原本想着留给我做嫁妆,我……既然你我有缘,我便给你一只,希望你别忘了我。”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要?”李宝珠一听这是人家世代相传的东西,便说什么也不要。
“妹妹留下罢,我知道妹妹不会糟蹋了这东西。”云娇娇眼中已经隐有泪光,“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即使妹妹再回来,我,我也不会再见你……”
李宝珠心中一痛,忍不住追问:“为何?”
“此去,保重!“云娇娇没有解释,把镯子推到她手中,转身便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
李宝珠握着镯子,愣愣看着云娇娇的背影,直到她拐过街角看不到。
“走吧。”不知何时沈少泽从马车下来,扶着李宝珠的肩膀,轻叹一声。
李宝珠当局者迷,沈少泽却是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
云娇娇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的是那个清俊少年李望月,往后保护她,帮她教训纨绔的也是那果断勇敢的李望月,而不是李宝珠这个女子。
在云娇娇心中,只想留着李望月的记忆和身影。
至于李宝珠,不见也罢。见多了她,也许云娇娇心中的李望月便会逐渐消失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论这份情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终归是云娇娇心中一个美好的梦,又何必去打破呢。
……
一路上李宝珠始终闷闷的情绪低落,任凭沈少泽如何逗她,她也不想说话。
“我怎么总觉得自己像是负了娇娇姐的负心汉一样?”李宝珠无精打采的趴在车窗上,没有青草香囊的她又开始晕车了。
“你信我一句话,时间是世间最好的良药。”沈少泽倚在车厢里,看着从长公主那里弄来的书,头也不抬的说,“云姑娘只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等她遇到真正的心上人,自然便会忘了你,哦,不对,是忘了李望月。”
李宝珠不搭理他。
“说起来,你取这个李望月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望月?”沈少泽把视线从书上移开,怀疑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望的是明月吧?”
“是又如何?”李宝珠从鼻子里出气,没好气的说,“你能一辈子把云梦公主记在心里,我就不能惦记惦记我们家明月?”
“这能一样吗!”沈少泽出离的愤怒了,“云梦已经不在了,你家的明月可还活得好好的!如果云梦还在的话怎么可能轮得到你!”
李宝珠闻言大怒,一把把他的书扔出去,“我回去就向明月求婚去!”
沈少泽吼道:“你敢求婚试试!”
“我就试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李宝珠不甘示弱,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还就告诉你,我就是喜欢明月,我偏偏喜欢明月多过你,怎么着!”
“李宝珠你这臭丫头!你想死是不是——”
两个人在车厢这点地方开始厮打起来。
如果有人从这辆马车旁边经过,一定能清晰的听到各种撕扯踢打辱骂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最后劈里啪啦一阵巨响,车厢……散架了……
满头碎屑的李宝珠把银子从马车里扔出去,然后把自己也扔了出去。
“你这臭丫头你想去哪,给我回来!”沈少泽也狼狈的跑出来,一把揪住她。
李宝珠把银子背在肩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一文钱不给你,你自己喝西北风去!”
“道不同你个头!”沈少泽无奈至极,手里却不敢放松,生怕她真的跑了。
这会子马车早已经出了京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坐马车的话,猴年马月能回到京城?
“我和豆豆也不一步步到了京城?”李宝珠对他这副大少爷的做派极其鄙夷。
不管沈少泽如何恼怒,眼前这马车确实已经坐不了人了。
郊外一阵寒风吹过,旋起几片枯叶,周遭一片安静,除了偶尔响起几声老鸹的叫声,就只有公主府的那位车夫一脸呆滞的看着散架的车厢。
这得是什么武力什么动静,才能造成这样的损坏?
李宝珠从荷包里把她生下的十几两银子拿出来递给车夫,满脸愧色道:“这位车夫大哥,实在是对不住您,这点银子就当我赔偿长公主的损失。请您骑着马回去京城吧。”
车夫仍是一脸呆滞,默默的接过银子。他不明白为何早上出门还是一辆完整的马车,没多少功夫就只能骑着一匹光秃秃的马回去了……
看着马夫骑着马的身影渐渐消失,李宝珠重新把银子背在肩上,转身向前走去。
“李宝珠!”沈少泽拉住她,“你打算走着回去?”
“我当然不会走着回去,我有银子,走水路也成,再租辆马车也可以。”李宝珠斜睨着他,不怀好意的笑,“至于你嘛,看来是要走着回去了。”
沈少泽呆了:“你不带我一起回去?”李宝珠哗啦啦摇晃着包裹里的银锭子,“听到没?有银子的才是爷,爷想不想带你回去,那得看爷的心情如何。”沈少泽额头青筋暴跳,声音却平静如常,“哦?那你什么心情才愿意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