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傅定吧。”既然做了决定,日期什么的倒在其次了。李宝珠也不在意。无非是换一个地方睡觉而已,平日里该做的生意还要做,该学的医术也要学。
她想的是别的事:“师傅,今儿是初一,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药铺里,不在家里带着阅儿玩?”
老人家搬到扬州来,本是盼望着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没想到大过年的居然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药铺研究什么药方。
李宝珠心里自然极不舒服。
“待在家里左右也无事,万一有病人呢,我便琢磨着过来看看……”刘世珩摆摆手笑道。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病人?扬州也不是只有您老一个大夫。”李宝珠不高兴,“咱们去仙踪林坐坐,晚上包饺子吃。吃完饺子我请师傅去听戏。”
一年到头的,这个日子好歹要乐呵一天。
刘世珩拗不过这个小徒弟,站起身抖抖袍子准备锁门要走,眼睛便瞧见儿媳妇陈氏牵着孙子刘阅摇摇晃晃走进来。
刘阅一见刘世珩便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仰脸笑:“爷爷,阅儿来看您。”转眼又看到李宝珠,咧着嘴,清晰的说,“宝珠姑姑过年好!”
“阅儿大了一岁,都懂事了。”李宝珠摸摸他的头笑道,从腰间荷包掏出两个小巧的银元宝放到他手里,“姑姑给的,阅儿拿着买糖吃。”
那小小银元宝是专门做成喜庆模样当赏银用的,不过一钱左右。
柳絮心细,特意准备了一些放进李宝珠钱袋里,防着过年有人要赏银。
陈氏不屑的看着阅儿小手中的小元宝,到底没再说出让他扔掉的话来。
“爹。”陈氏走过来给刘世珩福了福,
刘世珩也不看她,淡淡的嗯一声,牵着阅儿的手便要走,“我带阅儿到仙踪林吃晚饭去。”
陈氏听到仙踪林三个字,皮笑肉不笑的说:“都说仙踪林是爹的徒弟开的,咱们一家子的,居然也没福气去尝尝呢。”
陈氏在扬州也有几个交好的妇人,平日里闲话不外乎男人孩子和穿戴吃食。她无数次听到她们提到仙踪林,有家里富裕的去尝过仙踪林的紫灵蜜茶,回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陈氏面上不屑,心中却艳羡不已。
可恨那紫灵蜜茶五两银子一杯,岂是普通人能喝得起?
偏生有消息灵通的,不知从哪得知陈氏和仙踪林东家的这层关系,跑来询问,以她们这般亲近的关系,那仙踪林的无数美味和珍稀茶盏还不是任她吃喝?
陈氏就有些想不开了。
李宝珠听她这酸溜溜的话,微笑道:“嫂子想吃仙踪林的茶?”
陈氏忙点头,满心以为她定是要邀请自己过去吃茶。
“那就要嫂子等几天哩,咱们仙踪林要等初八才开业。”李宝珠说的很明白,想吃就去吃啊,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您掏银子,断没有不给你吃的道理。
想上门吃白食儿?您还没这个资格!
陈氏气的几乎倒仰,她素日知道公爹这个小徒弟刁钻,却不知她败坏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几碗破茶,真当我稀罕喝?”陈氏冷笑几声,“你那几手做药膳的手艺还不是跟爹学的?这样赚钱的绝学,爹不教给自己嫡亲的儿子,反倒尽数教给个外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刘世珩怒斥道,“珠儿做的药膳都是她自己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了?我会的只有这些医术,你若是想学就尽管来学!”
“咱们敞开门说亮话!”陈氏摆足了架子要胡搅蛮缠,“她李宝珠原先不过是个几乎饿死的穷丫头,她有本事琢磨药膳早干嘛去了?爹您做老人的,这心可不能偏到这个地步,眼看仙踪林日进斗金,咱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闭嘴!”刘世珩断喝一声,“你知不知道这铺子是哪来的?那都是珠儿给的!没有这铺子,你们每天的开销……”
李宝珠本想直接带师傅走人,却听出了一丝端倪,忙问:“师傅,您说他们的开销都是从您这里拿的?”
当时李宝珠找这铺子跟刘世珩说的事租,后来干脆拿了银子买下来,却没跟刘世珩说。因为房契上写的是李宝珠的名字。
她原想直接把铺子送给师傅,可帮她办事的赵紫提醒她要小心刘世珩重蹈覆辙。
李宝珠便留了心眼,把铺子留在自己手里,到时刘东来夫妇要动什么脑筋也不可能。
她虽然把房契握在手里,却从没干涉过济世药铺的账面。如今她几乎不再提供碧玉草给刘世珩,刘世珩也不再做那卖高价药的事。
她以为凭这间药铺和师父的医术,留给他养老是足够了的。万没想到这样一间小小药铺,刘东来夫妇还要每天过来拿银两会去开销。
刘世珩没有否认,也就是真的了。
“你今天过来是不是还想从药铺里拿银子回去?”李宝珠平静看着陈氏,声音听不出喜怒。
今天一个病人都没有,那钱箱想必都是空的。
陈氏这样每天过来把流水拿走,刘世珩靠什么进药材和维持生计?
“我们家里艰难,阅儿的爹要参加春闱,在家里用功还要进补,哪里能有银子?这个铺子赚钱,爹接济我们一些也是应当的……”陈氏毫不在意的说着,慢慢走到柜台前放钱箱的地方,显然早已熟门熟路。
“你敢再摸钱箱一下,我就叫你相公永世不得翻生。”李宝珠眼神带着森然冷意。
“我自家的东西为何不能动?”陈氏丝毫不把李宝珠的威胁放在心上,哗啦一声打开钱箱,发觉里面竟然只有箱子低层散着几个铜板。“怎么只有这几个铜板?”陈氏不满的扔下箱子,嫌脏般掏出手帕擦手,嚷道,“阅儿爹要请几个同窗故友喝酒,没有银子怎么能行?”李宝珠看一眼被扔在柜台角落的钱箱,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慢慢的说:“刘东来不是要在家用功吗?怎么又要喝酒?想来他也是无心仕途的,那便绝了这个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