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凉风徐徐。
寂静的夜中,位于城西的忠勇伯府正大门铿铿铿打开了。
出来应门的管家说话还文绉绉的:“来者何人,为何深夜扰我忠勇伯府?”
邹管事比他还斯文,拱手抱拳:“我家公子和少夫人求见忠勇伯及夫人,老伯请个方便,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哦……原来如此,岂敢岂敢……”伯府管事深深弯腰一礼。
……
两人你来我往,好一顿寒暄礼让,看的沈少泽、李宝珠和若兰三人目瞪口呆……
敢情这两人是叙旧情来了?
“老邹你没用!给我让开!”
李宝珠提着裙子踏上台阶,绕过邹管事和伯府管事就朝里面走。
“哎少夫人,这叫先礼后兵……”
邹管事回头看向自家主子,耸耸肩,做无奈状。
他这“先礼后兵”四个字飘进伯府管事耳中那可是了不得了,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身就去追李宝珠,却又不敢碰那一看就是身份贵重的女子,只得扯着嗓子大喊:“祸事,祸事!了不得啦,老爷,夫人,了不得了……强兵打上门来了……”
先礼后兵就是强兵打上门了?
正疾步朝里走的李宝珠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敢情这小老儿是装斯文呢?
不管如何,今夜的忠勇伯府是全都被吵起来了,就连忠勇伯老夫人养的小短腿狗也凑热闹的汪汪叫个不停。
正门前厅灯火通明,李宝珠和沈少泽二人威风凛凛站在厅中央,身后是有恃无恐的沈若兰。
她原本就是活泼跳脱的性子,因为做了新妇,这才收起锋芒,做个乖巧柔顺儿媳妇,谁知却被欺负到了头上,此时有大哥大嫂撑腰,立即胆气大壮,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忠勇伯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匆匆赶进来,衣扣都系歪了一个……
随后忠勇伯夫人和杨云志也赶了过来。
这一家三口看在李宝珠眼中可是熟悉无比。
前世云梦公主的外公叫风战,也是京城大户,家中只有皇后和忠勇伯夫人这两个女儿,然后便是好几个兄长,只是自从皇后风白璎去世后,风府便开始没落,到了现在不过勉力支撑而已。
眼前这嫡亲的姑母便是皇后的亲姐姐风白珞,可以说是李宝珠除了子瑜和外公风战之外,最亲近的人了。
只可惜阴阳两隔,生死不能相认。
心中酸楚一闪而过,她的视线落在杨云志身上。
杨云志这两年个头拔高不少,还是残留着少年稚气,模样也算是清秀,眉眼显得非常柔顺,便给人一种老实的面相。
双方沉默一会,作为主人,忠勇伯清了清嗓子,首先开口:“沈翰林,沈少夫人,不知你们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他的眼神瞟到后方眼睛微红的儿媳妇,再看看眼前杀气腾腾的年轻夫妻,心中已经有几分猜测。
沈少泽怕妻子站着累,先挽住她的手,引她到椅子上坐好,这才看向忠勇伯,温声说:“刚才我在外面遇到家妹委屈哭泣,所以带她回来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沈家的女儿断没有白白受人欺负的道理。”
忠勇伯及夫人面面相觑,他们对儿媳出门之事一无所知,更不知她为何会跑到娘家兄长面前哭诉。
忠勇伯夫人风白珞斟酌着说:“沈翰林切莫着急,坐下慢慢说。自从若兰进了我忠勇伯府的门,从来也没给过她委屈受,云志对她也是一心一意……”
“好个一心一意!”
李宝珠自从发现身孕后,脾气变得暴躁许多,听她们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正题,心中不耐,出声打断忠勇伯夫人的话。
沈少泽瞥一眼妻子,知道她近日受了许多委屈,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宣泄,便默默让开了位置,让她上!
她接过邹管事手里捧着的蜜茶,抿一口润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夫人莫怪,大半夜来此也不是想和夫人找麻烦,只想问一句杨云志,你到底是如何宠妾灭妻?”
宠妾灭妻?!
这在大明士族中绝对是最令人不齿的罪名!
若是这坏名声传出去,忠勇伯府也别想在京城勋贵圈中混了,更严重的是,若是被皇帝有心记住,就连杨云志这辈子也别想有太好的前途!
就连皇帝自己,也绝不会做出宠嫔妃越过皇后的事情来。
杨云志原本见妻子带着娘家兄长和嫂子来此就有些忐忑,谁知面前这看着仙姿玉色的大嫂口齿如此厉害,开口就掐住他命脉。
杨云志更是惶恐不安,忙辩解道:“大嫂冤枉我了,我绝无此心,对若兰更是绝无二心!”
“满口胡言,枉读圣贤!”
李宝珠一拍桌子,忍不住爆了粗口。
杨云志一惊,满面惭红,垂头不语。
李宝珠不打算放过他:“你现在把你新纳的小妾给我带过来!”
忠勇伯和夫人终于明白他们怒气冲冲的原因了,连忙解释:“县主不要生气,这件事是这样,那姨娘是云志奶娘的丫头,从小一直放在房里伺候他……”
“又是奶娘家的?”
不说这个还好,提到万恶的奶娘李宝珠就怒气上涌,微讽道:“奶娘家女儿果然金贵,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既然这样感情深厚,直接娶了做正妻不好?”
堂堂忠勇伯府嫡长子,怎么能娶一个奶娘的女儿?
传出去简直要抬不起头来!
忠勇伯终于逮到机会说话,正色道:“寿宁县主莫要无理取闹……”
李宝珠可知道这位姨父的软肋,根本就是个惧内的妻管严,夫人叫他三更起,他不敢拖到五更。
“伯爷这叫倒打一耙吗?”她冷笑道,“不要说我沈府小门小户,从不知大家里有这样的规矩。正妻还没过门,妾室却有了身孕……”
“什么?!”忠勇伯夫人也被惊了一下,瞪着儿子,怒道,“金莲真的有身孕了?”
忠勇伯也是一脸震惊。
李宝珠也看出来这两口子是真不知道儿子的小妾有了身孕。
杨云志讷讷无言,垂着头就是不说话。
不说话已经表明一切……忠勇伯夫人颤抖着手指着杨云志,半晌骂了一句:“你这个孽障……“勋贵家族的少年从小有房中丫头服侍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都会喂避子的汤药,根本不可能让她们在正妻之前诞下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