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厉统领求见。”舒昱比在悠然居时要严肃许多,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不愧是皇宫中培养出来的。
厉统领?情儿揉了揉眉心,记起了这人就是昨天才上任的厉锦泽,“请他进来。”
“是。”
不一会,厉锦泽一身统领服稳健有力的走了进来,正想按礼节跪拜,情儿挥了挥手,“省了这些虚的,什么事,说吧。”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在红旗下受教育多年,皇宫这种动不动就跪拜的礼节她有点吃不消,以前一直在悠然居呆着,偶尔被拜一回还不觉得怎么样,回到这个权力的最中心,被人时时刻刻的跪拜让她怀疑自己会折寿。
厉锦泽顿了下,没有坚持着拜下去,对这个公主他自认也有几分了解,恭敬的躬身行礼,道:“公主,轩辕管家和我说良妃的同伴已经全部抓住了,微臣愚钝,想请公主示下,接下来还要继续搜查吗?”
“查,为什么不查,现在只是良妃那些本领非凡的同伴抓住了,其他落日的探子可还逍遥着,趁着这次机会,最好都给我清出来,成容,发个皇榜出去,举报有功,让老百姓都参与进来,千万别小看了老百姓的力量。”
成容把握不准,问道:“公主,是以公主的名义发还是以皇上的名义?”
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以她的名义发的话,威信度不够,以皇上的名义发的话就成了假传圣旨,想了想,情儿道:“就以皇室的名义发吧,想必众皇兄皇姐也不会反对才是。”
“是,奴婢遵命。”成容嘴角含着笑意退了下去,这两天的事让他看得明白,腾龙这次的大难肯定能够顺利度过。
“厉大人,你去布置吧,有什么事我兜着,但是你要注意,不允许任何人利用这次的事清除异己,一旦被我发现,后果自负。”
厉锦泽心下一寒,沉声应道:“是,微臣一定好好管束属下。”
“去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一些琐碎的事中度过,情儿每隔半个时辰会为父亲把一次脉,一众太医以黄院首为首都把自己放在了从属的位置上,向情儿请教这方面的医术,情儿也不藏私,他们问什么都会细细的解释给他们听,一眼看去,年小的成了师傅,年老的倒成了学生。
灯火辉煌的永延宫里,情儿正在每二次为皇帝拖针,这次在黄院首的要求下,他们在不影响公主施针的情况下更近距离的看她施针,情儿对穴位的精准把握让他们惊叹不已,也琢磨明白了,这针灸一门的要求之一便是要熟识各处穴道。
百里莲奕心疼的为情儿擦了汗,这些医术上的事,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收了最后一针,再次把了下脉,情儿才吩咐道:“无艳,把药端来喂父亲喝下去。”
“是,小姐,你好好休息。”无艳也有些心疼,自打昨天来到这个地方,小姐就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操心费神。
情儿笑笑,享受着百里莲奕的心疼眼神和侍女的体贴,“我没事。”
黄院首去号了下脉,然后如释重负般的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向情儿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尊重,这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与年纪无关,“安宁公主,老臣这两天一直想说,您回来得真是时候,不然,腾龙将大乱。”
情儿放下茶杯,成容赶紧又添上,“黄院首,您说得严重了,腾龙气数未尽,这点小波折是击不垮腾龙的。”
黄院首不置可否,却也对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公主更多了几分说不上的喜欢。
“小姐,四公主求见。”舒昱又踮着脚尖进来通报,今天被他拦回去的人不知道有几批了,原本以为昨天被他下了面子的七皇子会来大闹一场,没想到现在也没见他有什么行动,估计是得到高人指点了。
但是这个四公主却不是来要求见皇上的,而是指名想见小姐,这便不能和前面那些人一样顶回去了,毕竟,小姐也没说来见她的人一概不见。
情儿挑了挑眉,对那位皇姐,不要说哥哥,她也有几分印象呢,虽然,仅见过一面。
“请她进偏殿,我马上过去。”
“是。”
看着无艳把药喂了进去,情儿才起身道:“黄院首,这里要麻烦你们了,无艳,你多学着点。”
“公主客气,这是老臣的职责所在。”黄院首不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里,只当没听到侍卫说的话,倒是对安宁公主那个名无艳的侍女有了几分兴趣,安宁公主这是准备再培养一个女神医出来吗?
无艳明白小姐的意思,福身应道:“是,无艳知道了。”
钟离若在偏殿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见到那个迟迟才来的人,依然面纱遮面,依然沉稳从容,仿佛这两天雷厉风行的安排不是出自她之手。
“让四皇姐久等了,刚刚才喂父亲喝了药。”
钟离若就算心里有不满这时候当然也不会表现出来,皇宫中养出来的孩子最先学会的便是戴面具。
“九皇妹严重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也只有皇妹能在父皇这事上帮上忙,是我打扰了皇妹。”
漂亮话人人会说,情儿不接这话茬,不熟悉的人她找不着话题,径自在她对面坐下,平等的位置也摆明了她的态度,百里莲奕自是粘得紧紧的,在情儿旁边的位子坐下,像是嫌中间隔的茶几,挥手间,茶几便滑了出去,再把位子移过去点,两人之间再无空隙,毫不在意的亲昵。
钟离若有些吃惊,知道这个男人和九皇妹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表现得这般……这般亲密,生在皇室,幸福什么的早就与他们绝缘,一切都是利益相连,像九皇妹这种,她从不曾见过,是的,从不曾。
情儿无奈的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虽然她是没打算在皇宫久呆没错,但是……她也不想在这地方丢脸啊这男人现在哪有一殿之主的样子,都快成一牛皮糖了。
“九皇妹,说起来,我真羡慕你。”
莫名的话语,莫名的话题让情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四皇姐找她究竟是有什么事?
看她眼神中透出的疑惑,钟离若笑,“同样生于宫中,可是,你在宫里十年的时间,我只见过你一面,父皇和皇后把你藏得很紧,不管是家宴也好,还是什么场合,皇后都不会带你一起出席。
但是我们都知道,每次私底下父皇和皇后会重新和你还有大皇兄一起庆祝,那才是真正的家宴,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嫉妒,宫里一直传言你有多漂亮,我们都很好奇你究竟长什么样,但是我们其他兄弟姐妹却从不曾见过你,你想去的地方父皇都会清场,不让其他人扰了你。
我唯一见过你的那次就是皇后过世,父皇仗剑不许任何人靠近,很多大臣去劝父皇,还有很多妃子也去了,我偷偷的躲在一边,看到你被大皇兄抱着,也不哭,那时候也不知道到底你长那样到底是不是漂亮,就是觉得看得很顺眼,长得很像皇后。”
说到这里,钟离若眼睛有些红,看向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的九皇妹,“情儿妹妹,你大概不知道,我没有母妃,要不是一直有皇后娘娘的照应,我大概早就被人踩到泥土里去了,那时候听说皇后娘娘过世了,我当时就想,啊,再也没有人会派人给我送好吃的点心了,再也没有人专门让制衣司来给我做漂亮的衣服了,再也没有人会把我叫到跟来和父皇说这孩子真漂亮,再也没有人会对我笑了。
那天看到你都没哭的时候我好生气,觉得很讨厌你,皇后娘娘那么疼你,她死了你都不难过,我都哭了好久,我想,要是皇后娘娘是我的娘亲,我一定会哭死的,一定会学本事给娘亲报仇。
很好笑是不是,当时我真就是这么想的。”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停不下来。
情儿第一次知道,她这个世界的娘亲是个这么好的人,过世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着她的好,会因为她的不伤心而生气,会想要做她的孩子,会想着要替她报仇。
情儿知道她的话还没完,安静的端坐着,没有插嘴。
钟离若用手绢擦掉泪水,虽然总也擦不干净,“后来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你的事,知道你差点死掉,知道你们逃了两年,知道了你习得一手高超的医术,知道你在那年的瘟疫中帮了多大的忙,知道你为父皇送来很多特别的种子,知道你后来又受伤,养了几年的伤才好,知道你救了很多孩子,知道了你很多很多的事。
我也知道父皇有多希望你能回宫来,可是你一直都不肯回来,这时候我才知道皇后娘娘的死你不是不难过的,可能你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只是你不表露出来而已,想想,我真是愧疚,那是对你那么好的娘亲,你怎么可能不难过,情儿妹妹,很抱歉曾经那么想过你。”
我不回来只是因为不想回来而已,你的歉意钟离情儿本尊已经听不到了,情儿压下心中的叹息,代钟离情儿接下了这声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