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不见半点星光,路灯已经亮起,为行人照亮归家的路途。
冷冬的夜晚,来往的行人都面色匆匆,脸色倦怠或焦急。
只有那个男人……
神色清冷的站在路灯下,漆黑的眼眸笔直的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并不是鲜亮的颜色,但站在人群中,却莫名引人注目。
如果让向南依形容此刻的顾安尘,她想,她什么都不会说,而是会选择为他画一幅油画。
暖黄色的灯光下,站在清冷如辉的他。
小的时候,爸爸就告诉过她,油画讲究的是技法和色彩,用色彩表现画面的虚实、浓淡,它强调的就是空间和体积,明暗对比。
上大学之后,老师也经常强调,冷暖是油画的精髓,利用色调的变换,以此产生空间。
从她到顾安尘之间的这个距离,她只能隐隐看到他的轮廓,五官都隐匿在了光影之下,其实她根本就看不清。
但那张脸,印在了她的心上,再清晰不过了。
所以就算他现在站在那给人的感觉是冷漠的,可她知道,那双墨色的眸中有怎样暖人的深情。
在她的心板上,他是最美的一幅画。
向南依原本有些淡漠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因为对视上了那样温柔的目光,因为体会那种被温柔相待的感觉。
抬脚就要朝着顾安尘走去,却没想到旁边的汪桁忽然开口,“我手机好像落在病房里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甚至都没给向南依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又跑了回去。
愣愣的扫了一眼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向南依微蹙眉头。
他让自己等他,是有什么事吗?
收回视线,向南依毫不犹豫的朝着顾安尘走去。
虽然这样直接离开有些不礼貌,但对方什么解释都没有的就让自己在那等他,其实也算有些失礼,不过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再让顾先生站在冷风里等她了。
万一要是感冒了,她会心疼的。
这样想着,向南依的脚步都不禁加快了一些。
还没等走到顾安尘面前,她就见他朝自己张开了双手,意图十分明显。
周围都是来往的路人,向南依当然不好意思像在学校的时候那样直接扑到他怀里去,所以只是安静的握住了他的手。
一如她印象中的温暖,让她微微弯唇,星眸含笑。
“你来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她轻声说,“而且,外面这么冷,在车里等我就好了。”
“不打电话给你,是怕你会着急出来,在外面等你,当然是怕你看不到我,然后一个人傻傻的跑去坐公交车。”
“下次不要这样了……”
她微低着头,声音软软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安尘原本以为她是让他下次不要再来医院了,刚一这样想,就又听到她说,“万一受凉感冒了,会很难受的。”
闻言,顾大少开心的笑了。
原来是担心他。
摸了摸她的头,他垂首望着她,“下不为例。”
这次换他乖乖听话,谁让他是妻奴呢!
“嗯。”点了点头,向南依忽然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暗爽心理。
“好了,上车吧,该带你去觅食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
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顾安尘的语气十分笃定,“因为我在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吃饭啊,所以你肯定也是这样。”
“……”
怎么说呢,向南依觉得有一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
幸好她是真的这样打算的,不然让这位大少爷知道她丢下他,自己先填饱了肚子,应该会记仇的吧!
想到这,她倒是不禁有些好奇,“万一我没样想呢?”
“没那样想也没关系,你接回酒店之后我再吃就行了。”
不过,到时候是“吃她”还是吃饭就不一定了。
向南依当然不知道顾安尘藏在心里的后半句话,她正想着以后尽量早点回酒店,生怕他不按时吃饭胃会不舒服。
“小一,那个人是谁?”
回神的时候,见顾安尘眸光清冷的望着医院门口的方向,向南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就见到汪桁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的样子。
“是二叔的同事。”他是在找她吗?
黑眸微眯,顾安尘淡色的唇轻抿着,一脚油门就开车驶离了这里。
*
向南依原本以为,顾安尘来了A市会有很多应酬,谁知道他吃过晚餐后居然真的就和她窝在酒店里,哪里都没去。
直到她洗完澡出来,见他坐在沙发上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她这才恍然大悟,那些应酬,大概是都被他推掉了。
心里,忽然变得无限柔软。
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顾安尘无声的示意向南依过去。
她没犹豫,脚步轻快的朝他走去。
“我问问她的意思,稍后再给你电话。”
手机另一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安尘轻笑了下,眸中熠熠生辉,“是尊重,不过说我怕她的话,也没错……”
怕她不开心、怕她受委屈。
很怕……
温热的大掌把玩着向南依的手,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指甲,谁知她却忽然把手抽了回去,微微皱眉盯着指尖。
简单说了两句,顾安尘便挂断了电话。
拉过向南依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眸中满是关切,“手指怎么了?”
“指甲劈了。”
“等下。”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套修指甲的小工具包。
“谢谢。”向南依伸手要接过来,谁知却直接被他握住了手。
见他拿着指甲刀要帮她修剪指甲的样子,她试探着要把手抽回来,“我自己来剪就可以了,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我的事情,就是帮你修指甲。”
“诶……”
“找个电影看。”他把旁边的遥控器递给了她。
向南依听话的接过,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安静的望着他,下颚轻搭在膝上,微微歪着头,长发从颈间垂下,柔顺如瀑。
指甲断裂的声音轻轻响起,过于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顾安尘的神色很专注,专注到甚至对她的注视没有丝毫觉察。
看着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向南依开始想笑,可后来却又莫名想哭。
其实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就可以做。
但被他娇惯着,她也不想拒绝。
心里甜甜的,而且是吃多少糖果都无法比拟的。
小的时候,她有好多愿望,想玩、想笑、想变成云朵在天上飘,可后来她发现,人不该有太多的愿望,因为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天真也一天天消逝。
于是她渐渐明白,许愿根本不会实现,那只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而已。
所以,后来她不再对生活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再轻易许愿。
直到遇见顾安尘,她才忽然意识到,上帝实现不了她的愿望,但是他能。
他在她心里……
无所不能。
这样想着,向南依忽然心下一动,倾身就吻了顾安尘一下。
温软的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随即她就飞快的退开,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孩子,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小窃喜。
忽然就想抱抱他、想给他一个吻,让他知道,她心里有多庆幸,自己能够遇见他,得到他的爱。
被向南依这么一吻,顾安尘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而是担忧。
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在医院受什么委屈了?
才一想,顾大少爷整张脸都沉了下来,“小一,你怎么了?”
一听他这声音,向南依不禁一愣。
生气了?!
不对呀,按照她对他的了解,这会儿没扑过来就不错了,怎么反而会不高兴了呢?
抬头看向顾安尘,向南依满心疑惑,“我没怎么呀……”
“那你怎么忽然吻我?”
“……”
这是向南依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智商再高的人也有大脑短路的时候。
想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忽然很想捉弄他一下。
就当,是报仇吧!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吻你?”她低下头,怕被他发现眼底的笑意。
“是不是在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叔叔婶婶他们惹你不开心了,是吗?”
原本向南依还满心期待着顾安尘上当,可是听他提到了二叔和二婶,她不禁一怔,最终缓缓的抬起头望着他。
那双迷人的眼眸中,除了对他的喜欢和依恋,再无其他。
“小一……”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也没有惹我不开心。”
就算惹了,她也不会为此难过。
或许从前会,但现在和以后,都不会了。
她要做的,是好好爱他,而不是因为别人让他为自己担忧。
红着脸伸手搂住了顾安尘的脖子,向南依难得表现的这么主动,“……吻你,是因为想让你知道,你特别的好。”
而我,爱你。
爱你,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要说顾大少的那个脑子呢,就算是一时短路,也只是暂时性的。
像现在这样佳人在怀,那智商“蹭蹭”的归位上线,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向南依的投怀送抱的是因何而起。
其实只要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别的什么原因都可以。
不过……
她刚刚是不是故意误导他了?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背上,缓慢而又暧昧的游移,“小一,你是不是变坏了?”
居然开始捉弄他了!
“……被你带的。”她原来可是根正苗红的良民。
一听这话,顾安尘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讶然。
还学会顶嘴了。
他是不是,得重振夫纲了?
“小一的意思是,你的坏,是和我学的?”他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
向南依不假思索的点头。
甩锅什么的,她现在也学会了。
“可你学的一点都不彻底。”倾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顾安尘声音性感的幽幽说道,“不如,我好好教一教你。”
“不用了……”她一点都不想学。
“等你学会了,我们再‘深入’探讨一下这个话题。”
十五分钟之后——
顾大少爷把自己的小未婚妻死死压在床上,确确实实的贯彻“手把手”教学。
为了能够第一时间了解到“学生”的反馈,当然是少不了要互动的。
于是,房间里隐隐传来男人性感压抑的话音,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听的人脸红心跳,“小一,够‘深入’吗?”
“不……”女孩子软软的轻吟。
“嗯?不够吗?”
他状似疑惑的自言自语,随即尽职尽责的更深切研究了一下,惹得向南依低泣告饶,“不学了……你放开我……”
“做事要有始有终,不可以半途而废。”
“那你快、快点结束……”
然后——
一直装作听不懂话的顾大少这次彻底懂了,小一说让他“快”,那他当然要听话。
松软的大床向下凹陷,承载着交织的灵魂和深沉的爱欲,越陷越深。
*
第二天早上向南依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被子缓缓滑落,露出颈间雪白的肌肤。
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向南依迷迷糊糊的转头,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精亮的眸,闪动着幽光,是她并不陌生的眼神。
还没等她把她裹好,就被他连人带被重新压回了床上。
“小一,早上好。”他放任自己高大的身躯压在她身上,彻底封住了她所有的行动。
好在他也没乱动,就只是望着她笑,不过眼神比较危险。
“不好……”
她微微蹙眉,一点面子也不给。
哪里好了,她现在整个人都不好。
虽然昨晚是她先吻的他,被扑倒什么的,她也没故作扭捏的不同意,但问题是,总不能一次又一次的扑倒吧!
原本她还有点担心换了环境会睡不着,看来是她想多了。
怎么可能睡不着,她根本就睡不够。
明显从向南依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怨念,顾安尘却优雅的笑着,“还有力气瞪人,看来小一的体力恢复的还不错。”
防备的看着他,她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昨晚教你的,都学会了吗?”
“……”
他还好意思问!
“小一,要不要温故知新一下?”顾安尘无视向南依明显抗拒的眼神,依旧自说自话。
“不要。”
见她拒绝的干脆,他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拒绝知识可不好,不是有句话说,当你把所有的错误都关在门外时,真理也要被关在门外面了。”
“……”
向南依想,她现在只想把他关在门外。
和这位大少爷好一番斗智斗勇,她才终于被允许下了床。
顾安尘当然不会这么好说话,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向南依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取消的这堂“早自习”可以兑换两节“晚自习”。
也就是说,他赚了一次。
他是个资本家,每一次的谈判都意味着利益最大化,即便对手是自己的未婚妻也丝毫不会手软。
拿自己在谈判桌上那一套欺负向南依,顾安尘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事关福利,分毫也不能让。
一直到送向南依去医院的时候,顾大少爷还在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第一次那么期待夜晚的到来。
经常听说有人利用休假的时间去旅游,顾安尘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虚度光阴,他觉得最完美的假期应该是和小一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真的要说活动范围的话,那也只会分为“床上”和“床下”。
不过偶尔可能会有压根就没床的情况,那属于特殊情况。
只有这样的假期对他而言才是享受、才足够放松……
向南依坐在后座,看着坐在她旁边的顾安尘一直意味不明的弯唇轻笑着,她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总觉得……
他又在心里计划着要怎么坑她一下。
还是说,自己现在已经被他折腾的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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