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哭了,连清风终于敛起了唇边的笑,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他抬起手轻轻帮她拭去眼泪,她没躲,可眼神仍然淡漠的可怕,和初见他时一模一样,他和其他人并无区别。
意识到这一点,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猛地握紧。
可目光触及到她眸中的盈盈泪水,到底还是尽量忍耐着什么都没问。
“不要哭了……”
他沉声低语,语气明显不复刚才的轻快。
温知夏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听,总之眼泪还在不停的落下,一滴接着一滴,像是要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委屈和难过都哭给他看。
明明,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算再难受她都忍住了没哭。
但是这一刻,忽然就像有承受不住的忧伤压住了心头,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知夏,别哭了好吗?”他软了语气,眉头紧紧皱着,“我惹你生气的话,你可以拿我撒气,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别哭。”
她这样沉默的哭着,他的心受不了。
微垂的眸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吻痕,温知夏的眼泪却不禁掉的更凶。
而她这一哭,连清风的脸色却彻底变了。
突然倾身将她推倒压在床上,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明显夹带着怒气和近乎疯狂的妒忌。
联想到她心里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的理由,他就觉得之前不该那么轻易的放过那个人!
任凭他泄愤似的吻着,温知夏半点都没有挣扎,甚至还在他的吻落至颈间时微微偏过了头,让他亲的更方便。
是到了那一刻,连清风才如梦初醒。
她眼中的平静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以至于让他有些心慌。
说出的话有些口不择言,脱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他有这么吻过你吗?”
但是,上天总不会一直偏疼某个人。
即使再后悔,这句话也收不回来了。
转过头同他对视,温知夏任凭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不擦不忍,就那样直直的望着他,“连清风,你一定要我后悔喜欢你才开心吗、”
“知夏……”
听到她说“喜欢”,他简直激动的连心跳都快停了。
可意识到她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原本滚烫的心却渐渐冷却了下来,“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这种话。”
他只是一时嫉妒心理作祟,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摇了摇头,温知夏忽然拉住他的手覆在了自己未着寸缕的心口上,“想做什么就做吧。”
“知夏?!”他愕然。
“为什么这么惊讶,做一次和做一百次有什么区别吗?”
“我……”
难得的,他也有哑口无言的一天。
温知夏微扬着头看着他,清澈澄净的眼中布满了水光,看得人心口一涩。
她说,“连清风,你从不懂我。”
“知夏……”
“我哭是因为你又骗我,而不是因为得知自己和你发生了关系。”她望着他,一字一句的揭穿他的谎言,“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为什么非要制造出这么令人想入非非的假象,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和你结婚吗?”
连清风皱眉,一时陷入了沉默。
他自认将一切都伪装到了极致,却不明白知夏是怎么发现的。
吻痕、血、包括他身上的抓痕……
该有的都有了,甚至她现在感觉到全身肌肉酸痛也是他的杰作,可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现在比那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觉得事情被他搞砸了。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关别人的事,你一直在介意方曜,会让我怀疑自己付出的这份感情到底值不值得。”
“知夏……”他难得变的无措,除了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清风,我们……”
“别说!”他忽然激动的将她搂进怀里,眼眶急的发红,“求你,知夏,别说那两个字。”
他不是为了听她说“分手”才来找她的,这个结果他不接受。
即便他在她眼里再是恶劣不堪,但至少他想让她相信,他的感情是真的。
知夏,我是真的爱你,如同我应该爱你一样。
哪怕你拒绝,但请你相信。
静静的被他抱在怀里,温知夏沉默的敛眸,挡住了眼底的忧伤,“无垠的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笑着飞开了……”
这首诗,说的就是他们。
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注定了他们无法在一起。
“我努力过、尝试过,但是最终失败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绝望,“所以,放弃吧。”
“不!”
他固执的摇头。
问题出在他身上,他明白。
“我会改的,知夏,我保证可以做到。”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将他狠狠推开了。
“你有你自己的世界……”
“我的世界就是你。”
“任何地方,只要你爱它,它就是你的世界。”所以,并不是只有她才可以。
抬手覆住了他微启的唇,温知夏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就这样吧,拜托……我累了……”
她不想自己认识的人无缘无故的陷入困境,也不想自己整天活在猜疑和震惊中,甚至面对他的所作所为都无法分辨哪些是真、那些是假。
谎言于他是生存的一部分,根本无法完全摒弃。
而她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再向他迈出脚步了。
轰隆——
窗外忽然亮起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却令气氛变的更加的压抑。
下一秒,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狂风暴雨像是在痛苦中的某个天神的哭声,因为他的爱情被“大地”所拒绝。
怔怔的望向窗外,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温知夏恍惚间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篇帖子……
有一年港姐决赛,评委问选手,“希特勒和萧邦,你愿选谁当你的终生伴侣?”
一个是引发战争的恶魔,一个是温润的音乐家,女孩子们纷纷选择了萧邦,唯独有一个人,她说愿意选择希特勒。
评委问她原因,她回答说,“如果我能够温暖他的心,或许他就不会去做那些坏事,战争也许就能因此避免……”
温知夏自认没有那样伟大高尚的情操,她一开始选择和连清风在一起,是源于一份心疼。
心疼他的遭遇,心疼他对她的感情。
于是,她尽可能的用同样的感情去回馈他,但似乎始终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直到现在,她彻底没了办法。
无奈心伤之下,只能选择放手。
退出连清风的怀抱,温知夏一点一点的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
眼睁睁的看着她抽身而退,他的心猛地揪了起来,疼的有些难以呼吸。
知夏,你不要我了,是吗……
*
从温知夏家里离开的时候,连清风并没有直接走,而是站在了她家客厅正对的楼下,一动不动的站到了雨里。
也许她是对的,他不懂怎么表达感情。
他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不择手段的和她在一起。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不是不想改变,而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变。
当他痛苦茫然的站在她面前,她不能说他感情掺假,也不能说他心怀不轨。
因为知夏,我真的迷路了……
早春的天气,其实还是有些凉的,特别是这样的大雨,无情的拍打在身上,寒冽的像一把把尖刀刺进身体里。
可是越疼,他的意识就越清醒。
其实,刚才知夏和他说的那番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反驳。
比如她说他们不合适,但他却觉得,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百搭。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都可以为了她变成那样的性格。
毕竟,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尽管他不算好,可他也想尽量在她的印象中变好一些。
不管他的性格有多恶劣,他的本性有多坏,他总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其实还挺美好的……
这样三分之二的不好加上三分之一的好,形成的印象他以为会很美妙,却没有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他误会了。
他很不喜欢她称呼他为“连先生”,太过客套疏离,让他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他又不打算和她谈君子之交,自然不需要她满满的“敬意”。
所以,他之前曾花了好长的时间想她对自己的称呼,究竟要怎么叫他,他才会满意一点,为此,他罗列了整整一张纸的肉麻称呼。
可是到了最后,他发现其实她哪怕只是笑着喊他一声“连清风”,他都开心的不行。
那时他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情,那一定是因为她。
她说他不懂她,可他始终觉得,不懂她的人是她自己。
太过温柔平静的性格,让她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充满了理智,淡定睿智到他要费尽心思才能激起一丝丝涟漪。
他的手段固然极端,可不极端,他就无法扎根在她心里。
像现在这样,她哭了、生气了,整个人都鲜活了。
而他,也被她深深的刻在了心里,再也无法轻易剔除。
透过雨幕看向对面的高楼,连清风忽然弯唇笑了,知夏,被魔鬼盯上,还能指望轻易甩开吗?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路,我也走你的路……
*
半个小时过去,大雨未停,连清风也没有离开。
温知夏靠在窗前,皱眉看着雨中的那道身影,眼睛红红的。
她心里很清楚这是苦肉计,他也明白她看得出这是他的计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在赌罢了。
他赌她不会视而不见,她赌自己会视若无睹。
究竟谁输谁赢,任何人都说不准。
一个小时之后——
倾盆大雨渐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起来像是很快就要停了。
放下手里的雨伞,她想,或许是天意。
重新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随意翻看着电视,可心思却明显没在这上面。
十几分钟后,暴雨再次袭来。
看着窗外被吹得四处摇动的树木,温知夏快步走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到连清风还站在楼下。
虽然隔得距离很远,何况还下着大雨,但她就是感觉他在笑。
似乎……
连天都在帮他。
正看着,她却见他忽然抬手覆在了自己的心口上,指尖闪过了一抹寒芒。
电光火石间,温知夏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甚至连雨伞都顾不上拿,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跑下楼,从连清风手里夺下手术刀片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眼泪混杂在雨水中顺着脸颊流下,让她可以不再压抑。
抱膝蹲在地上,她忽然哭的像个孩子。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无法真的置之不理。
握着她的手覆在他的心口上,连清风的神色难得很认真,“这次没骗你……”
如果她没下来,他真的会刺下去。
被雨水冲淡的血迹映着她白皙的手,格外的鲜艳刺目。
他说,“知夏,我是在拿命赌一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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