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老倪头……
西施自然是紧随其后的,用一种原配将奸夫淫妇捉奸在床的表情盯着我和夏恒:“你们未免太过分了!”
“你们不过分?”夏恒还没开口,齐葱先说道:“跟踪,绑架,恐吓,非法拘禁,就好像你们是合理合法的。”
西施被齐葱这么一呛,显然是想还口,可是偏偏环视四周,在这里还嘴实在不方便,她便露出了一个隐忍的模样来:“我们要找回我们家的东西,难道不行么?”
“那可未必是你们家的东西!”齐葱答道:“它既然认主,那现在的主,是我嫂子!你们不过是个保管物件的,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你说ATM里面的钱,是卡主人的,还是ATM的?”
“行了,做口舌之争没必要。”倪会长沉沉的望向了大表姐:“齐兰,咱们之前约好的事情,还算数么?”
虽然不知道具体他们是一个什么样的约定,但是怎么想,肯定也是跟夏恒的婚事有关。
她想让夏恒的龙神尺得到了倪家的庇护,“合法化”。
大表姐一副头痛的样子,望向了夏恒:“这一趟下来,还不知道龙神尺是不是在他这里……”
对了,会不会,被留在阴间了?
夏恒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
跟苏晗之前把玩儿的姿态一样,装着龙神尺的陈旧乌木盒子在他修长的手上盘旋着:“苏晗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了。”
是苏晗……在最后还给他的么?
一群人的眼睛全落在了那个盒子上。
尤其是倪会长,一双眼睛里又是喜悦又是庆幸,伸手就要过来抢,可夏恒跟变戏法一样,龙神尺跟出现时一样突然的又消失了。
大表姐露出个为难的表情来,显然,她现在也明白了,自己跟本是管不住夏恒的,一咬牙,才说道:“倪会长,夏恒根本就不能算是我们齐家的人,万分抱歉,这件事情,我真是管不了了……”
大表姐……毁约了啊!这下子,倪家很齐家的战略联盟算是倒塌了。
“是么……我想着也是。”倪会长那张脸顿时从狂喜变成了阴沉,大表姐错开了脸假装没看见。
“好得很……”倪会长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夏恒,你还想自找麻烦么?我不信,你能躲一辈子!”
“我干嘛要躲。”夏恒挑起眉头来:“我说过,你有本事,只管来抢!”
“没错!”齐葱也跳了过来,将我不知道什么丢在了阴阳会的骨灰坛丢在了我怀里,弯着嘴角笑:“要打我们奉陪!”
大表姐这一次居然没有去阻拦齐葱!
她不出面,也默认了……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啊!
事情是回到了远点还是怎么样……苏晗难道白白千辛万苦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白洗的声音浅浅的在我耳畔响了起来:“你替我跟苏晗问好了没有?”
“这种事情别人怎么能代替。”就算眼睛多酸涩,心里多难过,我还是扬起了嘴角:“亲自去关心比较好。”
“如果……这种机会还有。”白洗的声音凉了凉:“我何尝不想。”
现在唯一能为苏晗做的,不过是不让他白死。
“白洗。”
“嗯?”
“我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说道:“希望你能帮我。”
“这还用说!”白洗的声音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我知道,苏晗不会白死——你跟他那么相似,一定能理解他的心。”
他声音顿了顿,凛冽下来:“这里的事情,我来帮你做。”
虽然倪会长带来了不少人,可是毕竟白洗,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大污秽,面上不怎样,心里一定也会有怯意。
又能狐假虎威了啊。
可这个时候,我看见白洗的旧主人秦家也来了……秦家既然来了,其他几个家族的人也跟着一起出现了。
包括我不认识的宗亲姜家。
可惜,他们并没有拿着我当亲戚看:“姜茶,你们好歹也曾经是咱们阴阳会的一员,照着规矩,这里也都是你的长辈,你既然没有明白是非的能力,叔伯大爷们总有,现在快点把龙神尺还给了倪会长,别给咱们姜家抹黑!”
“这个时候你们说是长辈了。”我说道:“那苏晗出事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
“苏晗过继给苏家,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姜家人梗着脖子说道:“再说他干了这理亏的事情,怎么帮?”
也对,这些人是阴阳会的人,自然要听倪会长号令的,现在是个人海战术啊。
“别说这么多了,你们给我动手!”倪会长的神色阴森森的:“既然这样,咱们也不用再跟他们继续顾及什么七姓的情义了,别管什么代价,把龙神尺给抢回来!”
现在就算白洗在,人数这么多……
“这事儿看着……”齐葱也紧张拉起来:“哥,咱们保不齐得吃亏,一会儿你们看见机会就赶紧跑,他们顾及大姐的面子,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你们身上有龙神尺,那就不好说了……”
“死老头子,还真是阴魂不散……”萍姐姐的声音懒洋洋的:“我听‘仙’说,上次他可没少吃亏,一定外强中干,怕他干什么。”
“对……”“仙”那孩童似的声音也不知道从哪里响了起来:“我跟他的帐,没算完。”
一听到了“仙”的声音,倪会长的脸色一下子更难看了,但是他现在仗着人多势众,冷笑了一声:“这也好,有怨抱怨有仇报,咱们有帐,就一起算!”
“这话说的挺好。”“仙”似乎很满意:“你的地下室里面,还有很多想跟你算账的,我都一起叫来了。”
倪会长一听,禁不住也瞪大了眼睛,这时有一个人赶紧跑过来,跟倪会长耳语了几句,倪会长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接着反手就甩给了那个人一个巴掌:“你们这群废物,连污秽也看不好,亏你们还敢吃饭!”
“倪会长不要冤枉错了人。”倪元忽然说道:“光凭着它,当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之前我也在旁边搭了把手。”
“你……”倪会长的手指头都抖了起来:“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不肖子孙……”
“现在您认我做子孙了?”倪元微微一笑:“我记得昨天,您已经把我给从倪家除名了。”
说着,倪元也站在了我们面前。
他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做了……
“呜呜……”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低低哭泣的声音:“算账……算账……”
就是倪元口中所说的,被倪会长残害的污秽么……
夏恒盯着倪元的背影,扯起了嘴角来对齐葱说道:“没事,不会吃亏的。”
他想着早就准备好什么了,难道刚才在我陷入了苏晗记忆之中的时候,苏晗跟他说什么了?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白洗像是觉得很有趣,已经微笑了起来:“简直忍不住想要大闹一场……”
那些后来赶来的一看这个阵势,肯定也忍不住打了退堂鼓,大污秽,“仙”,还有那么多小污秽……
如果用群架拉开比喻,谁输谁赢,真的还说不好呢!
“怕什么!”倪会长苍白着一张脸:“这里有我!给我抢!”
秦家人先红了眼睛,显然在白洗这里吃亏两次,急不可耐的要将面子捞回来,先动了手,赵家人一看前面有了先锋,也跟着往前冲,显然不想吃亏,只想捞便宜。
夏恒将我护在了身后,说道:“先等一下,我受苏晗的委托,有点东西,想给倪会长看看。”
这个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气势,这些人摸不到他的目的,一时也停了动作。
夏恒那颀长的身材站在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之中,锋锐挺拔,鹤立鸡群。
倪会长本来毋庸置疑是群龙之首,可是夏恒这么一开口,莫名其妙的就让倪会长落了风头。
倪会长正了正脸色,早沉沉的问道:“你想开了?”
他以为夏恒要乖乖交出龙神尺!
大表姐盯着夏恒的眼神,也满是担心。
“我一直想的挺开。”夏恒薄唇勾起来,黑沉沉的眼睛却没有笑意:“这个东西你自己看,我不发表任何看法。”
说着,抬起了手来,将手里一个小本子丢到了倪会长面前,西施忙替倪会长接住了,转头瞪着夏恒:“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倪会长本来是个“不计较”的淡定,但还是从西施手里,将那个小本子给接过来了,打开了一看,眉头立刻紧紧的锁在了一起,像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急急忙忙的又翻了好几页,也阴鹜的抬起头来:“这是哪里来的?”
“苏晗给我的,具体来历我并不知道。”夏恒微笑:“啊,对了,苏晗还让我带一句话,如果您再做什么让姜茶为难的事情,就让我把这个小册子发到了阴阳会七姓家长的手里去。”
倪会长握住了小本子的手,青筋暴起,不住的发抖。
夏恒只做没看见,接着说道:“保险起见,东西我已经复印好了,只看您态度行事,现在,您看着办。”
倪会长一张脸青了又白,西施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儿来,想从倪会长手里将本子拿来看看,可是倪会长只将那个本子当场撕了一个粉碎,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可是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痛苦极了的表情,右手按在了胸膛上,脚底下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去。
西施见状,脸都吓白了,立刻扶住了倪会长:“爸,爸您没事吧!倪丹你还等什么,快把你爷爷的药拿来!”
倪元虽然没过去,可是显然也有了慌乱……他像是强忍着,才没过去。
一直尾随在了倪会长后面的倪丹见状,小脸也变色了,赶紧把药拿出来:“爷爷,您可不要吓我……”
“快来人,把倪会长送医院,送医院啊!”西施转了头就对着身后的手下大吼了起来。
倪家人自然是忙了一个手忙脚乱,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
剩下的人自然更慌了,赵家人先问道:“那……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倪元大声说道:“现在倪会长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思管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现在阴阳会主事的是谁?”
“现在主事的,该是倪丹了。”是傅谨时的声音。
果然,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黑魆魆的眼睛没有看我,只望着倪丹:“倪会长说过,倪丹是下一人继承人,现在倪会长身体抱恙,我们都听您的话。”
跟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儿叫什么“您”,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可是傅谨时在阴阳会里,应该是仅次于倪会长之下的人物,他这么一表态,阴阳会其他的人什么也意见也没敢有。
倪丹从一个小尾巴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儿,转头想着跟姑姑商量一下,可是西施哪儿还顾的上这个,早带了人将倪会长给送走了,背影都去的远了,眼看着烂摊子全丢给了倪丹一个小孩儿身上。
但倪丹再怎么说,那也是作为继承人来教育的,他转了身子,尽量让自己放的平静点,望着我们,嘴唇颤了颤,开了口:“既然如此,那……那这件事情,就等我爷爷醒了之后再说吧,先,先散了吧……”
倪元忍不住笑了,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倒是会看事儿。”
秦家人一听不能成事,十分不甘心,伸着脖子抗议:“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只要一下令,我们全听您的!”
傅谨时黑魆魆的眼睛却扫到了秦家人的脸上,淡漠的说道:“现在我们傅家是只听倪丹小会长的,既然小会长开了口,箭在弦上也不算什么,开弓了,我们也会逆转一个回头箭。”
这句话的意思是再明确不不过了,赵家人敏锐的嗅闻出了风头,赶忙说道:“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如今当然是倪会长的事情要紧,龙神尺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家也愿意跟傅家一起同生死共进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倪会长被人抓住了把柄,这事儿铁定是成不了了,而本来他们也不愿意吃亏,这下又利落的卖了个人情,不虚此行。
这下子是个一边倒的势头,其他的几家人也纷纷表态,倪会长的身体才是头等大事,要先看顾好了倪会长,其他的容后再议。
傅谨时展现了非凡的领导才能,将阴阳会的人轻轻松松的就疏散了。
倪丹也急急慌慌的跟人群去看倪会长,虽然频繁了回了好几次头来看我们,但他考虑了考虑,还是没说什么,只留下了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傅谨时也转了身,跟在了人群后面要走,夏恒却忽然喊住了他:“傅谨时!”
傅谨时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
“苏晗的那件事情,”夏恒咬了咬牙,才说道:“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夏恒的这个性格,让他道歉,大概比杀了他还要难一点。
傅谨时像是也没想到,在原地怔了怔,这才低低的说道:“总带着她东奔西跑,她要累的——要想弥补,待她好。”
心像是被硫酸腐蚀了,疼的连知觉都快消失了:“哥哥……”
“嗯。”傅谨时这才转了身,对我牵起了嘴角,努力的露出一个笑:“遇上了什么不如意的,来找我,只要你转身,我总在你身后。”
“这就不用了。”夏恒拉住了我的手,扬起眉头来:“你知道,我运气总是比你好。”
“你身后也总有我!”齐葱趁机推开夏恒跳到了傅谨时的身边去:“傅哥哥,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啊!”
傅谨时是个特别有教养的笑:“我会的。”
“那拣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考虑考虑呗?”齐葱继续缠上去不依不饶:“我知道一个店的咖啡特别不错,一边喝一边想?”
“我还急着回阴阳会……”
“那正好顺路!”
“夏恒!”没容我们继续看他们,一直默不作声的大表姐开了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表姐问的,当然是阴间那个人的事情了。
“龙神尺换主人了,”夏恒望着大表姐,说道:“你说呢?”
大表姐一双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扭过了头去,不想让我们看见了她的眼泪。
我推了夏恒一把。
夏恒拧起眉头,像是不太乐意,但还是过去了,揽住了大表姐的肩膀:“怎么,知道我留在这里,遗憾的气哭了?没能少个祸害,真是对不住你。”
夏恒他……连示好,也示好成了这个耍横的样子。
“你个混蛋孩子,谁哭了!”大表姐这么说着,嗓子却更哽咽了:“我知道你恨我,你爱恨就恨,是我自己多事,你早有你的法子,我还跟着……”
“谁说你多事了!”夏恒立刻说道:“你做的事情,我心里都明白,我妈的事情咱们再也不想了,你要愧疚——除了结婚证和绑架老丈人家那事儿,你没对不起任何人。”
“你这臭孩子,这个时候,还惦记这个。”大表姐扑哧一下居然含着眼泪笑了出来:“那件事情我早办好了,就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总能做到,这次果然也一样。”
“大姐说过,有哭有笑,小猫撒尿……”夏恒微笑起来,跟天上的白云一样干净。
“去去去,你去撒尿吧……”大表姐擦了擦鼻子,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们家的事情……”
“在我那里,”程恪不知什么时候也带着耳钉和张佳肴出现了,说道:“我有个房子空着,正给他们在住。”
“多亏了我们,要不然,这个老娘们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耳钉立刻说道:‘最毒妇人心啊!”
张佳肴也连连点头:“我得把这事儿写到了报道里面去……”
大表姐是个挺难堪的表情,花了妆的眼睛望向了我。
这个眼神,终于不再是充满怨恨,而是有点尴尬。
其实想想也是,都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谁不自私?
“那,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爸妈?”我望向了程恪:“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
从刚才夏恒拿出了让倪会长当场犯心脏病的东西,我就明白,倪会长应该不会继续为难我们了。
里面究竟是倪会长什么弱点呢?我很想知道,但估计阴阳会内部的事情,我也听不懂。
不知道,倪会长这个“心脏病”犯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程恪答应了下来,夏恒也跟上了:“走,一起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大表姐有点不甘心:“你什么时候回家?”
“干嘛?”夏恒转了头,有点不耐烦。
“家里准备了你结婚的东西,”大表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你领好证,家里给你操办。”
说着,转眼看着我:“只要你们俩商量好了,别的事情,我这边来做,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你当给咱们家转转运也好。”
冲喜么?
夏恒倒是高兴,但是转而一想,也想起来了医院里的事情,拧起眉头,说道:“那两方家长见面的事情,就麻烦你表现的正常点。”
大表姐脸色白了白,显然也想起了之前跟我们家的交恶,但马上镇定了下来:“既然是误会,讲清楚了也就行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是啊,只是一场误会,一个接连一个的误会,缠绕纠葛,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阴差阳错也好,机缘巧合也好,这一场旅程,终于从苏晗开始,从苏晗结束,划上了一个句号。
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什么东西,今天的这一切,全是苏晗给我的,而我给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程恪跟爸妈怎么讲的,反正爸妈对我和夏恒的态度好了不少,我妈还洋洋得意的说道:“还是你哥的朋友靠谱,说起来,苏晗怎么那么忙?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妈是在遮遮掩掩的不想把对苏晗的思念表达的太直白。
嗓子一塞,我咳嗽了一声才说道:“我哥……忙着赚钱娶媳妇呢。”
“是么?”我妈倒是喜形于色:“你嫂子长什么样?好看不?”
“胸挺大。”
“好生养啊!”我妈赶紧抓住我:“你跟你哥说一声,就说让他们赶紧结婚要孩子,你表姨没了,我能帮着带啊!现在二胎政策开放了,一儿一女最好了……”
就跟您自己一样,一儿一女么?
这话我没说出来,但还是点头如鸡啄米:“就是就是……”
“你别这么心不在焉的!”我妈忽然信手拍了我的头一下:“说起来,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做了筛查没有?”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了夏恒说过的谎话,赶忙装出个不舒服的样子来:“哎,妈,我得找地方躺躺,不行了,我头晕……”
“害喜?”我妈咋咋呼呼的:“我给你煲汤!这真是,前一阵子闹腾的那么烦心,你可得小心点,孩子这事儿不能马虎!”
这么重视这个孩子……看来还真把夏恒接受了。
我找了机会偷偷的问程恪:“我爸妈那会儿对夏恒可是恨得牙痒痒,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程恪淡定的说道:“我妻子教给我,编了一套豪门恩怨争家产的故事而已。”
“啊,真是多谢程太太了。”
“她叫陆荞,”程恪只有提起了这个名字来,黑沉沉的眼睛才微微的带了点甜暖笑意:“我想她会很高兴认识你的。”
“有那个机会可太好了。”我想了想,还是问道:“我真的没法子看见我哥了么?”
“说不好。”程恪说道:“我也死过,但我也回来了。”
希望虽然渺茫,但有希望就好。
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我看见了玻璃窗上自己倒影,那个痣还是稳稳当当的生在了我的眉尾。
信手摸了摸,暗想着,就当他,一直也没走吧。
过了没多久,阴阳会传来了消息,倪会长重病不起,忍痛让位,倪元重新回到了倪家,带着倪丹,引咎让出了阴阳会首领的位置。
现在阴阳会的首领,是傅谨时做。
他终于熬出头来了。
我问夏恒:“那个小本子上到底写着什么,催命符似的,让倪会长……”
“自然是他干的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夏恒满不在乎的说道:“每一件都足够他身败名裂,就算为了倪家的名声,自然也要受制于人了。”
名声……为了巩固名声,却做了有损名声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来了《小王子》里面的醉鬼。
“你为什么喝酒?”
“因为我后悔愧疚。”
“你后悔愧疚什么?”
“我后悔愧疚我喝酒。”
这是个什么样的恶性循环啊……所幸,那个恶性循环终于也算是到头了,只是不知道躺在病榻上的倪会长,还会不会被那些个新仇旧恨烦扰。
最后,在爸妈和大表姐举行了“睦邻友好”会谈之后,我和夏恒顺利的拿到了结婚证,只是总没有鼓起来的肚子让我妈失望不已:“怎么总是不显怀?”
“快了快了……”
“虽然谎言总会被拆穿,”白洗懒洋洋的在骨灰坛里说道:“可你还是义无反顾。”
“拖一天算一天。”我顺口问道:“苏晗的事情都结束了,你还肯留下?”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说保护你一生一世,就保护你一生一世。”
“你别听他的,”萍姐姐喜滋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就是舍不得离开我,哎呀,还别说,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在了骨灰坛里不觉得什么,现在要想着一个人住,那可空荡荡孤零零,太不习惯了。”
“我可不是为了陪着你。”白洗不太高兴。
“男人脸皮薄,”萍姐姐是个看穿揭穿的态度:“口是心非。”
这天到了我妈五十岁的生日,一家人忙上忙下,夏恒更是卖力的了不得,继续花钱如烧冥币,出手阔绰的了不得,礼物堆成山。
我妈埋怨他浪费,他只诚恳的说道:“这些东西能让妈高兴,就算值得,既然物有所值,何谈浪费。”
我妈表面上说下不为例,可是显然也挺高兴的。
又一个口是心非。
在吹寿桃蛋糕上那蜡烛的时候,我凑过去问:“妈,您要许什么愿?”
“希望咱们一家团圆呗。”我妈微笑:“这样挺好。”
说是挺好……因为还是少了苏晗啊。
“叮咚……”正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妈站起来就要开门,夏恒要替我妈开,我妈却直摆手:“生日开门,才能迎运气,打麻将能多胡两把……”
结果一开了门,我妈就僵在了门口。
“诶?谁来啦?”我伸过了脖子,也愣住了:“哥?”
站在门口的,正是苏晗。
苏晗还是老样子,颀长的身材斜斜的靠在了门框上,薄唇勾起来,是个明朗极了的笑容:“妈,生日快乐。”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回来了?
迈动脚步,不由自主就想过去,可是夏恒从背后握住了我的手,捏了一下,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又看见了苏晗背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登山包,登山包的位置有点怪,到了腰下面。
啊,是那个只剩下两条尾巴的狐狸啊!
“来来来,真是心想事成,你回来可实在是太好了!”我妈拉着苏晗高高兴兴的往里面走:“饭菜还都是热的,你大老远回来一定累了吧?姜茶还不给你哥倒水!”
我赶忙转了身去倒酒:“我哥喜欢喝桂花酿。”
“没错没错,”狐狸一听有酒,立刻兴奋的像是原形毕露:“还是姜茶了解我!”
“这真是,”我妈有点不高兴了:“年纪轻轻的,不能老喝酒……”
“小酌,小酌!”我爸忙说:“今天高兴,来来来,咱们爷俩一起喝!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我很久没看爸妈这么高兴的样子了:“那登山包背着干什么,快拿下去怪沉的……”
“不不不,我得背着……有事儿!”
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等到逮住机会,我拉住了狐狸:“你怎么来了?”
“嗝……”狐狸对着我先吐了口酒气,醉眼迷离的说道:“苏……苏晗那小子托我来的,说这天是你……*生日,我一听有酒……酒,就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揪了狐狸一下:“快想想。”
“还用想?”狐狸吃疼:“你小心点,别扯了我的毛!昨天苏晗来找的我啊!他说他回不去,让我代劳,答应给我几桶好酒……嗝……”
昨天!居然是昨天?
苏晗还能从阴间出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说,现在阴阳相隔,让你不要太想他,还有,你以前给他烧的什么充气娃娃,他收到了。”狐狸接着说道:“让你不要破费,他不需要。”
十字路口烧的纸人,到了他那去了……
是啊,长着桃花痣的苏晗,怎么可能需要充气娃娃?不管在哪里,都是桃花朵朵开的吧?
不怪人人喜欢他,因为他值得人喜欢。
胸口一阵发闷,却还是笑出声来了:“好,我记住了。”
“苏晗还说,”狐狸又打了一个嗝:“他过的不错。”
“嗯,我相信。”我吸了一口气:“要是你还有机会见到他,告诉他,我过的也不错。”
一直没作声的夏恒听了我的回答,大为满意,微笑起来,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知道……知道了……”狐狸酒足饭饱之后扬长而去,说以后会经常来的。
爸妈依依不舍,尽力挽留,可是狐狸哪敢露出尾巴来,还是坚持要走:“不方便,不方便。”
“说话算数,你一定得经常来!”我赶忙说道:“要酒管够!”
爸妈,很高兴吧?
狐狸跟苏晗一模一样的那个颀长背影走在夕阳下面,显得特别孤单,尤其那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更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旅人。
是啊,他没有家。
“哥……”说不出为什么,我憋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就爆发了,大声的喊出来:“你家就在这,你有空一定要常来!”
我爸妈倒是被我这个大叫吓了一跳,我妈伸手又在我头上拍了一掌:“别吓着肚里孩子!”
狐狸喝的醉醺醺的,没回头,只一边晃晃荡荡的走,一边摇手,登山包蠕蠕的动,像是装着一包活物。
“笨蛋。”而这个时候,我身后真的响起了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我知道。”
苏晗!是真的苏晗!
我转过了头,却只看见了身后那一墙碧绿碧绿的爬山虎,红砖墙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空街,只要繁盛的紫薇花开的正好。
“行了……”夏恒早一手揽在了我的肩膀上:“回家。”
夕阳一点一点的沉在了地平线下面,满地金红,初夏的风穿过了耳朵一直往南边吹,空气里都是花粉的味道。
“他会回来吗?”
“他会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