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识于樱‘花’‘浪’漫的校园,结缘于相同的爱好。
他还记得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她的脸红通通地,不敢去看他的眼。他轻轻地执起她的手,对她许下了一辈子不离不弃的誓言。
依然是樱‘花’烂漫地季节,他们已经不再青涩,他依旧牵着她手,对她说,“五年前,我对你说,要照顾你一辈子,现在我决定用它套住你一辈子,你愿意吗?”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手心的戒指,笑着点点头。
他们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樱‘花’盛开的季节,他以为他们了可以像樱‘花’一样,永远幸福下去。可是他没有想到,樱‘花’也有会一去不复返的时候。他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脑袋深深地埋进手心,泪水不停地滑落,他在内心不断地祈求着,祈求上苍不要那么残忍,不要带走她。
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希冀地望着医生,医生无奈地摇了摇了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呆呆地僵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半晌才像疯子一般冲进手术室。她躺在冰凉地手术台上,眼神温柔地望着他,“对不起,我要失约了。”他疯狂地摇着头,“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哪也不能去,你要一直一直陪着我。”她轻轻地摇摇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伸出苍白的手,他一把握住,紧紧地拽在掌心,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急忙擦干净,他要一直一直地看着她。“我好舍不得你,我爱你。”她的声音渐渐微弱,身子也慢慢变得冷言冰凉。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很久以后,手术室里忽然暴发出一阵惊天的哭声,每一个听见的人都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让人伤心的哭声。
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他抱着她的尸体不停地哭。猛得醒来,一身的冷汗,他努力回想着刚才的梦,心里没来由得一阵刺痛。是了,他不是做梦,他的妻子已经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他昨天才刚从墓地回来,他环视着房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唯独少了那个人,他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任‘性’,她的不讲理,她的所有都让他心动,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眼泪打湿了枕头,他却不想去擦。
“老公,你怎么了?怎么还不起来啊?上班要迟到了哦。”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朵响起,身上的被子被一把扯掉,他惊诧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老公,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你怎么哭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的妻子轻轻地擦掉他的眼泪,心疼地问。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你你,你是真的?”她奇怪地问:“老公,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这么奇怪?我当然是真的啊!”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顾不上满脸的泪痕,紧紧地把她抱入怀中,“你回来了,真好,真好……”然后哭得像个孩子。
她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哭泣。
单位的人很奇怪,因为任非取消了他的休假,来单位上班了,而且一点也看不出他伤心的样子,和之前活死人的样子判若两人。难道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可是看他处理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条不紊啊。
一时间,众人议论吩吩,有关系比较要好的人就主动询问他是怎么样了,任非只是笑而不答,问的次数多了,他便只说是自己的爱回来了。大家以为是他找到了自己的第二‘春’,虽然觉得这速度也实在是太快了,他的妻子才刚下葬没几天。除了感叹男人果然薄情之辈居多,也不再问东问西了。
任非觉得自己很快乐,他才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呢,他现在一下班就恨不得立即飞回到自己的家中,也许是因为失去过一次,所以他更加珍惜现在的拥有。只是下意识地他没有把妻子回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说出去,如果说了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每天回到家,打开家‘门’就可以看到熟悉的笑脸,可以闻到熟悉的饭菜香,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自己幸福的人了。
他听着自己嗉嗉叨叨地讲着自己一天都干了些什么,没有一丝不耐。“老公啊,我觉得我生病了。”他一听心里一阵紧张,“怎么了?哪里感觉不舒服吗?”她摇摇头,疑‘惑’地说:“我今天想出去买菜,可是我觉得阳光好两眼啊,我心里好像很害怕阳光似的,一点也不敢出去。还有啊,我总是觉得很热很不舒服,家里开了空调才感觉好受了一些。可是现在才初‘春’啊!”他的手开始颤抖,“啪”的一声,筷子竟然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老公?”他的妻子充满疑问地望着他突然苍白的脸。他强笑了一下,连声说没事,只是没拿稳。他颤抖着俯身下去捡筷子,眼睛还是没控制住往妻子那瞄了眼,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鼻子一阵发酸,他连忙假装擦鼻涕似的掩饰,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你呀,怎么忘了啊,上次我们不是一起去过医院的吗?医生不是说过嘛,你得了畏光症,不能见强光,就算出‘门’也一定要带雨伞,也很畏热,只能待在‘阴’凉的地方。”她‘迷’糊地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你这小‘迷’糊能记住什么事啊,也怪我,这几天太忙了,忘记提醒你了。”他小心地观察着妻子的脸‘色’,见她没有再怀疑才暗暗松了口气。
晚上,他躲在卫生间,默默地流着眼泪,原来他不是在做梦,原来他的小妍是真的离开他了,原来他真的亲手埋葬了他的小妍。他终于想通了很多事,难怪他的小妍现在那么怕光,怕热,即使和他靠近一点,也会觉得很热,像是要灼伤一样,家里总是拉着窗帘,而他刚才弯腰,一眼便发现小妍她没有影子。以前的他只是疑‘惑’,也怀疑过,只是心里下意识地不想承认,现在他终于证实了,也就小妍这个‘迷’糊鬼才没有发现自己那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泪水不住地流下,曾经的美好不断地他脑海中回放,他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他不能再失去小妍一次了,他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小妍,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将家里的窗帘全换成了那种可以遮挡紫外线的,特别是雨伞,更是一把不漏地全换了,为了防止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鬼了的小妍不小心伤害到自己,他还特意伪造了一份诊断说明书,将需要注意的地方一条条地列好,一再叮嘱她一定要做到。他谢绝了所有的朋友要来访的请求,他害怕如果有人发现小妍,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仿佛一个斗士一般设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然后再一一预防。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在厨房忙碌着的妻子地身影,心中一片柔软。上帝啊,求求你,不要再把小妍从我的身边夺走,我求求你。他祈祷着。
平安无事地过了三个月,就在他渐渐放松警惕,以为可以放心的时候,他注意到他的小妍开始不对劲了。一开始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他没有在意,他认为鬼一般都是苍白的。后来,他发现小妍有好几次没有拿稳东西,比如有一次,她明明是要去拿茶几上的杯子的,却一下子拿了个空,杯子莫名其妙地掉了下去摔了个粉碎。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不小心,可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次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次数还有在增加地频率。他的小妍已经开始不安了,好几次都对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只能假装看不见,他不想骗她,可是如果他说了实话,小妍她会……
只是情况还在恶化。
那天早晨,他醒来便发现妻子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微微一笑,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拥抱她,却扑了个空,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竟然穿透了小妍的身体。
“任非,我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小妍低着头轻声问着,肩膀微微抖动。
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早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你也变得很奇怪,我很想问你,可是我不敢,如果,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怎么样呢?我只能装傻,我只想着可以多陪你一会儿就好。”她盯着他的眼睛,“今天我想抱你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触碰你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老天要收回他的恩赐了。”他拼命地摇着头,“不,不许,我不允许,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她眼里噙着泪水,脸上却是温柔地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任非,老公,我已经全想起来了,当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不存在了的时候,我就都想起来了。当时我看着痛哭的你,有一股力量正在将我带离你的身边,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也放不下你,也许是你的执念太强烈,我只感到一阵强烈的白光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想是你的思念才让我多停留在这世间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感‘激’了,现在时间到了,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那时可以,现在我也可以让你留下,我可以的。”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大喊。她还是摇摇头,“老公,不要这样,我毕竟已经死了,能再人间再多待这几个月,已经是最大的极了。”她轻轻地抚‘摸’他的头,虽然已经无法触碰,他却似乎还是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温暖。他捂着脸,失声痛哭,“小妍,我的小妍,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残忍,没有你,我,我,我……”他再也无法说下去,只剩下无声地呜咽。
“老公,你要好好的哦,我会在奈何桥边一直一直等着你的。”身体的力量在快速流失,那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她知道她反抗不了,她轻轻地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将‘唇’印在他的‘唇’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妍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他颤抖地触‘摸’着自己的‘唇’,那上面还有小妍残留的温暖,眼泪绝堤。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都是未到伤心处啊。
他又恢复先前活死人一般的生活,只有当他回到家,想像着小妍还在屋子里的情景,嘴角才会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生活对于他,只是一个他与小妍的承诺而已,他答应过,会好好的生活,他便好好地活着,直到有一天,属于他的时间到了。
“等着我,小妍,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他闭上眼,似乎看到一座古老的桥,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桥边,温暖的笑意溋满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