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夜恋

我低着头,走在街上,在我身旁,人来人往,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时,我的肩头被撞了一下,我本不欲管它,可是我听到了一阵笑声,很熟悉的笑声,于是我抬起头,看到了阿华。她已走在我前三四步远的地方,扭过头来冲我甜甜的笑,发出一阵阵银玲声。我微感诧异,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她。我追上去,想跟她说话,可她却并不等我,一边笑着,一边不急不慢地向前走去,时时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对我的“阿华,等一下,等等…...”的呼喊于视无睹。

我追了两步,正打算扑上去抓住她,却没想到撞到了一人壮汉身上,而阿华却眨眼间不见了,我回了回神,向那位壮汉说:“对不起,我在追一个人……”而他听到我这么说,却神情紧张,张了张嘴,很奇怪地走开了。我四处望了望,却发现有许多人在看我,以一种异样的眼神,当我瞅过去时,都走开了。

我很纳闷儿,不知阿华为何不等我,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那为什么路人都这么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撞见鬼似的。真有意思。

我和华关系很好。我们很久以前就相识了,那时我才去这家公司上班,没过多久,她也来这家公司上班,我们恰好分在一起,又是年轻人,趣味倒也有些相投,于是很快成了好朋友。那时公司的大姐都取笑说我俩在谈象。于是害我每次都要跟她们解释,我和华只是好朋友,我已经有了一个对象,她的志向很高,所以去了上海,想在那里打一片天地。有一次,在我解释的时候,我突然回头看了华一眼,我看到她闪烁着几许悲伤与无奈,再后来,一位大姐跟我说,其实阿华是很喜欢我的,于是我不敢再与她开过火的玩笑,避免一些有争议的话语。而她也只是把我当一般的好朋友来对待,不曾表露出一丝爱意,于是我们就在这样的友情的框架中一起呆了两年,然后,她辞职了,匆匆说了一声,就走了。再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也很少见面,直到今天。今天能在大街上看到她,本想问一下她的近况,可她却象一个幽灵般穿梭而去。真奇怪,本有些发胖的身材何时练得如此灵巧?

看了看表,快到上班的时间了,我转了个弯,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到了公司,同事们都已到了,并在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低地说着话。我一向不爱打听一些闲言碎语,所以也没有凑过去,竟直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坐下。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

阿梁走了过来。

一脸戚嘘的样子,“你知道吗?阿华死了。”

我的心一咯噔,“谁?”阿华,怎么可能呢?中午我才看见了她。

“是阿华。”虽然我一脸的不信,他还是又说了一遍。

我想笑,可是脸却僵在那,我以为这是个玩笑,可谁会拿生死开玩笑?何况阿梁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什么时候?近乎一种窒息的声音。

“昨天……”

我不再他,转过头去,打开我的电脑,打开邮箱。一封邮件刺入我的眼中。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它打开。

是一幅画,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一是洁白的蝴蝶滑过。刚才她不就是穿了一身白衣吗?

身后阿梁拍了拍我,我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我请了两天假。去看阿华。

我走进她的宿舍。只有几个好朋友在那里,她们说这是她生前的意思,只告诉几个最要好的朋友,本来她不让我们告诉你,可她在弥留昏迷之际,一直在呼喊着你的名字,所以……

我站在她的遗相前,看着她的笑容,脸僵在那,她的向笑容跟那天中午一样。那时我就觉得她在急着赶路,谁想到竟是黄泉之路。我也没想到她会爱我那样深,在昏迷之际,一直喊着我,而我却一直以为…….

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开的声音,我的心一惊,猛地扭过头来。果然是阿华,一身白衣,轻飘飘进来,一句话也不说,环视了一下四周,很凄切地冲我笑了一笑,然后又飘了出去。

“阿华”我喊道,追了过去。

她的几个朋友好像才缓过劲来,几个人一起抓住了我,任我如何挣扎,却不放手。过了一会,大家都累了,我坐到地上,她们才松手。

我对她们说我看见了阿华,她们不信,只说我眼花了,我告诉她们,其实那天中午我就看见了阿华,刚才又看见了她,她向我打招呼,也向你们打招呼,可你们都不理她,所以她走了,我想追出去,可你们却拦着我。

我这样说着,也许是女性天生的,她们互相靠的更近。这时一直未说过话的阿梅说话了:“这是有可能的,阿华回来看一看,她一直放不下你,所以你能看见她。”平时阿梅就喜欢看一些灵异方面的书,有时还会说一些当时我们会认为不可理解的话,所以只有她是从理智上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她接着说:“你不要害怕,阿华这么爱你,她是不会害你的。而且她可能还会去找你,你若不想见她,跟她说清楚好了,劝劝她,让她早点回去吧。”

宿舍里除了我和阿梅,其他的人早已挤做一团了。是呀,不管阿华生前跟她们再好,不管阿华绝对不会害她们,但毕竟阿华现在已不再和她们一样。

我站起来,对她们说我要走了,阿梅问用不用陪我,我说不用,她说如果你真的见到她,替我问声好。其他的人听见阿梅这么说,也纷纷跟我说,我说会的,就走出了宿舍。

3

我回到家中,把所有的灯都关上,心中坎坷着,等着她的来临,我有一种预感,她一定会来的。

我害怕吗?也许有一点。可是我的渴望却远远超出了那点害怕,而且越来越强烈。

其实我觉得我这个大屋子一直都很阴,一直都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也就是鬼魂在游荡。真的,有时那种感觉很真实,却又无法说清楚。

不过或许天生胆大,或许认为哪有这种事,错觉罢了,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来,这种感觉就越来越真实,但我知道那不会是阿华,因为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会是谁呢?

忽然,我发觉很可笑,为什么一些奇怪的事会让我看见呢?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平常的人,一直以来都从没有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现在又为什么一下全让我知道了呢?难道是这一段时期我一直有轻生的念头,所以老天来派人,不派鬼来勾我的魂呢?

其实我现在真的很惨。事业的不如意不去说她,我一直都不是一个爱争名逐利的人,我一直认为有口饭吃就可以了。可是同我相恋八年的恋人却变心而去,对我的打击是致命的。我一蹶不振,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离我而去?难道真的是她说的原因吗?我了解她,她不是这样的人,然而也许去了上海几年,真的被那里熏染了呢。

坐了很久,胡思乱想着。

窗帘无风自动起来,然后我听到一阵银玲笑声,来自窗外。我激凌了一下,冲了过去,一下拉开了窗帘,低下头,于是看见了她。

她抬着头,看着我,站在秋千上。

我以一种飞快地速度跑到了楼下。我还有一丝理智,要不我会从楼上跳下去的。

我终于又见到了她,离得如此之近,如此的真实。我想再近一步,她阻止了我。

我们默默地凝视了很久,她说话了,

:“在我生病的期间,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来面对,我想走的尽量平静一些,想走的了无牵挂,可是我还是放不下……”

“我明白,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要说,…….”

“你为什么不在生病的时候告诉我,让我去看看你?”

“现在不是看到了吗。其实,那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见你,可是我怕,我怕见到你之后,会舍不得你。我怕你会伤心,我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

“……”我有些抽泣了。

“你不要为我难过,其实,人死了并不象人们所想的那样痛苦,相反,人脱离了肉体以后,竟可以如此无拘无束,任意飘泊。可以任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知道许多不知道却想知道的事,可以了解许多以前不了解的事,很美的。”似乎看到我有些向往的眼神,她阴下了脸,很不高兴,“我之前不太了解你的状况,现在我看到你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我真的好痛心,你明不明白,一个人不管在哪里,都应该好好生活下去。而不是自暴自弃,你明不明白,在这里,我会快乐地生活,而在人世间,你也应该快乐地生活。能够影响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忘记以前的事,从新开始。答应我,好吗?”

4

我从睡梦中醒来,头痛欲裂。

漱了漱口,随便洗了洗脸,我倒在沙发上,拿起昨晚剩的面包咬了几口。

茶几上一片狼籍,易拉罐啤酒瓶也洒了一地。

我使劲拍了拍头。

昨夜我见到了阿华,可我已记不清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

吃了点面包,又喝了剩下的啤酒,我躺到沙发上,回忆起往事。

人世间的事真的好无常,谁曾想坚如磐石的爱情会在眨眼间土崩瓦解?谁曾想一个青春灿烂的生命一夜间消失于世间?谁曾想死去的人会比活着的人更快乐?会开导一个活的并不成功的人好好生活?我记得阿华昨夜说,“无拘无束,任意飘泊”,这不正是我所想追求的吗?难道真的只有离开才能真正解脱吗?‘离开’其实这一阵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人世间有太多的痛苦、无奈、忧伤,为何不离开这个尘世呢?有时真的是想一去了之的。不过我还是有着传统思想的人,我还是知道轻生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我只好像现在这样痛苦的生活。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我的恋人阿茗用e-mail告诉我,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不再回来了的时候。而离上一次见面也已有一年的时间了。

阿茗,你知道远方有人在想你吗?

眼泪顺流而下,无法阻挡。

我和阿茗自小就相识。算是青梅竹马。上高中时,有一天,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亲了她一下。当时很害怕她会从此生气不再理我。不过她只是含羞说了我一句“你好坏。”就跑开了,跑到了我们经常去玩的小河旁,我们相拥面坐。从此,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

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各科的成绩都很好。上大学是没有问题了,而我却比较懒散,成绩总在中间徘徊着,不好也不坏。于是她总是说我,当然我认为这是一种甜蜜。而且我为了她,也一改往日的‘臭毛病’,加紧学习,最终和她一起考上大学。报志愿时,我们报了同一所学校,不过由于分数,并没有在一个科。这我已满足了。

上了大学后,我渐渐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我。自在而懒散、无忧而快乐。渐渐长大了,我们性格上的差异也越来越明显。她是勤奋地、向上的、主动的、不足的……,而我却恰恰相反。但是性格上的差异并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依然爱的很深。她告诉我,最喜欢静静地依偎在我的胸前-快乐时、忧伤时、受气时、甚至是哭泣时,我都会微笑着看着她,默默地给她鼓励。她说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微笑。她说我就像一座宝库,而她有幸拿到了钥匙。所以当许多人都说我不佩她时,或说我应该看紧点她时,我都不会受别人的影响。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情比石坚。

也正是由于性格,在我们同时分配到这个公司后不久,她便不愿再呆下去,而打算去上海发展,而我却留了下来,这份工作很适合我,离家又近。

于是,在一个滴雨的清晨,我把她送上了南去的列车。从此开始过起远隔千里地两地生活。

Wωω● ttκǎ n● 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