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既定的御史大狱因李绛攸的昏睡而不得不推迟,但秘密苏醒的他和秀丽在连日奋斗下写了关于红黎深的吏部尚书解任申请陈述书并绕过御史台直接上呈王与尚书令。于是,吏部尚书红黎深,正式解任!

得知此消息,朝廷哗然。

而不得不推迟的御史大狱,将在两日后召开。

至此,从蓝楸瑛到李绛攸,以及他们身后的红蓝两家主要势力,正被逐渐地清出朝廷。仿佛有一只无形却有力的手,将国王身边的朝廷力量慢慢拔起。

平静的水面已经无法掩饰其下汹涌的暗流,一道道的裂纹逐而产生,并将最终破解爆发。

好一招弃卒保帅呀!哦不对,红黎深是卒?这也太小瞧他了吧!

叶岚芊趴在窗台上摇头晃脑地过滤着听来的最新消息。她漫无目的地张望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始终挂着点怡然的笑意。

小秀丽真是个优秀的官员!叶岚芊想到当初曾给她的一点提示,即使自己也只有模糊的概念而已。可是没想到秀丽竟然做得如此出色,在最后的关头最大程度地保全了绛攸这一方的利益……虽然损失了一个红家宗主,但是应该可以保全了效忠于国王的臣子,这一点对于那些敌对国王一方的家伙们,可谓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吧?!不过……好像他们并不太在意呢——毕竟实力太悬殊了嘛!被赶出家门的公子和被罢免的侍郎,还有那至今手腕不够高明的陛下。就算再有才华和能力,没有真正的权力,一切皆难行动!

看似窘迫的困境,叶岚芊却并不为此担心。且不说那主角无敌效应,她一直认为:任何人都不能被小看!谁知道那不可预测的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现在的她已经不太多想这些事情了,看着床边整理好的一小堆行李(其中大部分是书),她觉得自己的计划也该开始实行了。

至于还有一个郑悠舜……叶岚芊撇撇嘴,她还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然啦,对于那样一个终年温和却心深似海的人来说,在官场沉浮数十年,历经了种种困境之后成为了如今的尚书令,郑悠舜的手段绝不是一般人可比!虽然目前他站在了国王一方,可是叶岚芊总觉得若是他愿意,绝不会使刘辉一方那么轻易地就被削弱了如此多的力量……

关于他和绿缘合伙起来骗她的事……叶岚芊思忖再三,忽而咧嘴一笑,她就知道嘛!世界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偶然?从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一步步地走近,再到她进宫,绿缘的出行,这一切事情看似杂乱,其实却是有关联的!

叶岚芊甚至有一个想法,悠舜会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来历?后来的再三试探,也只是为了了解她的态度而已?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太恐怖了……

“算了算了,我想那么多干嘛?越想越乱……反正打算抛下这一切了,就不要管那么多了……”叶岚芊自言自语,抬头看一眼今日多云的天空。她并没有放弃回去的念头,但是根据璃樱的话来看,大概是现在时机不对吧?!那么,干脆趁此机会到彩云国的各个地方去看一看吧,倒也不枉她来此一趟了。

叶岚芊是一个随性的人,一旦有此意,就会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她也不太在意刚刚在这里建立起来的友谊,反正自己又不是放弃了他们,只不过是想远离政治斗争的中心罢了!

那种“谁离了谁就无法生存”的概念简直是放P,她忽而深刻地想到,情感上的得失远比物质上的得失更让人难以理清,她不愿意在此中纠缠不清,所以干脆潇洒地离开好了!

想到自己还有最后一项工作没完成,叶岚芊打点了一下自身就悄悄地出了姮娥楼。

走在大街上,她目光泛泛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说实在的,之前因为忙着打工赚钱,她竟是未曾认认真真地游历过这个彩云国王都。现在也快要离开了,就趁着最后的时光再看一眼这个她醒来后就一直生活的地方。

方才去钱庄和酒楼里结了工钱,老板还十分舍不得她离开似的多加挽留。叶岚芊暗想要是舍不得的话就看在她曾经兢兢业业的份上给她多加点工资吧!当然这话并没有出口,她只是再三地感谢了老板的好意,并表示去意已决!

略作盘算,叶岚芊得出自己如今的财产若是合理规划,可以供她两三个月的无忧生活。那么接下来……她可得想点办法弄些银子花花!从前穿越小说中的女主角那是一个会赚钱呀,仿佛很轻易地就能做到财源广进。可是,她怎么就没有那本事呢?至今为止还是只能靠打工挣钱,看来还是自己太嫩了……

向路人打听到了全商联在贵阳的驻处,叶岚芊一个人找到了那里。之所以会想到全商联,是因为叶岚芊记得从前的红秀丽也曾经依靠这商队旅行,后来不是还碰到了那妖孽一样的茶朔洵然后惹下一场桃花债嘛!

想她叶岚芊一穷二白,钱财刚够温饱,与这全商联搭伙出行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因为就算日后用光了钱,她还可以受雇干活来抵旅费呢!

贵阳城的全商联建筑虽不显奢华绮丽,但那种内敛的雄伟之气极是符合王都地域的风格。而来往不绝的人流在大门内外进进出出,伴随着各种讨价还价声、安排事项声等等,十分地引人注目。

叶岚芊一踏入全商联内部,就有一个店员打扮的人迎上来,“这位姑娘,前来此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哦,我想请问贵商队近日可有出发前往蓝州的商队?”叶岚芊打量了一眼四周环境后对着店员问道。

“姑娘是想加入商队出行还是申请成为全商联的一员呢?”

叶岚芊略微沉吟,道:“听闻全商联有着万无一失的保镖措施,可免旅途受到盗贼的侵扰。我想作为一名乘客加入你们的商队一同到蓝州,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替你们工作……”

“这样啊……可以!我帮您问问。”说着那店员就走开了一会儿。

叶岚芊借机仔细打量了周围,暗暗称奇。这全商联真不愧是彩云国首屈一指的商业工会,从硬件设施到软件构造,无不体现了它商业霸主的地位。而不管是商人模样的人还是雇主,人们快速地交谈着,在过道里走动着,还有些人拿着黄铜枰在柜台后面称量着什么。

这一切构成的自然而然的紧凑、精明的氛围,还有对即将开始的未知旅程的向往,令叶岚芊隐隐兴奋。

不一会儿,原先的那个店员走回到叶岚芊身边,说道:“这个姑娘,您的运气不错,正好了明日就有一批出发到蓝州的商队。”

“真的么!”叶岚芊有些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请问要加入商队旅行是否需要办一些什么手续吗?”

“是的,请问您有通行证吗?”

“……通,通行证?”那是什么东西啊?糟糕,她忘记了。

店员耐心地解释道:“您知道,全商联幕后是由彩七家尤其是红蓝两家提供协助的。所以,这通行证指的就是彩七家的印有家徽的木简。”

啊,这么说来,叶岚芊对过去看过的动画有了点印象。可是,彩七家的木简啊……她摸摸衣袖里薄薄的小木片。

那是在牢城里,李绛攸还在昏睡之际,缥璃樱给她的小木简。最初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才知道那木简上绘制的是缥家家徽“月下彩云”。璃樱说,这个东西于她而言,将来总会有用的。当时的她还是有些感动的,因为知道不能回去并不是璃樱的错,可是他对她的口气却仿佛是无法满足她心愿的补偿,这让她不由感叹:璃樱真是个好孩子啊……

眼见店员还在等待她的回答,叶岚芊有些迟疑地说道:“一定要通行证吗?”不是她犹豫,毕竟缥家的地位太特殊了,而且也并不在彩七家之列啊……

店员有些狐疑地看了叶岚芊一眼,说道:“不管何时,像这样跨越州界的行程都是需要通行证的;这也是我们全商联保证顾客身份清白的凭据。”

“哦,是这样……”叶岚芊窘迫,天知道她把那些动画的细节早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怎么办?想了想,为了自由,她咬咬牙将袖中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你看这个可以吗?”

那店员轻轻扫一眼,马上定格住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这,这是……”

叶岚芊苦着脸,她就知道是这样的反应。缥家呀,她这样子会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啊?天知道她最怕麻烦了……

叶岚芊走出全商联已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在店员手捧“月下彩云”带着她找贵阳分区会长商量和她再三周旋要求商会帮忙保密之后,出行工具这件事总算搞定了。

累啊!叶岚芊垂头丧气,为了在那个精明得要命的会长面前应付,自己脸都快笑僵了才阻止了他不断深入询问她和缥家的关系。

自己果然还是太弱了!前途迷茫,虽然有着新奇的未知诱惑着她,但同样的麻烦也会在等待着她。“兼济天下”她是做不到了,这“独善其身”希望能够得偿所愿。

过了午后,叶岚芊爬上了贵阳近郊的龙山。站在山坡上,可以将整个王都尽收眼底。当一个人站在高处俯瞰风景时,那满眼的广阔所带来的苍茫感和空虚感强烈地撞击着她的心灵。身侧是一个简单却干净整洁的坟头,叶岚芊知道那是秀丽她娘蔷薇姬的安葬之处。

她放任自己什么都不想地闭上眼吹着席卷而来的山风,夹杂着青草气息的风将她的长发吹得猎猎飞扬。

待心中的踯躅迷茫渐渐消弥,叶岚芊微微睁开清明的双眼。她不怕一个人,只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她就不会迷失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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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才褪,华灯初上。天边的晚霞艳丽无双,街道两旁的瓦楞上晕开了玫红色的光,街景似幻似真,充斥着迷惘的美感。

由于秀丽和燕青今日事务繁忙,静兰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暮色的红光将他的头发染成了醉人的紫红色,挺拔的身姿和俊美无俦的外貌总是惹得路过的小姑娘频频偷看。仿佛是对这样的遭遇早已习惯,静兰毫不在意地走着自己的路。不经意地遥望,目光忽然凝滞了一下。

叶岚芊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城内,她一个人走上了城中最为著名的西施桥,注视着身下流淌着的河流。

据说这松涛河贯穿整个贵阳,由于水闸的缘故,每年会根据特定时候增减水量;而排水时的景象,还算是贵阳的名胜呢!

叶岚芊不由想起那个搞笑事件。当初苏芳向秀丽求婚,与她相约西施桥下见,结果傻愣愣地和他那一堆金狸猫银狸猫一起被大水冲走;后来他还老是被静兰用竹笋砸,给静兰取名叫“竹笋家仆”。

叶岚芊想想看就笑死了,还真是可爱呐!外表看起来呆呆的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一个人,其实他却是将一切看得最是清楚的。

叶岚芊用手指按了按石雕的桥栏,忽然玩心大起。她在想,自己如果就这样撑着桥栏跳下去会怎么样呢?当初苏芳将约会地点定在桥墩下,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想着她就准备起跳,没想到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在她肩上一拍,一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你在干什么?”

“啊——”叶岚芊惊叫起来,回过头一看,是被她的叫声吓退一步的静兰。拍拍胸口,她瞪一眼静兰,“茈静兰大人就这么喜欢当人家的背后灵吗?怎么每次都这样,我会被吓死的……”

“事实说明你不是还活着吗?”静兰说道,他在远处就看到了这个人有些怪异的行为,然后脚步就就不由自主地向这个方向移动。还有,背后灵是什么?!

叶岚芊无语地看着前几天刚刚关系缓和的人,心想真是怪了,这个人今天怎么没事也会来搭理她?“我说静兰君,难道我美丽的名字很难叫出口吗?以后不要再这样无声无息地拍人了。你又不是鬼啊,不会讲话吗?……知不知道这样子很恐怖的!”看到他不以为然的样子,叶岚芊很用力地加上最后一句。

听着少女极其脱线的话语,静兰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才跑来招惹她。生怕她抓着刚才的话不放,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跳下去。”

“……”嘴角微微抽了抽,静兰故作严肃地说道,“那你继续!”

“诶……”叶岚芊斜睨了他一眼,“为什么我觉得你仿佛很期盼似的……”

“没有,那一定是你的错觉。”看到她一副狐疑又不得其解的样子真是很有趣。

叶岚芊翻了翻白眼,知道这个人是在耍她了。想到自己快要离开了,她不太计较地摇摇头,然后说道:“刚才开玩笑的。我站在这里,只是想到了以前看到过的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他的声线在叶岚芊听来竟是意外的温暖,是即将离去的错觉吗?!

她感叹一声,目光空浮地望向远方将逝未逝的晚霞。“那个传说啊,讲的,是一个叫尾生的男子的故事。他和情人相约桥下,一直等一直等,到了半夜河水上涨而他的情人负约未至,他不肯离去,最后抱柱被水淹没而死……”

水来,我在水里等你;火来,我在火里等你……

明明是这么傻的一个人,可为什么她有时候还是会为他难过呢?

她的声音静静的,却仿佛包含了无限的感情。似不解,似感慨,似羡慕,似遗憾……尾生抱柱,这个在她的国家流传的古老传说,常常让她有无限的感叹。

“你说,世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会为了生命中的另一个人,不顾生死地停留守候吗?”叶岚芊转头问静兰,却看到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深邃而广袤。

“有的,但是,我却不相信。”他沉沉地说道,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故事时,一向平静的心会不受控制地微微疼痛起来,又在看到女子那安谧淡然、却情感起伏的眼眸时,奇迹般地柔和下来。

叶岚芊轻轻地微笑,“很诚实的回答嘛!说真的我也不是很相信,但是却常常为这样几近永恒的执守所震撼。人很矛盾啊……”

“你很向往那种东西?”静兰问道。

“也不是,”叶岚芊状似苦恼地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人总是会羡慕一些自己无法拥有的东西吧?因为我没有,所以会迷茫甚至被此诱惑。但是只要转念想想看,爱情并不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有它一样可以活得很有意义。这样一想,人也就清醒了啊……”

“……你今年几岁了啊?”

“啊?干嘛这样问?”叶岚芊丈二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看得太透了!静兰想道,正常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女子所能说出的话。但他只是微微笑道:“没什么,就觉得你在装深沉……”

“切,人家这是思想深刻!跟年龄无关!”叶岚芊不满地道,“倒是你啊静兰君,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娶亲,你们家祖宗会哭的!”

“呵,你管我什么时候娶亲啊?”静兰有些好笑地摇头,然后有些揶揄地道,“莫非叶姑娘你真的对我有那份心思吗?”

“……静兰君,自恋也不是这样的啊!”叶岚芊哀怨地低着头,唉,自己果然是嘴贱不得的,又被这人摆一道了吧?!她怎么就不长教训呢?说到底,还是脸皮不够厚!被他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脸都要和那天边的晚霞一样红啦!

话说,聪明人也有脑袋脱线的时候。事实证明,这话没错!我们无比优秀才智过人的前皇子大人,竟然视眼前这极其明显的暧昧气氛如不见,在看到叶岚芊吃瘪的样子后竟是如少年一般感到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而不做他想。

(于是说,两人迟迟不来电作者有什么办法啊!明明已经给了机会了,可是这两个人脱线啊,没办法……耸肩,溜走……)

一时间无话,叶岚芊看了看水波平缓的河面。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静兰有些诧异地看向叶岚芊,以为这又是她开的一个玩笑。然而看到她那张平静严肃的脸时,他知道了她说的是真的!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但是见她一副不可动摇的样子,仿佛也没有了询问的必要!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淡淡地问道:“要去哪里?”

“呵,不知道。”叶岚芊有些轻松地笑一笑,“大概到处去走一走,游历各个地方……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是么?很早就想离开了?静兰感觉怪怪的,仿佛像是吃过燕青用醋拌的苦瓜一样的感受。他慢慢地说道:“哦,那么,祝你旅途顺利吧!”

“喂,你怎么那种表情啊?好歹相识一场,虽然之前有些不愉快,但是我大人大量地原谅你啦!至少要微笑送我离开吧!书上好像都是这么写的……”最后一句她是嘀咕出来的。

静兰就是有再多的愁绪都要被逗笑出来了,“好吧好吧,叶岚芊你快点在前面走着,我就微笑着送你离开!”

咦,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呢!叶岚芊抛开它不想,反正总是要离开的,还不如干脆一点呢!她向前走了几步,潇洒地背对着静兰摆了摆手。

就当她自私好了,既然是要分离,那么她要先走……

就当他最后一次看着她的背影送她离开好了,反正也有些看习惯了,或许再见时,他就能先认出这道消逝在夜幕下的身影呢……

此时的他和她是那么真诚地告别,却不知天降乌龙乃常事,她最终,却还是没有走成。然而这一次郑重的别离还有那一个尾生的故事,却一起成为了两人心中啼笑皆非的难忘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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