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第一次见到就爱上了?”缩在何不欢怀里的顾景航心里纳闷着,看不出来这女人还挺善于伪装,但心里那个美啊,不禁想起来初次见面宴会里的场景。
正打算开口问,你那时候是怎么喜欢上风流倜傥的我的?
却又被何不欢的话语打断,“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要不然我们之间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何不欢最初的时候带着几分喜悦,说到这里的时候,腔调明显哽咽,带着几分懊恼和忏悔。
仔细听来,还有着不舍。
顾景航着急说话道歉,但是长了好几次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喉咙里卡住的鲜血正嗝在那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我当然喜欢你,当然!”顾景航在心里激动的呐喊。
“那时候的我性格比较软弱,也许是生活太一帆风顺了吧,没有经历过什么磨难。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被你送到监狱里而无能为力。顾景航,你还记得你有个妻子叫做沈言欢吗?”何不欢说到这里,已经满眼浸泪,她难过的低头望着顾景航,本以为他还是在沉睡中,却没想到,自己绝望的目光正好与他无比诧异的目光相对。
若有若无的光亮刚好锁在二人的瞳孔之间,几秒钟后,顾景航的脸色由苍白变为赤红,最后扭头,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沈言欢?你怎么会说起她?你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吐掉了胸口的淤积,顾景航终于可以说话了。他带着几分激动,盯着何不欢,眼神中充满着审视和质疑,但是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偶尔绽放出的熟悉的笑容。
顾景航的心若大石般沉重,一点点的滑向地表,好似要将他整个人坠下来。
“你说我和她有什么关系!”何不欢沉浸在沈言欢的感情中无法自拔,和顾景航再次对话时竟然带着几分愤怒。
“我就是那个沈言欢!我就是那个你以为被车撞死的沈言欢!”何不欢的声音划破了石屋的沉默,泪水大颗大颗的向下流,何不欢颤抖着哭泣起来。顾景航在她的怀里也随着她身体的起伏而波动,泪水溅在了顾景航的脸上。
让他想起了那些雷雨交加的晚上,沈言欢眼中的恐惧和不安。
是,若她真的是沈言欢,那么她之后做的事情也是能理解的了。
“把我放下来。”顾景航忽然觉得自己若是停靠在沈言欢的怀抱里就显得太过突兀了。
何不欢惊愕的望着顾景航,许是心中的执拗根本无法放下,便把他放在了地上。
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的手势更加温柔,但后背上满是伤痕的顾景航还是痛苦不堪。
可他只是扭曲着表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空气又变得安静起来,何不欢的身体依旧在颤抖,顾景航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她打底是对自己怀恨在心的沈言欢,还是那个看起来清丽可人的何不欢?
“但你和她一点都不像。”良久,顾景航的疼痛又加深了,他觉得自己好似生命就要终结,有些事情,还是不能留有遗憾。所以他决定先开口打消沉默。
“若是你,死过一次,是否还会和原来一样呢?”何不欢擦干泪痕,仿若在说别人的人生。
“我是说你的外貌、性格,还有为人处世的方式。”顾景航努力的咬着牙想翻过身来,却有些无能为力。
何不欢看到他艰难的样子,便温柔的伸出手来协助。
终于,顾景航趴在了地板上。或者不能叫地板,叫做冰凉的石头更合适。
如今,两个人,一个人靠在了石壁上,一个人趴在石板上,就这样,像是陌生人般,讲着那些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
“若是我不整的面目全非,我还能再在这座城市生存吗?”本以为自己应该感激他的苦苦救援,却没想到,说起往事的时候,依旧带着这么浓烈的情绪。
想到这里,何不欢的眼泪又开始滂沱。
“这一点倒是很像以前的你。”顾景航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想冲着何不欢发火,说:你怎么能欺骗我!
但又觉得自己的愤怒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毕竟最初对不起沈言欢的人是他!
无论他和沈市长再有冤仇,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沈言欢毕竟是无辜的!
“是啊,以前的我总喜欢以泪洗面。遇到事情,除了哭哭啼啼外,再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何不欢想起那些过往,竟然有些暗暗的生自己的气。
“若是我当时有现在的狠心或者多一点心眼,也不至于被你害的那步田地。”何不欢又道。
她的愤怒像是黑夜中的闪电,一道道刺在顾景航的心里。
顾景航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前妻沈言欢,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
但如今面对这个带着仇恨的何不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表达愧疚的必要。
如今他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这个曾经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人,带着满腹仇恨,不惜整容,费劲心机的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为的到底是一朝一夕扳倒他,还是为了看他有比较惨烈的下场?
也就是在瞬间,顾景航对她的愧疚好似被愤怒代替。
若是他曾对沈言欢无情,但是对于何不欢来讲,他是不欠她分毫的!
他这么不惜冒着生命的代价来救她,难道就是为了听她的这腔倾诉吗?
这下一来,若是刚才是何不欢的控诉时间,那么现在,就该顾景航发怒了!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是吗?你到底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让我家破人亡?或者是将我的父母送上监狱,然后让我横尸街头?”顾景航的疼痛感让他无法将话说的有气势,这段话从内容上听是满心的愤怒,但是从他疼痛的身躯中再说出来,却带着几分委屈了。
何不换一惊,好似没料到他会有这般委屈似的。
“所以你甚至不惜和苏安远那样的人合作,来搞垮我。是不是没料到我后来又获得了成功?所以才会心生不甘,然后自认为自己斗不过我,所以灰溜溜的逃走了?”顾景航的委屈越来越浓郁,他想起来了那些被何不欢指使来,吆喝去的日子。
什么来来回回买冰淇淋啊,什么做饭吃啊,那些他的记忆中浪漫的情节,也许都是何不欢报复的筹码!
何不欢倒沉默了,她听着顾景航大口的喘着气,想着他不辞万里,不顾危险,到这地震最严重的地方,救自己。如今生命几近垂危,却还要听自己斥责他。
自己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不是想过无数次顾景航知道自己身份后的喜悦吗?
但那份快感哪里去了?如今为什么留下来的,全部都是痛彻心扉的,心疼?
真的,心疼!
何不欢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置,疼痛让她几近无法忍受。这个男人,这个如今为了救她而变得如此落魄的男人,在她的面前,申诉着她的罪状,让她心疼的难以呼吸。
忽然间,天空有咔擦咔擦的惊起了闪电。
何不欢的心,猛的揪紧。
仿若,这道闪电变成了生命的终结者。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趴在地上的顾景航,却对这个动静很是欢喜。
“让我就这样死去!”顾景航孱弱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让我死在她的怀里,用我的生命与过去相抵吧。”
天空只是闪电,却没有飘雨,也没有骤风。
倒是顾景航的泪水,和言语中的哽咽,让何不欢的心更加的冰凉。
那是一种即将失去心爱之人的无助,和难安。
自己已经无数次说过要和沈言欢决裂,为何如今真正和过去诀别之时,却还是忍不住抱怨!
看着顾景航抓狂般的慌乱,何不欢的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怨恨。
只是低下头来,将顾景航颤抖着的身躯紧紧搂住,动情的说,“本以为看到你失败后会有得逞的快感,却没想到,竟然慢慢的又再次爱上了你。以何不欢的身份,彻彻底底的将灵魂交付于你。”
何不欢温热的泪水,再次滑落在顾景航的脸庞。
她怀抱的温度,好似温暖了他的冰凉,如今被她这样紧紧的抱着,好似满腹的委屈,都变得荡然无存。
“对不起,不欢。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做事不知分寸。”顾景航在她温暖的怀抱中,惊慌失措的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他任由她轻柔的怀抱将自己包裹,身子颤抖着往她的怀抱里钻。
但疼痛却让他龇着牙,不停的吸着冷气。
“景航,你没事吧?”何不欢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关切的问。
“我没事,没事。”刚才 一直被何不欢的情绪掌控着,所以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背上和脚上的伤痛。
因为那可能被拒绝或者被冷落的痛苦,比着**上的疼痛,要来的更重些。
如今知道何不欢真的爱上了自己,甚至也愿意原谅自己后,顾景航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但是绷着的弦一旦放松,那身体的痛便若波浪般袭来。
他疼的咧着牙,龇着嘴,但还是故作淡定的冲着何不欢说,“我,我没事。”
“只是,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记恨我,愿意爱我吗?”一贯坚强的顾景航,如今孱弱的好似在乞求何不欢。
“从你上次落魄后,并没有带给我丝毫的快感,我便知道,我的心对你到底有怎样的情感。”何不欢将自己的头轻轻的靠在顾景航递过来的肩膀上,然后轻声的说。
她的声音好似天籁,在这几乎让人绝望的空间,给了顾景航无限的力量。
他竟然努力的侧过身来,一个胳膊放在下面,让何不欢舒适的枕着。另外一个胳膊则尝试着努力的环住何不欢,好似要用生命保护她一般。
“真的吗?”顾景航心里已经确定了她的想法,但嘴上还是不停的追问。
好似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是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的事实。
“其实,我们订婚的那天,苏安远说的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何不欢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所以要把心中所有的话全部说完。
“我知道。”顾景航安慰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知道我的身份。然后他就拿这件事情来威胁我,所以我才会做按照他说的做。但他只是让我继续和你在一起而已,我没有作过别的对你不利的事。”何不欢着急的表白自己的心迹。
却感觉到顾景航更加柔软的拥抱,“我知道,我知道。”
“景航,你会怪我隐瞒自己的身份吗?”何不欢担心的问着。
“不欢,你还怨恨我最初对你的残酷吗?”顾景航的心中也存有芥蒂。
“当然不会。”二人根本没有思索,便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就在此刻,屋外传来了轻柔的风声,苍天也好似在为二人鼓掌。
再没有什么事情,并前嫌尽释来的更加让人欣喜了。
“我爱你,不欢。”顾景航轻声的说着,嘴唇猛的落在了那层柔软之上。
“我爱你,景航。”何不欢努力的回应着,但却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无法控制。
地震中这温暖的亲吻,像是给予了二人情感很大的支持,但又耗尽了二人所有的力量。
最终,二人都瘫软着离开彼此的唇。
“不欢,若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很开心能够和你一起度过。”顾景航在这次地震中,表现出来了自己优越的诗人情怀,不停的说着一些肉麻的话,让何不欢有些难以接受。
但心里却甘之若饴。
“不能同生,死却同穴。”何不欢趴在他的怀抱里,轻声说到。
两只手,坚定的握在一起。
似乎在等待死亡,又似乎在等待永生。
“若是我们真的能逃出来,不欢,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倾尽我的生命。”在即将昏迷的最后一刻,顾景航说出了自己心底埋藏的话语。
“你已经用你的生命来爱我了,反倒是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何不欢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消失。
但二人的脸上,却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夙夜老师,当时有一个叔叔问过何老师的消息后,便下了山涧,我看到他到了对面的。”忙碌了三天三夜的夙夜,在将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救助的差不多时,终于迎来了直升机载来的救援队。
原来最初的时候,因为不清楚落云村的情况,直升飞机一直无法确认停机地点。
如今,在打头阵的军队的支持下,已经在落云村打造了一个临时的停机场。
不仅大量的物资通过直升机进行投放,就连一些先进的设备,军队也都通过一定的方式运达落云村。
村民也在这几天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走进那座孤岛,救出那些为了孩子们的生命而被埋着的年轻人。
“就是那个年轻人,将我的孩子救上来的!”大婶激动的拉住夙夜的手,“请您一定要救救他们啊。”
夙夜的心早就跳进了那座孤岛,若不是因为其他人的生命安危,他早就在第一时间将何不欢救上来了。
“不欢,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怪我。”尽管心里知道何不欢会同意他的做法,但夙夜仍旧带着几分惶恐,担心何不欢真的会出什么事。
“夙夜老师,我们开始吧。”旁边的士兵看着出神的夙夜,担心时间久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便催促道。
“好的。”夙夜冲着那座“孤岛”又看了一眼,下定决心说道。
他们先用绳索将士兵和夙夜,从村落这边吊下来。
然后再慢慢的将足够宽的木板,从村落吊下,几个人接住后,就把木板平放在村落与孤岛之间。
木板很重,率先跳下去了七八个人,才能接的牢。
然后又慢慢的倾尽几人的力量,将木板抛向对岸。
夙夜带着绳索,不停的在村落与孤岛之间的缝隙中穿梭,帮助木板更好的横放。
由于几人身上的绳索都是军用的,村落之上又有专门的机器和人帮助他们固定,所以不用担心会在中间跌落山涧。
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人才把木板接上,而此时,夙夜早就攀爬上孤岛,向石屋奔去。
其他的士兵,也都在后面紧紧跟着。
挖掘工具不停的从村落方向扔过来,几人拿着挖掘工具开始准备小心翼翼的挖着。
“不欢,不欢你在吗?”夙夜大声的呼喊着何不欢的名字,但却没有一丝的回应。
何不欢和顾景航早就耗尽了力气,全部都晕倒在石屋里。
但是,拥抱的姿势,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听说有直升机可以直接上山了,山下的莫然将手中的病人安顿后,便排着队要上山去。
“姑娘,你找谁?”因为直升机毕竟能接的人比较少,所以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是不允许上山的。
“我的丈夫。”莫然几乎没有思考,便爽快的答道。
问话的人,却带着几分狐疑。
即便是莫然如今穿着的衣服很破旧,但依旧可以从她的眉眼间看出她并不是村落的人。
“他前一段时间来落云村考察,没想到却被这场地震困住。我从H市一路找回来,呆在山下等了两天,今天才有机会上山去看。家里人还不知道他的死活。”莫然低着头,啜泣着,肩膀间或的耸动,印证着她所言不虚。
“那就上去吧。”问话的人,看得出她是真的伤心,便果真腾了一个位置给她。
莫然连声感谢,但是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
上山的年轻人已经下山了,问及顾景航到底在哪里。他却说不清楚,只是失魂落魄的带着他父亲的尸体,跟着士兵从飞机上下来。
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大学生,如今变成了犹如木头人一样,她的担心更加剧烈了。
“叔叔,山上的情况怎么样?”还未到山上,莫然的心跳就加快,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心侵蚀着她的心。她拉着同时坐在飞机上的中年人着急的问道。
“昨天晚上有一场余震,据说伤亡人数又有所增加。你的丈夫,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吗?”大叔关心的问。
“余震?没有。”莫然慌乱的回答着大叔的话,浑身却逐渐的失去温度。
“姑娘,到了。”直到大叔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后,她才知道,到地方了。
眼前的落水村已经是一片废墟,那坍塌下来的建筑好像是被汽车碾过似的平整。
人们都在物品分发处等待着干粮,还好,这里的人还有着不错的秩序。
“没想到这里的人,还都知道排队。”莫然不经意的出口说道。
“是我们何老师教的!”却没料到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头一看,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何老师?”莫然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景航既然没下来,就说明何不欢应该在这座村子。那么,这孩子口中的何老师,可是那个何不欢?
“恩,她是我们村里的英雄,为了救助我们几个,被埋在了石屋里。”小孩子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看着他难过的样子,莫然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
莫不是,何不欢死了?若是她真的就此消失了,她莫然还真的被驱散了一个劲敌。
但是,一个能把落后的村落教化成这样文明的女孩子,不该就这样陨落。
莫然瞬间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竟然为何不欢默哀起来。
“姐姐,你不要担心。夙夜老师正找人救她呢。而且,昨天有个大哥哥也去救她了!”哭泣的孩子抬起头,望着莫然悲伤的表情,连忙伸出手指,指着孤岛的地方,莫然赫然看到了一大群人都在那不远处的土堆面前忙碌着。
有人救她就好,莫然叹道。
但是不对,“你说什么?昨天有个 大哥哥救她?”这个大哥哥,不会刚好是顾景航吧?
莫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恩,是的,大哥哥把我们几个送出来后,就不小心也被埋在了石屋中。”孩子说完,留下了愧疚的泪水。
好像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大哥哥才会被埋住的。
“你是说大哥哥也被埋进去了?”莫然的心猛然间失控了,她感觉到身体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她怅然的望着天空,却觉得天昏地暗。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小孩子担心的摇晃着莫然。
莫然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泪水,所以一直抬头看天。
却没想到那滂沱的泪水,根本无法控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泪水便肆意的滑下脸颊。
那个她最爱的男人,如今,竟然被埋在了石屋里。
也许不是他呢?
忽然,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念头,也许那个救助何不欢的大哥哥不是她的顾景航呢?
莫然想到这里,赶紧一把将泪水抹干,然后拿出手机,翻出顾景航的照片,“孩子你看,你说的大哥哥不是这个人吧?”
潜意识里,莫然不愿意那个人是顾景航。
一定不要是。
“是的,姐姐。”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他若是能够聪慧过人,摇摇头说不知道也可以啊。
但是他却坚定点了点头。
莫然还是不相信的又翻出来几张,“你确认下,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会不会是你看错了?”莫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几分沙哑,她不停的翻着手机,孩子根本无法看清楚她让他看的到底是谁。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确定,那个大哥哥绝对不是村里的人。
“千真万确!”孩子用了刚刚学会的成语,破灭了莫然最后一丝的希望。
“就在那座孤岛是吗?”莫然轻声问道。
“是的。”孩子小心的回答。
莫然便不再理会孩子,快步的跑到那些在岸上负责调遣的人面前,“放我下去。”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姑娘,下面很危险。”负责调遣的人是个中年人,他望着面前这个有些失魂落魄的姑娘。看得出她不是村里人,较好的面容和良好的教养从她的动作中体现的很明显,即便是她如今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说话间带着几分冷漠。
“那里有我的丈夫。”莫然伸出手,指向孤岛中的石屋,一字一顿的说,目光灼灼,好似疯傻一般。
“姑娘,你的情绪现在不适合过去。”中年人理解她的情绪,但觉得她目前的状况不太好。
莫然听到后,后退了两步,深呼吸,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脸上的面容恢复平静。
“这样可以吗?”她的脸上竟然挂出淡淡的笑容,只为了能够下山看她丈夫一眼。
经历过太多感人事件的中年人,依旧被面前这个年轻姑娘感动了。
便安排人,把她送下去,又叮嘱了她好多的注意事项。
莫然一一点头答应,但心思早就飞到了石屋面前。
夙夜是对石屋最熟悉的人,所以他能带领挖掘队更好的勘察和进行救助。
为了保证何不欢和另外一个人的安全,这时候,夙夜还不确定那个人是谁,他想着可能是阿郎,或者是山里的其他默默的喜欢何不欢的小伙子。
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顾景航。
“好了,停下来,剩下的我们自己拿着铁锹和锄头慢慢来。”用大的工具将上面的大石块慢慢请掉,夙夜便让那些人停止了动作。他担心会有石块落下来砸伤何不欢,也担心那些人会不会稍不留神,让何不欢遇到危险。
剩下的时间,便是由他带头,千叮咛万嘱咐后,才开始轻轻的挖掘。
一掊土,一块石头,被轻轻的搬开。
石屋内部的情况越来越明晰,但是却看不到何不欢的身影。
夙夜越挖心越慌,他不停的喊着何不欢的名字,“不欢,不欢,你在哪?你说句话,我是夙夜,我来救你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歇斯底里,石屋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回应。
夙夜有些近乎疯狂的不停的挥舞着锄头,任由户口震出鲜血,也不愿意停下来。
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不欢,都怪我,没有及早的来救你。不欢,都怪我。”
看着夙夜癫狂的动作,一起来的士兵都忍不住劝说他到,“你别着急,人说不定会没事的。只是因为饿的太久而晕过去了,我们刚才不是遇到了好几个这样的人吗?一定要沉住气。”
说话的人年纪比夙夜稍微大些,他和夙夜一起在村落里挖出了很多人。
“若是因为你太过激动,而伤害了她,就是我们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了,你说呢?”看着夙夜慢慢的动作缓了下来,这人又说了一句。
夙夜便彻底清醒了。
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不能就此放弃。
也就在这时,夙夜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道,“我看到了一只脚!”
夙夜激动的哐当一声,把手中的锄头丢在了地上。
然后快速的跑到那人面前,原来几个人将石头撬开后,发现了下面有一双血肉模糊的脚。
能够看得出来,那是一双女人的脚。
“不欢!”夙夜认出了那双鞋,便大声的喊道。
睡梦中,何不欢正和顾景航在满是鲜花的海洋中玩耍,却一直听到有人在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
“景航,你听到有人喊我了么?”何不欢问着身边的男人。
“没有啊,没人喊你。不欢,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我们还能够在一起,真好。”说着顾景航还将何不欢轻轻抱起,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溢满了何不欢的胸襟。
“不欢,不欢!”但是就在何不欢感受幸福的时候,却还是听到有人在喊她。
“景航,是夙夜在喊我呢。”何不欢笑着让顾景航将她放下来,却忽然感觉到,顾景航猛的松手,她就那样,从顾景航的怀抱中跌落下来。
而本来只是一个怀抱的距离,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万丈深渊。
何不欢低声的呼喊着,但心里还担心着顾景航,便不由得发出声音,“景航,景航!”
然后,耳边忽然传来了夙夜兴奋的声音,“不欢!不欢!”
恍惚间睁开眼睛,何不欢看到了满脸夹杂着土和汗的夙夜,他兴奋的冲着她大声地喊着,好像她已经死过一遍似的。
“好吵啊,夙夜。”何不欢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好似这只不过是大梦初醒似的,但是当转过头看到身边那温柔的笑容时,又想起来了那些过往。
不仅和顾景航相拥而泣。
本以为此生再也没有以后,却没料到,原来绝望之后的幸福,来的这么迅速。
顾景航也在夙夜不要命的呼喊中,惊扰了清梦。
刚睁开眼便听到了何不欢的喊声,担心的赶紧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报以微笑,“我没事的。”
接着,他转过头打算冲着夙夜说声感谢,却没想到,在夙夜的后面,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浑身是泥的莫然。
何不欢也发现了周围的士兵,不好意思的想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却没想到顾景航抱她抱的更紧了。
他诧异的动作,让何不欢感觉到异样,费力的转过身,她望见了惨兮兮的莫然。
莫然的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意味,若是此刻顾景航和何不欢身下有一个床,相信莫然眼中的那个表情,可以用捉奸在床来形容。
然而,下面没有床。
只有两个惺惺相惜的情侣,他们用彼此的意念支撑着彼此的性命。
所以,是值得赞扬的。
中年士兵率先鼓起了掌,在这场地震中,他们见过了太过的真情,但面前的这一对双脚都血肉模糊,男人光着身子,背上全是伤口。女人额头上被衣服粗糙的包扎着,两人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因为彼此之间的爱,必定支撑不了那么久。
更何况,他们还是为了救孩子,才遭遇了这样的磨难。
夙夜也微笑着鼓起掌来,只是他还没发现身后的莫然。
因此不理解,何不欢那脸上夹杂着怪异的笑容,到底为何。
还以为是她害羞了呢。
担架马上送过来,将二人分开,顾景航的胳膊因为一直被何不欢压着,如今竟然无法蜷缩,惹得何不欢的眼眶又带着几分湿润,而旁边的莫然却在难过了一会儿后,跑到了顾景航的担架旁,关切的问着,“景航,你没事吧?”
却没想到顾景航连望都不望她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旁边的何不欢身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没事。”
便再也没有其他话。
二人的担架抬到村落上后,村里人排着队对二人的英雄事迹表示感谢。
孩子们更是哭泣着跑着问何不欢,“老师,您怎么样?”
“老师,您的头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老师,谢谢您救了我们。”
“大哥哥,你好坚强!”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让顾景航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欢愉,他望着这些小生命,冲着何不欢喊道,“不欢,我决定在这里建个学校,提高村里的教育条件,你看怎么样?”
“非常好!”何不欢喜悦的回答着。
二人好像都将自己的身体状况置之不理,倒是夙夜提前赶到门诊那里,着急的给二人找药材。
若是慢了,说不定二人会留下残疾
几天后,H市。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火龙果来着。”顾景航推着轮椅,拿着剥好的火龙果,非要塞到何不欢的嘴里。
但何不欢却嫌弃的转过头,“我不要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