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喑哑低沉的嗓音,仿佛魔咒,禁锢住了她的心跳。虽然是疑问句式,却是笃定的口吻,似乎他已认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布的一个局。不是背叛,是欺骗。
聂岑鲜少霸道,在白央面前,他总是温润被动的,他们就像是更换了性别的传统男女,她主导,他接受。而现在,他调整了位置,掌控着她的七情六欲,强势掠夺与逼问。
白央就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到了生的光明,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也像是即将冲出闸口的洪水,急欲一泻千里。
“唔……”她喘息着,大脑凌乱如麻的从口中挤出模糊的音,“聂,聂岑,我,我是……”
聂岑陡地停止激吻,他双目赤红的盯着她迷离的瞳眸,“什么?”
白央仓惶摇头,又胡乱点头,被这一刻的勇气支撑着,深埋了六年的秘密,她冲动的想全部倒出,但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到底是什么?白央,我要一个真实的答案!你知道吗?至今我都不敢相信你结婚了!不敢相信你会背叛我,会爱上别人!这漫长的六年,对我来说就像作梦一样,我,不甘心!”聂岑握着她的双肩,眸中隐隐泛起水光。
白央泪水决堤般,陡地涌出眼眶,“聂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不想听这个。我只想知道,你在短短数十天之内变心,是不是有苦衷?”
“嗯,我生病……”
正在这时,骤然乍响的手机铃声,突兀的震碎了一室悲情,将白央到了嘴边的坦白,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
她木讷的扭头,看向搁在椅子上的包包,嘴唇轻阖,“有人找我,我……先接电话。”
“不许接!”
聂岑却霸道的否决,并且禁锢住白央,沉声道,“今天你不说清楚,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许离开我半步!”
这个突至的来电,不停的在震动响铃,白央有心听话不理它,但是被干扰的根本没法静心说话,她秀眉紧皱,“吵的我心烦呢,我先看看是谁,如果不是重要的人,我就关机不接听,好吗?”
“不论是谁都……”
“好好,我知道了,我彻底不接,你放开我,我去关手机。”
她真诚的保证,不像是敷衍,聂岑迟疑一瞬,缓缓松手,白央连忙走回座位,从包里翻出手机,但是,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却令她浑身一震,勇气直坠谷底,从美梦中惊醒!
“是谁?”聂岑察言观色,立刻询问,并且探头过来,欲看究竟。
白央一慌,手忙脚乱的摁断,将手机扔回包里,闪躲着眼神,语无伦次,“没,没谁……”
“手机给我!”聂岑朝她伸出手,神情是不容拒绝的严肃。
白央楞神,聂岑干脆直接抢过她的包,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私自拿出手机,打开屏幕,调出刚刚的来电记录,只见上面显示的号码来源地是上海,而白央存储的名字竟是巫婆!
“谁是巫婆?”
聂岑满腹狐疑,正待查看具体号码,回过神的白央,却劈手夺走手机,并且速度飞快的删除有关“巫婆”的记录,包括电话薄里的存储!
她的反常,令聂岑疑心更重,他犀利的追问,“到底是谁?白央,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白央呼吸粗重,她手指按在关机键上,目光空洞没有焦距,“没有瞒你,什么事情也没有,巫婆她是……是我的房东,我欠了她房费,她很凶,所以我恶作剧的给她取名巫婆……”
“你说谎!”
聂岑咬牙切齿,满腔的怒意,全面爆发,“你根本在害怕这个人!你的表情、你的眼神,都已经出卖了你!是他阻止了你对我坦白的决定,是不是?”
“没有!”白央情绪崩溃,她大声的吼他,用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走到今天,我不后悔,哪怕失去你,让你恨我这么多年,我也无愧于心!聂岑,人生没有完美,得失从来都是单项选择题,我选择了另一个得,那么失掉你是必然,我也必须要为我的决定付出代价!”
音落,她抓起包包,泪如雨落的冲出了房门!
“白央!”
聂岑惊了一瞬回神,他立刻拔腿追她,闻讯赶来的老板娘,没来得及问明情况,他们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餐桌上一筷未动的牛肉面……
此时,正是中午人流高峰期,三部电梯外面黑压压的全是人,聂岑看着白央挤进人群等电梯,他略一思索,转身跑向步行梯,从八楼狂奔到一楼,他仅仅用了一分钟!
然后,白央从电梯一出来,手腕便被人一拽,她糊里糊涂的被聂岑拉着冲出大厦,一路奔向停车场!
上了车,两人都气喘吁吁,好半天缓不过来!
聂岑拿出他的随行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白央,“喝点儿水,润润喉咙,我叫两份快餐外卖先填填肚子吧。”
白央茫然的接过水杯,眼睑依然润湿,脸上残留着泪痕,她低头喝了几口,还给聂岑,哑着音道,“求求你,别再逼我了好么?”
“好,我不逼你,你别再跑了。”聂岑闭了闭眼,无力的扯唇,“别的我不问了,我只问你,你现在是单身,还是已婚?”
白央低头沉默,无法言说的痛苦,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真的想要疯掉,想要不顾一切,但是……
舒夏警醒了她!
当年,她活着下了手术台,睁开眼后,舒夏说,将来在她痊愈后,若不遵守合约,舒夏便和聂岑断绝母子关系,永远不再往来!
所以,她能做破坏他们母子感情的罪人么?爱情和亲情,缺一不可,她不想看到聂岑为她与亲生母亲反目成仇,她已经失去了父亲,绝不能害他失去母亲……
见状,聂岑小心翼翼的问,“单身?”
“不是。”白央心口一紧,她狠了狠心,摇头否决。
聂岑脸色一僵,沉静片刻,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凉薄轻笑,“呵,那你丈夫呢?他在哪里?”
“在……在老家。”白央咬唇,根本不敢对上聂岑的眼睛,她始终垂着脑袋,尽管心脏已破开无数血洞,表面依然强装镇定。
聂岑别过脸,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很久后,方才听到他低声说,“白央,你就当我今天是疯了吧……”
他是疯了,才会不留余地的吻她,让她知道,他对她是有多么的渴望;他又是疯了,才会幻想着,他们可以重新来过;他以为,她有苦衷,只要她说出来,他们就可以回到从前,或者她一个字也不说,心里有他便好,但结果是,她已婚……
他的嗓音,明显带着哽咽,听得白央心如刀绞,她情绪无法抑制的猛然抱住他,“我也疯了聂岑,我比你更想发疯……”
聂岑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动,他就那样埋头趴着,静静地,像只受伤的刺猬,不愿让人看到他的伤口,躲起来自我疗伤。
……
这个下午,他们哪儿也没去,一直呆在车里,彼此沉默以对。
聂岑抽了很多烟,以前从不抽烟的他,不知何时,也学会了用尼古丁的味道麻痹自己。
快餐送来,他一口没吃,白央血糖偏低,不得不吃以维持体力。
腕上的表,时针指向了四,聂岑终于开口,低哑着音,“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白央报了地址,系上安全带,肿着两只核桃眼,有气无力。
不久后,车子停在她租住的小区楼下,聂岑打量四周环境,默了一瞬,轻声问,“你真欠了房费么?”
“哦。”白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随口敷衍。
谁知,聂岑竟接着道,“欠多少?”
“嗯?”白央茫然,她涣散的瞳孔,望着他慢慢聚起了光,“你要干什么?”
聂岑长指轻击着方向盘,淡漠疏离的语气,“我借给你,还不还随你。无论我们结局如何,总归……胜过陌生人。”
闻言,白央苦笑,“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发了工资就可以还钱给房东,还能撑一阵子。”
聂岑倏然扭头,盯着她的眸子里盛满讽刺,“当初是谁说,人往高处走,嫁了一个比我有钱的男人,可以不用工作,闲在家里当阔太太,有享不尽的富贵?”
“呵呵,世事难料,后来破产了呗。”白央笑得很不走心,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云淡风轻的说,“采访还没弄呢,要不你到我家坐坐,我做饭给你吃,顺便把采访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