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烺的话看似有些冒失,毕竟很多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具体缘由。
清风寨半月来四十余人接连暴毙,大长老九朴青兴风作浪,大肆抓捕汉人之后公然叛变,还有后来的锦绣阁冲寨之事,最后扑尔晟暴毙于南山寨中。
这一切看似毫无关联,但将它们全部联系到一起时,这一切恶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清风寨,很显然,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将最忠心于圣女秀秀一脉的护山之族除去。
事出必有因果,追溯这一切恶事,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妄图以武力掌控苗疆权柄的大族长姜承。
姜承刚才承认了扑尔晟的死跟他有关,那么之前的事情也不用再去费神,肯定是跟他有关了。
赵烺目光沉静地看着唐继荛,静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姜承见状,也顾不得擦去身上的血,高呼道:“唐将军不要听这恶人一派胡言,他在故意诬蔑我,你一定不要相信他啊……”
“聒噪!”
扑尔哈未等对方说话,就一巴掌将他打得沉默了,怒道:“你刚才亲口承认我父亲的死是你所为,如今你这是在找死吗?”
赵烺并没有阻止,摊了摊手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唐将军威名远播,想必心中自有公断吧?”
唐继荛目光中在赵烺与姜承两人来回数次,而后侧过身子对身后的一名青年军士招呼道:“刘副官,带两个人去南山寨走一趟!”
“遵命!”
青年军士带人跑向南山寨,十来分钟后折返了回来。
“情况如何?”
唐继荛还未待军士临近,就急忙开口问道。
“将军,……”
“不用密语,直接大声告诉我答案就好!”
刘副官本想低声密语,却被唐继荛不耐烦地一把打断。
他脸色一红,立正行礼道:“启禀将军,据城中密探汇报,刚才那些恶事只是姜承所所的十分之一,他还将唐将军所拨用于改善各苗寨生活用度的费用以及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的费用侵吞大半,全部用来发展自己的小势力!”
情况汇报一半,姜承已面如死灰瘫倒在地,痛呼道:“冤枉啊,唐将军冤枉啊!”
“你这个该死的!”
唐继荛雷霆大怒,再没心情听姜承废话,掏出手枪指向他怒道:“我要杀了你!”
“慢着!”
唐继荛正待动作,却被赵烺拦了下来。
“嗯?”
唐继荛眉头紧皱,握枪的右手一顿寒声道:“你想干什么?”
赵烺指了指姜承道:“我们来此就是为了报仇,这人性命理当由我们来终结,唐将军还是做个见证者比较好!”
“见证者?”
唐继荛眉目紧皱,怒道:“我身为云南总督,难道还没有处死治下之人的权利?”
“这个权利唐将军自然是有的,只是为了报仇扑尔哈族长损失了诸多亲友,我想这一枪还是由他来开比较好!”
“你……这是胡搅蛮缠!”
唐继荛气的脸色涨红一片,他眼见着赵烺态度坚硬,遂将目光转向扑尔哈,道:“清风寨的少族长对吧,对于你父亲的死我深感抱歉。如今我要将这人处死,你觉得如何?”
“这……”
扑尔哈没想到争执的中心一瞬间转移到了自己这里。
私人感情上来说,他当然想要亲手将姜承的性命了结。只是唐继荛作为云南总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迟疑了下,有些为难地在在场诸人身上转移数次,而后看着赵烺迟疑道:“恩公,要不……”
“你啊,太缺乏决断之力了!”
赵烺看到扑尔哈迟疑的表情,顿时知道了他的打算。
他叹了口气,还未等在场之人反应过来,就猛然拉起了扑尔哈右手,将他手中上膛了的长枪对准了姜承脑门。
“嘭!”
赵烺强拉着扑尔哈手指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之后,姜承脑门喷涌着鲜血,重重一声倒在了地上。
“喏,完事了,唐将军处理后事吧!”
赵烺转过身来,摊了摊手出口说道。
“你……很好!”
唐继荛此时神情看似平静,但一众人从他简单这三个字里却能感受到他极致的愤怒。
他仔细地凝视着赵烺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竟瞬间将心中怒气压下,道:“听你口音不像苗疆之人,可否告知具体名讳?”
“哥哥,不要说!”
一直待在赵烺身边的秀秀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劝阻道。
“没事,唐将军民间风评极好,都说是一个极明事理之人,想必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我计较!”
赵烺并不惊慌,也没有推脱的意思,直接回道:“京城赵家,赵烺!”
“赵烺?难道你就是那个撰写报道揭露白莲教等一众邪教组织,倡导民众抛弃旧恶解放思想的赵烺?”
“呃,我想你说的人就是我了。”
赵烺抱拳示意道:“我之前在广州安雅报馆时得过钟荣光教诲,也有幸与孙中山先生谈过几次思想救国之事,从中获益良多!”
“哈哈,原来是你!好好好!”
唐继荛连道三个好字,不顾属下劝阻,来到赵烺面前,朗声笑道:“孙先生此前于电报中跟我提过你,说你前段时间从广州来到了云南,让我有机会的时候照拂你一下。
我前些日子已着属下多方打探你的消息,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没成想竟然在这个时候于这种方式见到了你。
真是个奇男子,很好!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唐继荛,号唐蓂庚。”
唐继荛一看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对刚才事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神情真挚地看着赵烺。
赵烺见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自己所猜果然没错,唐继荛是个明事理之人。
而唐继荛与孙中山先生认识也没有意外。
毕竟孙中山先生时任南方军大总统组建护法军,多方面都得到了唐继荛与蔡锷将军的支持。
“谢唐将军赞誉,今日得见唐将军实乃赵某的荣幸!”
赵烺跟唐继荛对握了下手正式认识了。
而后他指着地上早已死透的姜承道:“事已至此,姜承的事情将军准备如何处理?”
“挂于南山寨门前示众吧,之后抛尸荒野给野狼加餐就好!”
“将军此意甚好,少族长觉得如何?”
赵烺轻笑着回了一句,而后将目光转向了扑尔哈。
扑尔哈对于这一切的事情转变还在愕然之中,闻言连忙出声道:“大仇得报,心头大石落下,一切听恩公跟唐将军的!”
“好,今日得遇几位小友,唐某非常高兴。刘副官,去南山寨的酒楼里提前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我要与他们好好喝上一场!”
“是!”
刘副官带着数人当先离去,唐继荛做出了个相请的手势,道:“来一趟不容易,去寨子里坐坐?”
“唐将军盛情相邀,我们自然是极愿意的!只是南山寨毕竟是姜承的大本营,将军就不怕姜承突然被处死之后,里面起什么变故?”
“哈哈没事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唐继荛大笑着拍了拍赵烺肩膀,道:“姜承所属部队关键职位上都是我们的人,里面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我就放心了,只是听姜承所说,他此前于南洋请了些降头师回来,这是不是会有什么隐患?”
“降头师?”
唐继荛神色一顿,而后眉头一皱,向着身后一片空地沉声道:“巫九,城寨里的邪术者交给你了!”
“巫九领命!”
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而后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就那样凭空从空地里显现出来,而后身子仿若没有重量一般飘飘荡荡地向南山寨幽幽晃荡了过去。
“嘶!”
黑袍青年出现的同时,赵烺直觉右眼一阵幽芒闪动,心里面猛然一颤却在眼中清凉之意流转后又于瞬间消失。
扑尔哈兄妹更是脸色煞白眼眸中俱是惊惧。
就在此时,秀秀手中玉笛一阵绿色光芒一闪而逝拂过赵烺与扑尔哈兄妹,这种阴冷慑人的感觉才消散了很多。
赵烺心中一紧神色间猛然多了些凝重,他没有想到唐继荛身边还有这般奇人,他五识如今受皮脂加强,已经远超常人许多,竟然没有发现几米外的藏身之人。
而一直仔细观察着赵烺等人的唐继荛此时眼眸中凝重更甚,因为他深知他所招募的这些术者到底有多厉害。
有孙中山先生这个中间人,唐继荛对赵烺倒没什么敌意,也是真心欣赏对方。
只是赵烺刚才处事太过武断,直接在众人面前违抗他的命令,他觉得赵烺锋芒太甚,还是想隐晦地敲打一下对方。
因此他在叫出巫九的时候并没有特意提醒。
只是在看到赵烺的反应以及秀秀手中玉笛的那一抹异芒之后,他对于赵烺几人的实力评价又高上了几分。
唐继荛所行赵烺稍加思索便已明白。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巫九离开的方向,道:“唐将军属下可真是人才济济,刚才他出现的时候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可当真是有些吓人呢!”
“些许障眼法而已,赵小友见笑了!”
唐继荛哈哈大笑着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道:“天色已晚夜风寒凉,要不你们就随我进寨让我做东,好好吃上一顿边吃边聊?”
“唐将军美意却之不恭!”
赵烺轻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