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看着金昊钦的笑意陡然加深,莹润的樱唇微启:“我很好奇,你之前说过州府上有几宗棘手的案子,辰郎君都有份参与破案,我想知道他真正的职业到底是什么?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帮助官府吧?”
金昊钦微微一笑,刚要开口,便听到金子补充道:“你千万别跟我说是因为跟你的交情!”
金子的脸上漾着浅笑,却清楚分明的写着:打死我也不相信!
金昊钦不曾想到三娘竟会对辰逸雪的身份如此感兴趣。他剑眉微蹙,深邃的眸光迎着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要透过那清湛的瞳孔深处,将金子的心意,看个透彻。
“你别这样看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有些好奇罢了。”金子解释道。
金昊钦见金子神色坦然,不由暗笑自己太过敏感,毕竟,三娘跟别的女子是不同的。
很多女子,在看到辰逸雪的时候,总会展现出既娇羞又害怕的模样。
站在男人的角度,金昊钦扪心自问,辰逸雪无论是长相、气度还是身材,都实属完美,是个无可挑剔的优秀郎君。有良好的家世和出身背景,是州府所有娘子们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梦中情郎,唯一让人感觉有距离和压迫感的,便是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股冷冽气质。
逸雪,他跟别的权贵公子也是不一样的。
金昊钦收回游离的神思,含笑回道:“我们相识。的确是缘于一起案子。”
“哦,什么案子?”金子绕有兴趣的追问道。
“阿兄还记得,当时那起案子引发的轰动,绝不亚于庵埠县的那例裸尸案。元老爷家的郎君在私塾内被凶徒绑走,还杀了元郎君的随身小童。元府在元郎君被绑走后,收到了凶徒的来信,并指定了府中一名婢女将银票送到他所说的地方。阿兄奉命带了一小对人马跟踪送银票的婢女,没想到凶徒非常狡猾,在路上设了埋伏。阿兄因此而跟丢了婢女,等寻到人的时候,那名婢女已经被杀了。”
尽管案子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金昊钦低沉的嗓音和惊险的案情还是调动了金子的神经,她略有些紧张的追问道:“后来呢?”
“这个案子的影响极大,发生仅有两天。就成为了州府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阿兄那时刚好去牵手楼用膳,无意听到了逸雪提出了对案子的见解。阿兄当时听他说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时,便不顾礼节地冲进他的雅室,请他赐教。”金昊钦回忆起初见时的场景,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那个家伙还真是傲慢呢,当即就沉着脸。让自己自行离开,免得面斥不雅......
他墙角听了一半。哪里肯走,死乞白赖地在雅室中磨着,不管是亮出自己护卫的身份还是威逼利诱,他全然不为所动。
“瞧他倨傲傲娇的模样,你一定碰了一鼻子灰吧?”金子的眼眸幽幽一闪,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然只一瞬。她便觉得自己思想幼稚,那都是多久远的事情了?
金昊钦不以为然的点头道:“他的个性是特别的。软硬不吃,阿兄愣是说破了嘴,他依然是一脸漠然。最后还是辰娘子搬出了佛偈,‘救了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打动了他。”
金子扑哧一笑,不能想象,辰逸雪还是个信佛的。
当然,是与不是,不能单凭这点确认,目前,还无从考究。
“他没有接触过案子的死者,全凭厉仵作当时的验尸报告,就推测出凶徒是个武功高手,而且,元府中有他的同伙当内应。府尹大人派了衙差日夜盯着元府,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元府的管家经常出入胜天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却在案发后悉数还清了,而且根据调查,管家与派去送银票的婢女私通,管家遭婢女屡屡逼婚,烦不胜烦,婢女一死,他就可以踢开这个包袱。所以元府的管家便是案子的关键性人物。我们顺藤摸瓜,刚想将管家抓捕审问的时候,管家却意外死于走火。”金昊钦讲道。
金子凭着直觉,脱口说道:“管家是被那个凶徒灭口的吧?因为你们已经盯上了管家,他担心管家禁不住你们严刑逼供,将他抖出来,所以将人杀了,一了百了!”
“没错!”金昊钦点头,嘴角一勾笑容魅惑:“原本以为案子因此陷入僵局,却不想逸雪聪明绝顶,当即就提出了疑问。”
金子抿嘴望着金昊钦,这家伙正在惟妙惟肖地模仿辰逸雪傲慢的态度和语调:“若是凶手只是不想管家供出自己,大可以像前两次那样,一刀将人杀了,为何要放火?你们没想到原因么?”
金子没绷住,掩着嘴笑了起来,脑中不自觉的闪现辰逸雪长身玉立、冷漠而高傲的模样。
“只能说你们的逻辑思维太不给力了!”金子摇了摇头道:“管家一定握有凶徒的某个把柄,凶徒又找不到,只能一把火将管家的府邸烧了!”
“是!”金昊钦看着金子的神色充满赞赏,续道:“逸雪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们随后在灰烬中找到了几个坛子,坛子没有完全被烧毁,但里面的纸片却因高热而成为灰烬,完全没有作用。但逸雪却让官府放出风声,说找到证据,只需要花时间将沾染在表面的污垢揭去,便能知道管家留下的信息是什么。”
“嗯,然后凶手上钩了!”金子点头道。
金昊钦微微一笑,应道:“接下来的事情,在逸雪的意料之中。凶手顺利抓捕归案了,元郎君,也及时从刀口下救了回来!”
“这是你们相识的开始,那后来呢?”金子听完一个案件之后。发现金昊钦这厮压根就没有回答她之前提出来的问题,不由蹙眉续问道。
“后来阿兄就常常带着酒拜访他,他开始并不欢迎阿兄,但阿兄脸皮厚,久而久之,他便接受阿兄了。”金昊钦咧嘴一笑,“其实他是个孤独的,阿兄不曾见到他的院子里有其他的友人前往拜访。”
“从他展示出来的那种孤僻傲慢,可以想象得到!”金子应道。
“阿兄问他为何不多广交好友。他却说多了也没用,没人懂他的灵魂!”金昊钦有些惆怅的说道,显然,辰逸雪只是纯粹被他的执着打动了,而不是因为他真的懂辰逸雪的灵魂,实际上。当逸雪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他错愕了好久。
没人懂他的灵魂?
这话,好有深度!
金子幽幽叹了一口气,显然,他认为这世间还没有人能达到他精神领域的那个层次么?
好大的口气!
“那他后来帮助你破获的那几起案子,真的是因为跟你的交情?”金子带着狐疑问道。
金昊钦点头。笑了笑:“有时候,人太闲了就会无聊。这几个案子,他全当玩了,当然,请他帮忙,要看他的心情。若他不想帮忙,或者提不起兴致帮忙,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说不动他。”
“哦,原来这样。他还真是闲得慌。若是他能入仕,凭他的聪明和独到的思维,于刑狱方面倒是能有不错的建树,真是可惜了!”金子感慨道。
金昊钦也不无认可的点头附和道:“是可惜了!不过蕙兰郡主说的也没错,他的性格,不适合官场。还有,他的身体......”
金子见金昊钦眸光闪烁,话说一半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急问道:“他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已经在恢复了......三娘没见他挺清瘦的么?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金昊钦起身,往正堂的方向探了探,灯光依旧透亮,桩妈妈和笑笑一定还在赶制着襦裙。
金昊钦顿了顿,对金子说道:“夜渐渐深了,三娘早些休息吧,今晚能跟你聊这么久,阿兄很高兴!”至少,他们还能有共同的话题,虽然,整晚除了那个案子之外,谈的那个对象都是辰逸雪......
金子也起身,这才发现金昊钦真的很高,她整个人都被拢在他高大而挺拔的身影下,显得十分单薄娇小。
头发已经干透了,夜风将发梢撩起,长发飘舞,蹁跹而柔美。
金昊钦突然抬起手,为金子仔细地拢好耳边的碎发,声音透着轻柔的味道:“好好照顾自己,你若是需要钱银什么的,告诉阿兄一声,别总是接外头的活计来做,阿兄看了......会难过!”
金子心头有些闷闷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这会儿才来说这样的话,不觉得有些晚么?
她若是需要钱银,绝不会向任何人伸长手......
她要靠自己,为清风苑的每一个人,撑起一片天!
尽管心中是这样想的,但看到金昊钦如此诚挚的神情,金子终究忍住了口中锐利的话语。
“我知道,你回去吧,我准备就寝了!”金子淡淡的应道。
金昊钦柔声道好,转身,徐徐走向院门口。
金子望着他的背影,忽而开口道:“若是宋郎的尸检需要我帮忙,就过来说一声!”
金昊钦停下脚步,回首,看着金子,星眸熠熠,一脸温和笑意,摆了摆手道:“好!快进去吧!”
金子呼了一口气,伸了一下懒腰,转身头也不回地房间位置走去。
原来辰大神是闲人一枚,估计,每天都跟自己一样无聊着。
自己空有法医的手艺,却无处施展的无力感她深有体会,自然能理解辰大神的无奈。
他那孤僻性格,该不会是长期压抑造成的吧?
听金昊钦刚刚的言语,辰逸雪身体有问题么?那应该是心理问题吧?
金子胡思乱想着,想起明早就能完成的襦裙,心头雀跃。
明天,她得找时间去一趟毓秀庄,顺便将襦裙的工钱结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