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钟磬一阵头疼,“她行医是万岁下旨允的。
老夫人眉头一立,“……圣旨说她行医必须得你允许!”咄咄地看着沈钟磬,“你是打定主意让她败坏祖宗的门风了!”
“她开医馆也是被逼无奈……”
沈钟磬话没说完,老夫人啪地一拍桌子,“你还替她说话!”眼见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成了别的女人的,老夫人心抽搐成一团,气的浑身直哆嗦。
“娘别生气,这不是商量吗。”沈钟信忙安慰道,“说到底,嫂子的医馆已经开两个月了,您不也默认了吗?”
这哪是她默认,是她管不了好不好!
那贱人耗子似的地躲在梧桐镇让她鞭长莫及,否则,她早把医馆给砸了,听了小儿子的话,老夫人腾地瞪起眼,嘴唇动了又动,到底觉得这话没法说出口。
沈钟信趁势斟了杯茶递上去,“娘先喝杯茶消消气,就是想关了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您先让大哥把话说完。”见老夫人又要开口,忙道,“嫂子开医馆手里是有圣旨的,总的找个万全之策才能关了,否则,违了圣旨可是灭门的大罪。”
“你别糊弄我!”老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碧月一眼,“圣旨上说了你大哥不同意,她就不能开!”看着沈钟磬,“你就不同意,看她敢不关!”
“母亲不知……”沈钟磬摇摇头,“当初十娘被病人堵在门口,知道您不同意她行医,曾写信请示我,问用不用写一个大红榜贴在祖宅门上昭告病人,说明万岁有旨意她行医需得我许可。让去瞧病的人首现到将军府上求了我的便条再去找她治病……”沈钟磬露出一脸苦相看着老夫人,“您想啊,病人被用门板抬着堵在门口,瞧热闹的人山人海,我若真不答应,岂不是让这些人指着我脊梁骂我没人性?”叹了口气,“母亲不准她行医,我被人骂也认了,只是。我担心一旦民怨太大,天天在将军府外排队闹事,惊着母亲就不好了,于是,就写了一封便信用飞鸽传给她。让她便宜行事……”
这是自同意甄十娘扩大医馆,他就冥思苦想不得要领,最后萧煜给他出的主意,说完,沈钟磬愁眉不展地看着老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同人合起伙来骗老夫人。
也不知道这鬼萧煜的计策管不管用?
“……大哥竟给嫂子写了字据?”沈钟信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钟磬。又转头看向老夫人,“完了,完了,大哥有字据在大嫂手里。大嫂有理有据,这医馆是再关不了了。”
有太后护着,这个媳妇她再不能休了,除非她想让自己的女儿下辈子住冷宫。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任她顶着沈家的名行这下贱之术啊。老夫人气势虽然矮下来,心里到底不甘,“……难道就让她这么继续败坏我沈家门风?”话是对沈钟磬说,眼睛却看向碧月紫月。
见母亲竟向贴身丫鬟求计,沈钟磬目光微微一寒。
“不过一个便条,将军要回来便是。”碧月轻描淡写说道。
“……对对,你就去跟她要,看她敢不给。”老夫人立即点点头,又想了想,“毕竟是你同意的,以前就那么着了,她从今儿起关了就行。”
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败坏了沈家的门风!
“她开医馆时已经把那个便条奏给万岁了……”
老夫人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楚欣怡嗷的一声叫起来,“将军见过姐姐了?”
回来虽然四天了,可一直被万岁留在宫里,她和老夫人也是今天才见到沈钟磬,他们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老夫人和其他姨娘也反应过来,嗖嗖嗖,目光俱落在沈钟磬身上。
老夫人扶炕的手都微微发抖。
沈钟磬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欣怡一眼,说道,“是万岁召见我时问起此事,我才知道她的医馆是经过万岁亲批的。”看向老夫人,“太后把她当女儿,万岁也给她撑腰,开业的时候都送了牌匾,回春医馆我想关也关不了了。”灰败的语气带着股浓浓的无奈。
难怪那么嚣张,她竟先下手为强,找了万岁撑腰!
老夫人气的浑身直哆嗦,可也知道这事儿已经捅到了天,她就是再逼沈钟磬也没用,沈钟磬敢去顶撞万岁,太后就敢让她的女儿进冷宫,心里彻底没了念想,老夫人脸色由黑变得青黑又渐渐变的灰白,僵直的身子渐渐地软下来,颓然地倚在抱枕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楚欣怡心里越来越糊涂
公开住址,花钱雇人到祖宅门前叫嚣,强势求医……为布这个局,她费了多少心血啊!
听到她公然违反老夫人意志开医馆,败坏祖宗的门风,沈钟磬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地连夜去祖宅把她的医馆给砸了吗?
然后再把那贱人圈禁起来,然后那贱人会吐血,然后卧床,然后一命呜呼吗……
怎么全不是这样?
沈钟磬不是一向霸气,刚直不阿,发起怒来连万岁也敢顶吗?
怎么现在竟一脸灰败,竟然,怂了
而她怎么感觉嗓子眼发甜,要吐血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呢?
那面沈钟磬亲眼看着老夫人由最初的暴怒到无奈到最后的颓丧,再没向以前一样要死要活地逼迫他,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一面擦额头的细汗,心里不由想道,“看来萧煜说的也对,对于亲人,既不能强势仵逆打杀,也不能疏离冷落不理,就只能连哄带骗了。”
这阴诈诡计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不能用。
今天的效果就不错。
面对水火不相容的婆媳,以后为了家庭和睦,他只能,两头骗了!
……
初秋的晚风,像花季少女的手,轻柔地抚在脸上,身上,令在秋天烈日烹煎下鼓噪了一天的情绪很快地安定下来。
望着头顶满天的繁星,听着吱吱的蝉鸣,沈钟磬心情格外舒畅。
终于找到了能化解他们婆媳关系的良方,这比他曾经征服一个南越国来的还痛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路长不要紧,坎坷也不要紧,他不怕困难,不怕坎坷,就怕没有路;既然找到了路,他就会像曾经征服南越和南夷一样,于荆棘中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将军……”荣升正迎在养心院外的榕树下,见沈钟磬虎步生风地走出来,他恍然也松了口气,暗道,“看样子老人这关是过了。”快步迎上前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灯笼,“将军今儿心情真好。”他笑着问。
沈钟磬没言语,只大踏步地向前走。
荣升拎着灯笼追上来,“石校尉来了,在外书房等您。”
石虎?
沈钟磬眼前一亮,抬脚向外书房走去。
石虎正负手站在北窗下一个半人高一丈见方用砂石做成的军用地图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脚步声,他一抬头,“将军……”恭敬地施了一礼,低头继续看向地图“……这是将军亲手做的?”
俯下身,沈钟磬两手扶着地图边缘,“……知道这是哪里?”
“……是祁国的麒麟山脉。”石虎惊叹道,“将军做的真是微妙微翘。”
“这是我当初参照你那张平面图和相关资料做的……”一边动手修改起来,“这次身临其境才知道,你那张地图绘的不准确,差异很大啊。”
“那个只是一张民用地图,哪能处处标记的像您这么详细?”石虎脸色涨红,“再说,这世上有几人能有您这水准?”
“……从麒麟山到云母是一条盘山路,大约八十里,步兵需要一天才能走到,地图却只标了直线距离二十里,若不实地了解只依据地图盲目派兵……”沈钟磬仔细修改着地图上一条细小的道路,“必败无疑……战场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石虎才想起自己进献那张地图时并没说是民用的,因是从祁国边境士兵手中盗得,他还特意告诉沈钟磬这地图来自祁国军营,冷汗刷地落下来,“……属下知错。”他也是事后才知道那是一张民用图,因以为沈钟磬只是为出使祁国才要了随便看看,并不太重要,便也没再更正。
荣升端了茶进来。
沈钟磬直起身,接过荣升递上的布巾擦了擦手,在书案后坐下,“……查的怎么样?”
“夫人住在梧桐镇的事是一个叫杨涛的人泄露的……”石虎把收集的资料递给沈钟磬,“这杨涛外号叫小诸葛,是上京城八里胡同一带有名的地痞,手下养了一帮打手,三教九流都有,专门做仙人跳、拉皮条的勾当,不仅夫人的住址,在夫人门前强势求医也是他干的,花银子雇了个叫外号叫橘皮九的医骗…………”把当初陈皮的手下在祖宅门口行骗被甄十娘识破后送到官府的事说了,“……官府顺藤摸瓜找到橘皮九时,他已经被人杀了,是以官府一直没查到杨涛这个人……夫人的医馆开业后,他还让人抬着死人去砸过医馆,不是被将军的侍卫镇住,夫人真就栽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