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文静又抱住宇文樱撒娇,“娘,我晚上想跟你一起睡!”
宇文樱立马摇头,“等天凉快些了娘再带着你睡!”
文静立马噘嘴,“为什么夏天不能跟娘一起睡?我想天天都抱着娘睡!”
宇文樱捏着她的小脸,笑得无奈,“娘怕热,你抱着娘睡,娘热得难受!”
文静只抱着宇文樱拼命往她怀里拱了几下,宇文樱哭笑不得。
“你过两天就六岁了,还调皮,当心让兰姑姑她们看见了笑话你。”
文静抬头,嘴里直哼哼,一副可怜的样子。
宇文樱无奈一笑,“说吧!你想要什么?”
文静立马灿然一笑,“娘,我想跟着舅舅学武艺!”
“不行!”
宇文樱斩钉截铁拒绝。
眼见文静又撅着嘴。宇文樱忙笑道:“你现在就整日将那些男孩子欺负得哭,真要是学了功夫,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咯!”
文静听了这话,眉头皱成一团,“我不嫁出去,我要学功夫保护娘。等以后小宝的娘再也不敢欺负娘!”
宇文樱轻笑,将女儿搂在怀里,“学武苦得很,娘可不想让你学。你只要自己过得开心自在就好,娘可不需要你保护。小宝的娘可欺负不到娘,你看今日娘不是将她说得哑口无言了吗?她今日被高飞的爹爹教训了。以后定不敢再上门找茬。”
文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理由说服娘亲,只得用最后一招,忙向她保证道:“娘若是让我习武,我就不会出去疯玩了。我不出去疯玩,娘就不用派兰姑姑她们找我……”
宇文樱扑哧一笑,“你若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那就学学琴棋书画。你何曾听说过吴郡哪家女儿是学武的?”
文静想起琴棋书画就觉得无聊,只得妥协,小声嘀咕道:“那我还是出去疯玩吧!”
宇文樱无奈一笑,揽着她去床上睡下。
“天这么热,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往后的日子小宝娘只怕还有好多难听的话要说,你少出门去。万一听见了。你就当听见乌鸦叫,不必放在心上。”
文静撇嘴,不情愿地应了。眼看娘要走,她再次撒娇要娘陪自己睡。
孩子还小,守不住秘密。自从来了吴郡,宇文樱从未让孩子见过自己原本的样子。天凉快些还好,面具覆在脸上也不觉得难受。到了热天,那是真真憋得脸上不舒服。她只试过一次晚上戴着面具睡,那种难受的感觉真是再也不想尝试。
“后日就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不管你提什么要求,娘都满足你……”
文静面上一喜,脱口而出,“我想学武!”
宇文樱捏了捏她的脸,“娘话还没说完,除了学武,其他要求随意提!”
文静噘嘴嘀咕道:“娘明明说什么要求都答应,说话不算话!”
宇文樱见她坚持,拿她毫无办法,心里一急。
“慕……文静……你听话!”
文静有些郁闷,娘又叫自己木文静,她真不喜欢这个名字。想想娘好不容易答应自己随意提要求,她忍住心疼,只得说道:“既然娘不答应我学武。那能不能答应,以后不叫我木文静?我不喜欢!听着像说我是木头疙瘩!”
宇文樱心里一阵酸涩,笑着点头,抚了抚文静的脸,“快睡吧!”
等文静乖乖闭眼,宇文樱才回房,乌兰已经备好了水给她净面。
“小姐又要闹着跟夫人一起睡了?”
宇文樱无奈笑了笑,忙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在水里泡了泡脸才觉得舒服一些。
“戴着这个东西捂得我真是难受得很!”
乌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直感慨道:“五六年时间过去,公主的脸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跟以前一样!”
宇文樱轻笑一声。“大晚上光说好听的话哄我开心。后日安安就满六岁了,我哪能一点都没变?只整日让安安气我,也能多张几条皱纹!”
乌兰笑道:“奴婢可没说玩笑话。公主这些年确实有些变化,却是性子变了。以往公主性子急,如今的性子却越来越像可敦!”
宇文樱拧了帕巾又擦了擦脸,忍不住笑出声,“我原先还觉得安安性子太野,听你这么说,我倒不必担心了。或许等到以后她就好了?”
乌兰点头,“小姐不止相貌随了公主,性子也跟公主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起慕容静长得像宇文樱,乌兰一肚子气,“小姐和公主明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些人不知情,还悄悄说小姐不是夫人亲生的!”
宇文樱轻笑一声,“随他们去吧!宋夫人今日在咱们这儿受了罪,往后那难听的话只怕不少。你这些日子看着安安一些,省得她听了心里难受!刚才她还跟我闹着要学武呢,说要等以后保护我。”
乌兰见她笑得满足,也跟着开心,“别看小姐整日就像是疯玩,渐渐也懂事了,知道心疼公主了。”
宇文樱笑得开心,心里渐渐有些苦涩,“我当年怀着她的时候她就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她刚四个月,又跟着我一起山长水远折腾了一趟。我只希望她开心就好,要疯玩就疯玩吧,要习武也得是她自己喜欢,不能让她为了保护我,做些不愿意做的事。”
宇文樱轻轻拭了拭眼角,笑道:“后日她生辰,你明日去市集把材料买回来,我给她做鸳鸯糕。还有,马家姐妹估计会过来,你准备些东西让她们带回去。照往年的惯例,马老板这月底只怕就要出发去东莱郡送货,将那些东西搭他带上,交给李鑫。”
乌兰见她心生感触,犹豫一阵还是问道:“不如今年就不托着马老板的名义,直接让马老板给李鑫带个信,就说是公主送给阿迪娜和托娅的?”
眼见宇文樱直摇头,乌兰却知她心里不好受。心里暗叹一口气。乌兰忙劝道:“公主,已经过去五年多了,……”
“正因为五年多过去了,才更要谨慎一些。慕容儁前年年底才继承了燕王之位,如今竟打算迁都蓟城,慕容部内部反对的人只怕不少。如今赵国大将冉闵占据邺城。将赵国灭了。慕容儁定会抓住机会进攻赵国,老百姓却未必愿意打仗。慕容恪获封辅国将军,尽得慕容儁信任,碰上此等人心涣散之时,正是夺位的好时机,他定不会放过。高句丽实力大减。他就更要借助代国和宇文部旧部……”
听了宇文樱这话,乌兰一脸惊讶。从他们五年前来了吴郡,公主很少出门,竟还能将这些事摸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因为她心里记着将军,怎会如此?
眼见乌兰神情不对,宇文樱忙解释道:“我去打听这些也是为了咱们能安稳过日子。万一他为了万无一失,非要找到我和陵儿,当年那一番功夫不就白费了?”
乌兰点了点头,“公主说的有理!”
宇文樱看她也不像是信了自己的话,只得挥了挥手,“你快些回房睡吧!明日一早就要开铺了。”
乌兰无奈,只得退下。这几年只要一提起将军。公主就逃避。真要是心里放下了,怎么会提都不让提?
龙城,辅国将军府!
门房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站起身开门,却见是慕容恪站在门外,忙行礼。
慕容恪径直回前院,召了?鹂问话。
鹂不待他发问就直摇头。
慕容恪心里一沉,从宇文樱离开到现在,自己一直期待她会在岳母和大伯父祭日之时回来拜祭,如今明面上他们已经过了六个祭日,宇文樱却一次也不曾回来过。
这些年他发散了人四处去找,花了两年时间才在洛阳找到已经嫁了人的银翘,除了从她口中得知宇文樱去了南方,再也没有宇文樱任何音讯。
他当真恨透了自己,为何要将岳母和大伯父在世的消息瞒着她,让她完全没了牵挂,消得无影无踪。
好半晌过后,慕容恪才缓缓开口。“阿迪娜和托娅那儿也没有消息?”
鹂一脸愧疚摇了摇头,“她们都说夫人这些年也从未联系过她们,不像是假话!”
慕容恪一脸惆怅,起身去了主院。
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之时一模一样,可她终究不会再回来住了。辅国将军府阖府就要迁往蓟城,她若是知道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是不是就会回龙城了?她若真的回来了,慕容恪却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她曾说,自己若是爱上别人,她便带着孩子躲得远远地,这一世都不再回来。当他抱着她喊出娜仁的名字,他便已经料到她会躲着自己,却低估了她的倔强和自己心中对她的思念。
“阿樱,你为何走得这么决绝?一丝音讯也不留给我!”
慕容恪陷入深思,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将军。他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神似宇文樱的脸,他知道不是她,却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回过神来,他低声问道:“府里都打点好了?”
崔敏儿点了点头,“只等明日出发去蓟城!”
崔敏儿手中端着托盘,盘中一壶酒、一只酒杯。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斟了一杯酒。
“将军若是觉得不痛快,就喝几杯吧!”
慕容恪接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又再斟了一杯。
崔敏儿无声退下,直到他将一壶酒喝完才再次出现,径直坐在他身边。
慕容恪抚着自己眼前的脸,有些失神,“阿樱?阿樱?你回来了!”
慕容恪拥着她,听到自己怀中人低声唤了一声,“四郎!”
原本沉醉中的慕容恪顿时清醒,推开怀里的人。
崔敏儿一声长叹,“特意给将军选了最烈的酒,想着让将军好歹开心一刻,不曾想还是不管用。既然如今想她想得如今痛苦,当初为何还处心积虑赶她走?”
“为何?”
慕容恪用了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醉意却更甚。
“我也不知道为何!”
慕容恪说了这话便趴倒在桌上,在最后彻底不省人事之前低喃了一句,“我后悔了!”
崔敏儿看着醉倒的慕容恪,一阵无奈。
“明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
是了。她也只有劝别人时才能说出这些话。
相思苦,苦相思!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