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小二想着的是李避招人的方法,何运鸿担心的是李避的安全,黄三千则是想到了西楚的过去。
“避小子,你是打算丈量整个泰安全境么?”
李避嘿嘿一笑,呢喃道:“我倒是还想去大楚境外看一看,这个江湖还有多么的精彩。”
四人皆有各自的想法,待着众人离去后,黄三千却又折身回到了屋中。
“大概还能活几年?”
李避沉默不言,黄三千却是知道《道韵》之修,不成道,便会被道所反噬。此刻的李避,根本就不是吐血导致的面色苍白,分明是生命力不足而导致。
同为医者的他,如何能看不出李避体内的生气,还不如他这个耄耋之年的老者。
“你不想承担太早地承担西楚的气运,想趁着这个时间带着李之之走遍江湖的大好河山么?
还是说,你想趁着死前抓紧时间,将西楚失散在各地的人才收拢起来?”
轻轻一笑,李避轻轻取下额头掉落的一缕黑发,面上带笑,笑中带苦道:
“留在这里,短时间不爆发战争的话,我也就是等死了;
不若趁着这点时间,走远一点,多找一点流落各地的西楚之人回来。
就算我没了,至少李之之还活着,我可不想她是因亡国而死。
为西楚多找点天才,加上您的尽职,至少西楚在即将到来的乱战中,不至于消失的那么快。”
黄三千捏紧了桌上的白碗,李避的脸色就如同他的假肢,没有一丝血色。
医者最恨医不得人。
“当初你就不该去沾那韩嘉杰的因果,不然如何会损你的气运?
为什么不达道了?
为什么忍了这么多年,不忍这最后一段时间?”
李避摇头,伸手指向对面的屋子道: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一些赌上自己一切的事,才能证明自己活过。
你说,那个没见过自己儿子的母亲,和没见过自己父亲的孩子,坐在一起会聊什么呢?
我想,他们两都不会怪那个他们没见过的人。
有些事啊,于其遗憾地活着,倒不如奋不顾身一次……”
黄三千看着面前的李避,张口无言,想说李避自私的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从出生就受着最繁复的帝王哲学,从栗帝众多的孩子中脱颖而出。
七岁独自走上长景岳,十八年的苦修,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
有些人生来就得承受这一切,帝王之家,如何能不苦?
一夜灭绝的家族之殇,又有何人能理解李避的悲痛呢?
黄三千见过多少人,唯独这李避让他不懂,让他心痛。
李避双手环于胸前,继续道:“紫毛巾应该还活着,他带走了我曾给您讲的,乌孙国的那对连体双胞胎。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人或许和我们西楚有着一丝交际……”
“哥!喝药啦!”
李之之由远而近的声音,让黄三千收回了面上所有的情绪,打断的思绪,凝成了纠结,放在了黄三千的心头。
“何时出发?”
“不若就今日吧。”
“六月的科举考……”
“会去的。”
黄三千和李避擦肩而过的时候,老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一如当年他揉李趋的头发一般。
落了一地的长发,让黄三千突然后悔自己的这个举动,李避摇摇头笑着道:
“光头中医,倒是更容易让人萌生好感。”
黄三千退步而去,捏紧了双拳,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
李之之看着李避掉了一地的长发,她如何看不出这可不是剃头所导致的,分明是自动脱落的黑发。
想着王婼熙走时的忠告,李之之端着的碗双手都有了一丝颤抖。
“没事啦,我就是想和戒吹一样,换一个和尚的身份行走江湖,岂不是更容易么?”
映着李之之泪水的药碗,被塞入李避手中,李之之身后的戒吹默默叹息。
能说会道又何妨,二两伤心道出个束手无策。
李避将那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汤药,一饮而尽,看着李之之道:
“你不是想吃宗周的凉皮,金陵的烧鹅,钱塘的小笼包……明日,哥就带你出发啊?”
……
翌日清晨,李避和戒吹换上了一身中原僧人的灰色僧袍,各自斜挎着一个黑色的药箱,二人静候于约定好的静谧之处。
戒吹看着远处的走来的两道人影,轻声道:“你若出事,李之之的下半生我会好好照顾的。”
“那我说什么也得多活几年,不能让你太早得逞。”
“你可不能这么默默无名的死!”
戒吹背过身去,这趟江湖行,怕是李避对李之之最后的陪伴了。道韵的反噬,凡人如何能承受呢?
寻夏城中多出了一丝世间烟火,袅袅的炊烟飘散于高空,虽不有人声鼎沸,亦是有一息浓郁的生机。
蹦蹦跳跳的李之之,果然是心事不过夜,事已至此,倒不如和李避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
只是看着李之之和钰苓也是一身僧衣的打扮,李避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疑惑。
笑嘻嘻的李之之,猛然掀开了自己头顶的草帽,露出了一顶精光锃亮的光头。
李避和戒吹情不自禁地抱着独自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豪迈,声音却是愈来愈小。
李避上前,一把抱住李之之,轻声道:“丑死了。”
枕在李避的怀中,李之之满足道:“你还不得是喜欢死我了?你应该学学你喝醉的模样,油嘴滑舌还挺好听的呢。”
戒吹看着钰苓带着同样的草帽,心头暗道应该不会吧。
迎着戒吹疑惑的双眼,钰苓微微颔首,揭开草帽,露出同样的光头道:“一家人,总得整整齐齐的。”
都说人靠头发,马靠鞍。这钰苓惹祸的脸,没了那头发,似乎整个人又带上了一丝别有韵味的仙气之感。
合十双手,戒吹面色微红躬身道:“欢迎二位入我僧门,不知二位女施主可想好了法号?”
李之之离开李避的怀抱,双手叉着腰,一脸得意道:“本大师法号元之!”
戒吹一脸黑线,这家伙倒是毫不客气,一个法号就比自己高了两个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