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千捡起一片掉下的柳叶道:“落红不是无情物。
泰安、西楚、睢阳、盛乐、左丘、选夏、西域三十六国,当年哪个不是风流倜傥之姿?
哪个国主不是满心鸿鹄之志?
这个天下,不论归谁,总都是好的,只是常年的战争,苦了百姓啊。
论站位,老夫此生只服栗帝一人,众人只看到泰安十五路诸侯统一了天下,却是没有看到一人一马踏平整个江湖的栗帝。
西域三十六国成十六国,十年不敢入侵边关一步,六朝争执了百年的棋盘,被这一人踏翻。
赵邦又如何,司徒智川又如何?
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在栗帝身后定下的规则内活动!”
赵风宸双眼泛出精光,看向黄三千道:“一朝之皇,当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万民之饿便是天子之罪,西楚先皇的确是我等榜样!
爷爷,我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黄三千摇头不语,天下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匆匆百年不过是漫漫历史的一道尘埃。
戒吹所言无错,轮回的众生,又岂会轻易地永远结束战争?
大楚当年该有多强?
中原的江湖又有多强?
坐拥天下千般高手的大楚,最终不还是败倒在了时间面前?
这个江湖最美好的地方也在于此,百年前的传说只是传说,今日的辉煌还待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创造。
命不止,斗不止,武者便不止!
“栗帝呀,我还是觉得您错了,您太仁慈了,便是谥号慈皇又如何呢?
当年就该杀平这天下,夺得皇位,称霸他个一甲子再说!
去他娘的气运转嫁!”
黄三千的心头生出无限豪情,一手摸在赵风宸的头顶道:
“柳叶偏爱江南景,
不绿西北雁门关。
待至天下一统时,
江湖何处不逢春。”
“爷爷,若是以后泰安和西楚不得不兵戎相见,我会对您手下留情的!”
黄三千轻咳一声,一脸满足道:“老夫此生最愿意的死法,可不是呆在后宫中被烧死,更愿意骑在马上,杀伐尽力而死!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可要在身前多放一点人,不然可不够老夫杀。”
赵风宸点点头道:“说什么我也得摆一二百个合之内力的高手,再带几个传说中的武圣,才敢来见您。”
顿了一顿,赵风宸低语道:“爷爷,现在杀了我,岂不是能让所有的事变得更简单么?”
黄三千摇摇头道:“你怕我不念师徒情对你出手,都开始叫我爷爷了,我这张老脸还怎么拉得下对你动手呢?”
嘿嘿一笑,赵风宸又恢复了平日那般稚嫩的模样,踢着脚下的石子边玩边走,嘴里嘀咕着:“下辈子,咱两当一个平凡的爷孙,等您老了,我给您打酒喝,再想法设法偷您的银子花。”
黄三千背着手,徐徐前行:风宸是泰安的蛟,李避是西楚的蛟,二蛟不成龙,命却早已缠在了一起。李避总会有一次祥符行,而这赵风宸,便是李避的护身符。
朱耀风看着走远的一老一小的背影,轻叹道:“赵家的确不凡啊,十条巨蛟皆有化龙之势,九条中原蛟,一条西域蛟,夹带着十五只巨虎……
赵邦啊赵邦,你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棋呢?”
祥符皇宫内,赵邦坐在金色的九龙雕刻其上的玉椅上,松开口中渗血的白色手帕,看着跪在面前的黎倾道:
“何运鸿既然准备审阅三军,那便是要清理雁门关中的杂物,看来这长景岳的李避,就是西楚这条石化之龙的点睛之笔了……
咳咳……
司徒智川终是胸中装着天下的人,他的妻子之错,并不能全怪在他的身上。
十五路诸侯的人马,既然愿意渗透进这皇宫,便让他们进来即可,寡人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黎倾额头贴着这巨型的西北玉石地面,倒不是玉凉使得心凉,而是他分明感受到了陛下身上浓浓的杀气。
……
西楚十二皇陵内。
李避看着这位被父亲嘱托了所有后事的将领。
何运鸿亦在看着这位自己等待了三年之久的西楚皇子。
二人皆是栗帝留下的棋眼,没有李避,何运鸿终究造的是空势;没有何运鸿,便是李避能耐再大,又如何去和整个天下硬碰硬呢?
李避拍拍一身黑袍上的灰尘,轻声道:“将军倒是有心了,居然还将当年的素衣留着。”
何运鸿的眼中闪出一丝微光,似是怀念,似是兴奋道:“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和栗帝并肩作战过,这身衣服是你母亲送我的,总归是我对栗帝的一丝怀念。”
何运鸿的眼神转动着看向戒吹和李之之,李避如何不懂他的意思,眯眼笑道:“何将军不用顾及,这两人皆是我的班底,有话直说无妨。”
何运鸿低眉颔首,轻拍双袖,单膝跪地道:“西楚末将,参见殿下。”
李避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在承认与不承认之间徘徊,以他的性子,愿意医术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让江湖人,人人欠他情,这是他自己为自己造的势。
起初他倒不是很愿意相信何运鸿,李趋没有给李避留下任何对接何运鸿的口谕,或许这便是栗帝强大的地方。
为李避铺好了所有的路,让李避自己选择。
清明的刺杀,李之之的受伤,可以说是完全将李避推向了这个极端。
自己培养的势力最可靠,但是泰安会给他时间嘛?
便是一个亡朝睢阳的偷袭,他都束手无策,李避只得选择这一条路。
还好边关还是那个边关,还是西楚的边关。
所以他选择了承下这般气运,才会毫无畏惧地斩杀武德营三位皇朝遗子。
“何将军请起,在我未成为西北王之前,还望将军莫要再行此大礼。
西楚的气运,我接下了!”
何运鸿自然知道自己这般行礼,若是被他人看到势必会给李避带来巨大的麻烦,但他等了多年的心,又该是有多迫切?
当年看着栗帝死于自己眼前的悲痛,何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