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头上缠着绷带,姿势倒是挺潇洒,把那个座敷的脖子捏着,看着我眼睛要冒出火来。
“先别跟我发脾气。”我急忙站起来,“楼下还有个篾匠要对付。”
王八哼了一声,他不放心董玲,示意我和董玲都跟着他下楼。
我们三人又走到楼下,楼下的游乐园里那些竹子编织的傀儡,见到王八纷纷躲避。我们从窗户爬进那个篾匠住的房间,屋子里面红彤彤的一片,我看到屋子里挂满了灯笼,映出暗红色的光芒。
那个篾匠已经跑了,留下了这些破烂玩意。
王八慢慢在房间里找寻,结果发现房间里出了灯笼之外,全部是竹子编制的日用物事,和一些竹子的半成品。
“看来我把那个人吓跑了。”我讪讪的对王八说。
王八把座敷狠狠摔在地上,用一个灯笼把座敷给罩住。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就给我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我低下头,支吾的说:“我以为我能行的。”
“一点屁事都弄不好。”王八骂我,“你除了玩心眼对付我,还能做什么?”
“我没一时失手而已。”
“你好好的跟我说明白,”王八说,“别糊弄我了。”
王八把座敷给收拾进灯笼,然后问董玲的父母住在什么地方。
董玲回答她的父母住到姨妈家去了。
“我们送你去姨妈家,这几天别回来住。”王八带着我们走到路上,拦了一辆的士,董玲的姨妈家住在三江对面的樵湖岭,的士不一会就到了。我和王八亲自把董玲送到董玲姨妈家里。然后王八提着灯笼,恶狠狠的看着我,带着我走到马路上。
两人站定,王八盯着我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对我问道:“你身上那些木偶呢?跟着罗师父学的。”
我耸耸肩,“交给守门人了,我不能用这个。”
“过阴人的规矩?”
我连忙点头。
“为什么小鬼对付你,不怕你身上的火焰,我记得你的命格是杀鬼的。”
“我都是过阴人了,还有个什么的八字啊。”我轻松的说,“不过我还会听弦和算沙,这个守门人拿不走。”
王八跳起来,手指着我,“你没法术了,会这些算术有个屁用!”
“我身份不同了嘛,”我安慰王八,“现在我是过阴人了。”
“你现在还不如从前了。”王八终于明白了过阴人的代价,声音变小一些,“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没有说话。
“你早就知道!”王八歪着肩膀,不停点头,“不然你也不会和金老二联合起来算计我,你倒是好心。”
我叹口气,这就是当过阴人的麻烦,当初我知道赵一二是过阴人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当过阴人最多是丢一些法术和自身的命格,而赵一二和王八当过阴人,很可能就是丢掉性命。
权衡利弊,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我在守门人那里得到的一些东西,让我觉得付出这些代价是值得的。但是这些东西,就是王八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桥边那边有一片大竹林。”王八说。“我们明天过去。”
“去哪里做什么?”
“那是个篾匠,他看见你是过阴人,当然要跑回竹林躲起来。”
我听王八这么说,就有点得意。
“别他妈的以为他是真的怕你。”王八骂,“他怕的是诡道,你是讨了我师父和我的名声的福气。”
“你别说了,”我摊摊手,“我知道我现在除了个身份,什么都不是。你满意了吧。”
王八冷静下来,对我问:“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我立即回答。
“是啊是啊,你说过的,孙拂尘。”王八摇晃脑袋,“怪不得你一出来就要去找那个人。”
“我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我提醒王八,“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那个望老太爷,都还在怕我呢。”然后我把在青滩,帮助望德厚脱离望老太爷死在滑坡的厌胜术里的事情详细讲了。
“你省省吧,”王八不屑的说,“你真的以为是望老太爷是怕了你吗?”
王八这句话说到我的软肋,我虚弱的承认,“是啊,我身上六个火的八字没了,他要我还有什么用?”
王八更加打击我,“望老太爷没在青滩把望德厚给拉走,怕的不是你,他怕的是孙拂尘的法术。如你所说,孙拂尘这么厉害的人,在三峡呆了那么多年,他又是那种身份,能不和望老太爷打交道吗?”
我悻悻的说:“这事我也想到过,就是没有去仔细想而已,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喜欢想太多。”
“嗯。”王八挪揄我,“除了对付我的时候,算盘打的精细,对付别人就是一个糊涂蛋。孙拂尘在三峡做了那么多事情,能不把周边的端公、野鬼、山神都给镇住么。你当他在三峡十几年,跟你一样,糊里糊涂的混日子啊。”
王八仅凭我的叙述,就把事情的边边角角都给推算出来。而我,亲身经历了,却都想不到这么多。我真恨我爹妈,怎么不给我生一个好脑子。
我被王八逼迫,终于把自己除了有个过阴人的身份,其他什么都不是的秘密给说出来了。不停的告诫王八,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王八不耐烦了,对我说:“从今往后,除非是我和我的家人,我绝不多管闲事,你有没有法术,跟我屁的关系,事情都是你自找的,你自己去应付吧。”
我和王八坐在江边,两人等着天亮,我耳边不停的听着王八唠唠叨叨的埋怨我,把从前的事情挨着说起:什么不该跟他抢过阴人什么的,不该跟金璇子师徒交好什么的,不该把赵一二的魂魄交给少都符什么的,不该多管闲事让他没得到溶洞里的血石什么的,不该招惹草帽人什么的,不该穿他的西服追女同学什么的,不该偷他的饭票去扎金花害他也没饭吃什么的。。。。。。。。靠!
我听他把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给抖出来,我干脆耳朵闭上,自己去睡了,让他唠里唠叨去吧,我在即将睡着的时候,心里得意的想到一个事情,有一件事情,我还是瞒住王八了,草帽人。
早上我被蚊子叮醒,看见王八眼睛熬得通红,估计是一晚上没睡,头发从绷带里抻出来乱糟糟的,胡子拉碴。
“去把篾匠的事情了了吧。”王八提着灯笼,对我说。
桥边往土城的方向走几里路,然后有个岔路,顺着岔路向里走,步行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山包,这个山包不大,方圆也就是几十米,一条溪水绕着山包转了一圈,在山包靠阳的地方流到田野里。
山包也不高,最多十几二十米。
怪就怪在山包上面全部长满了竹子,隔好远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一片。风一吹过,竹子就成片的摇晃,哗哗作响。
这里地方偏僻得很,附近没有人户。
王八和我走到山包前,围着山包走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走进竹林的路。
“嗨。”王八叹口气,“我跟着师父的时间太短,后来一直在北京,没有跟师父多结识一些民间的狠人,几乎是没有什么交情,这人看架势来头不小,不是普通的篾匠。”
“你看出来有什么古怪了吗?”
王八指着山包说:“这个不是天然生成的小山包,这个是坟茔。”
“什么人死了这么排场?”我问,“堆这么大个坟堆。”
“古时候的大人物,都是这么大的坟堆。你忘了我们在沙市的时候,去的张居正墓吗。”
“还真是,张居正的坟堆也是这么大。”
“这个篾匠守在这里,肯定是有点来头了。”王八冷静的说,“不晓得他弄这些小鬼做什么。”
我听着王八分析,嗯嗯的敷衍。
“你的算术呢?”王八突然提高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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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什么?”
“这竹子是根据奇门种的,”王八吼,“你算出来入口在哪里。”
“这个简单,你也不早说。”我嘴上敷衍,看了看山包的方位,然后拉着王八走到山包的大壮位,指着说,“入口就是这里。”
“这是块石头。”王八没好气的说,听他的语气,对我完全是彻底失望。
“真的没错,就是这里。”我说,“算沙,算沙呢。”
王八突然想明白了,绕道石头后面,果然石头后有个小洞。
“这个篾匠是住在坟墓里的。”王八点头说。
我指着洞口,“还真是邪门了,这么大个坟墓,早就该招惹盗墓贼了啊。”
“两种可能。”王八回答我,“一,可能篾匠自己就是个盗墓贼,找到这地方,干脆住下来。”
“还有一种可能,”我主动接上王八的话,“篾匠就是祖祖辈辈守着这个坟墓的。”
王八哼了一声,估计连讥讽我自作聪明的心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