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霜染和冰封,哪个会比哪个更冷更刺人心骨。
所以,即使顾泽城的身影再孤冷再寂廖,苏沫的心底。也没有出现任何的裂痕。
“顾总,做生意,向来诚信为先。”苏沫的声音,轻轻上挑,带着属于西娅集团董事长该有的姿态,“西娅每次都带着百分百的诚意而来,顾总不会每一次都让我们失望而归吧?”
如果不是知道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女人,就是苏沫,顾泽城一定会认为,此刻正在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只为利益而生存的纯粹商人。压迫性十足的语气,以及语气里张扬的自信与霸气,让人不自觉就想要为之臣服。
缓缓转身。顾泽城深邃而灼热的目光对上苏沫清亮而淡漠的视线,眉宇不由一拧,溢出刻骨的悲痛与自责来。
向前两步,顾泽城这才将指尖已经燃到尽头快要熄灭的烟蒂放在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摁灭掉。
“不是我想让你失望而归,而是,思寇集团,根本就不是我的。”顾泽城看着烟灰缸里已经被摁灭的烟蒂,缓缓抬起双眸,又看向苏沫,唇角,居然扬起了淡淡意味难明的弧度。
苏沫迎着顾泽城的目光,不管他的目光怎么变,她的目光都没有变过。更没有一丝的避讳,而顾泽城出口的话,并没有引起苏沫的意外或者震惊,她只是等着他,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如今苏沫所拥有的底气,以及她的淡然从容,是顾泽城根本就不愿意去想去接受的,所以,当他看到仍旧是那样一身清冷地站在那里。对他的话,仿佛丝毫都不感兴趣的时候,天知道他心中的失落有多大。
“思寇集团一切的资产。都属于我的太太苏沫。”顾泽城直直地注视着苏沫,想要捕捉她脸上和眸底任何一丝的情绪变化。
果真,对于顾泽城的话,苏沫平淡如冰湖的眸底,微微一震,裂开了一条缝隙来。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条缝隙,可是,顾泽城却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所以,顾泽城的内心,欣喜若狂,几乎就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箭步冲向苏沫,将她用力地拥进怀里。
苏沫澄澈清亮的眸底,在霎那的闪烁黯然之后,便再次恢复一片淡然宁静,只是唇角轻轻一扯,带着微微讥讽地笑意,音调微微上扬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除非我的太太苏沫能回来,要不然,即使是天价,也不可能有人能代替她做主,出售整个思寇集团。”
苏沫笑了,笑容里意味难明,却寒意四生。
顾泽城就是笃定了她,除了收购思寇,便再无它法从他的手中拿回思寇,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挟她。
要么,她永远也别想得到思寇。
要么,她做回苏沫,做回他顾泽城的太太,那么她想要的东西,便唾手可得。
但是,顾泽城,除了思寇,除了无尽的伤害,你能给我的,又还有什么?
顾泽城听着苏沫那样意味难明却寒意四生的笑声,整个人几乎是一瞬间便慌了,乱了。
彻底的慌了,乱了。低双池圾。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瞬,全部崩塌,被感情所取代。
箭步向前,顾泽城将苏沫一把搂进怀里,紧紧地扣入自己的胸膛,薄唇紧紧地贴在她的发顶,吻着她的发丝,声音无限卑微的哀求道,“沫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威胁你,我不是…我只是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
苏沫双手猛然用力,一把将顾泽城推开。
明明顾泽城的双手,紧紧地将苏沫扣在了怀里,可是,苏沫一推,顾泽城的双手却没有能再扣住苏沫,而是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
“顾泽城,”苏沫看着顾泽城,这一次,她的眸底,终于有了情绪,带着怒火与恨意,几近能将人吞噬的怒火与恨意,“如果,我不能收购思寇,那么,我能做的,便只有毁了它。”
话落,苏沫毅然转身,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
顾泽城看着苏沫离开的背影,想要冲向前去一把抓住苏沫,可是,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甚至是连脚下的步子,都突然僵硬,不管他怎么用力,都迈不开双腿,如果不是及时扶住手边的椅子,恐怕,连站稳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顾泽城的办公室外,夏莎莎看到大步走出来的苏沫,想都没想,立刻便冲向苏沫,就在苏沫的保镖同样也冲向夏莎莎,想要制止夏莎莎继续靠近苏沫的时候,夏莎莎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苏沫的面前。
“姐姐,我知道是你回来了,你不要不认识我,不要不理我。”夏莎莎跪在苏沫的面前哀求,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两个保镖想要将挡住苏沫去路的夏莎莎拉开,却被苏沫扬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个保镖见到苏沫的动作,立刻会意,退到了苏沫的两侧。
夏莎莎看到苏沫的动作,跪在地板上向前一步,拉住苏沫的手,继续哀求道,“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错了,求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原谅我,好不好?”
苏沫垂眸,淡漠的目光落在夏莎莎写满悔意与歉疚的脸上,但她的眸底,没有任何一丝的动容。
如果,她在夏莎莎的面前承认了自己就是苏沫,那岂不是就是在向顾泽城承认,她还是他顾泽城的合法妻子么?
“这位小姐,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是Anastasia,MoYung,不叫苏沫。”
话落,苏沫毫不以为意地用力从夏莎莎才中抽出自己的手,还没等苏沫开口,只是见到苏沫抬脚欲走,两个保镖俩又向前一步,将夏莎莎架了起来,为苏沫让出路来。
“姐姐,就算你不原谅我,也请原谅姐夫。”即使被保镖架开,夏莎莎还是不停地哀求着,“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这三年多,姐夫过的有多痛苦多难受,简直是生不如死。”
姐夫?!
呵~
苏沫的心底,不禁笑了。
看来,大家都已经原谅了顾泽城犯下的错,唯独不肯原谅他的,便只有她了。
痛苦难受!生不如死!
这样的生活,不就是顾泽城当初娶她的时候,想要给她的么。
现在,也不过是顾泽城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品尝罢了,又何必需要她的原谅。
大步走向电梯,却在离电梯几步远的时候,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电梯里面,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一眼,苏沫便认了出来,那个牵着小女孩手的女人,是容蓉。
苏沫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清晰地记得容蓉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同样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如果大的女人是容蓉,那么她牵着的小女孩是谁?!
苏沫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便落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即使已经分开三年多快四年了,苏沫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当初她离开时最放心不下的小宝贝——初初。
初初竟然已经六岁了,长大了,愈发漂亮可爱了,闪闪的大眼睛,也愈发灵气逼人,让人一看,就会莫名地喜欢。
跨出电梯的容蓉和初初,一眼便看到了几步开外的苏沫,那样华丽而强大的气场,就算让人想要忽视,也不可能。
容蓉怔怔地看着苏沫,她没有想到,苏沫真的回来了,而且,是如此华丽地归来了。
此刻她看到的苏沫,那清冷高贵而雍容大气的气质,那好看到让挪不开脸的一张脸,竟比当初那个在墓园大门口的那个苏沫,吸引眼球不知多少倍。
苏沫回来了,而且已经来见了顾泽城,那是不是她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见到初初,也更加不可能见到顾泽城了。
如果她以后都见不到初初跟顾泽城了,那她以后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初初仰着头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苏沫,当确认眼前的人就是苏沫的时候,她挣脱容蓉的手,箭步就向苏沫冲了过去,兴奋地大叫道,“妈妈!”
保镖看到冲向苏沫的初初,又打算向前去阻止,却再次被苏沫扬手制止,她看着初初,那样开心那样快活的初初就像一个会飞的小天使般扑向了自己,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腰,小脸紧贴在自己的腹部。
“妈妈,是你回来了吗?”
“妈妈,你去哪了?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初初?”
“妈妈,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吗?”
“妈妈,初初好想好想你!每天都会想你!爸爸每天都会跟我讲妈妈的事情!”
“妈妈,你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和爸爸了,好不好?”
苏沫低着头,看着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小天使,听着她哭泣着的呢喃和哀求,淡然宁静的眸,有细细的裂痕,渐渐开始扩大,然后,汹涌的暗流,再也不受控制在她的眸底翻涌。
做为一个女人,做为一个母亲,就算心再冷再狠,也无法面对孩子的哭泣与祈求,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个孩子,曾是她捧在心尖里宠爱的小宝贝。
几步开外的容蓉看着这一幕幕,听着初初对苏沫那一声声无比依恋的“妈妈”,整颗心,毫无预警地碎裂开来,一片片,痛的她泪流满面。
Amy和夏莎莎看着眼前母女相拥的二人,屏住了呼吸,如果顾泽城已经挽回不了苏沫,那么她们是真的希望,初初会成为顾泽城挽回苏沫的筹码。
两个保镖则相当专业地严阵以待地监视着周围的一切情况,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苏沫的安全,至于苏沫有私事,他们从来不会去关注甚至是八卦,因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专业级的保镖。
轻吁一口气,苏沫慢慢蹲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与初初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然后抬手,怜爱地轻拭着初初那漂亮的小脸蛋上的泪水,淡淡扬着唇角,温柔地道,“初初,我不是你的妈妈,容蓉才是你的妈妈。”
办公室里,顾泽城已经恢复了正常,当他刚大步追出门口,便听到苏沫对初初说的话,那样心狠而决然的话,将他唯一与她的那一抹牵绊,也斩断的干干净净,不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痛意,翻江倒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将顾泽城彻底吞噬。
他怔在门口,任凭自己如何努力,脚步却再次迈不动了。
不止是容蓉,就连Amy和夏莎莎听了苏沫的话,都不由瞪大了双眼,完全不可思议。
容蓉仍旧怔怔地看着苏沫,此刻,她已经分辨不出来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
苏沫竟然这么云淡风轻地就将事实脱口告诉了初初,向所有人宣告了她的身份,宣告了她做母亲的权力,宣告了她与顾泽城的关系。
就像当初,顾泽城那样云淡风轻地揭开她所有努力掩饰的真相一样。
苏沫跟顾泽城,狠起来,还真的是如出一辙,跟同一个人一样。
初初闪着亮晶晶地大眼睛看着苏沫,果断地摇头,“不是的,你才是我的妈妈,爸爸说过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我的妈妈。”
说着,初初又扑进苏沫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哭泣着道,“妈妈,你不要不要我,不要再离开我和爸爸了,我和爸爸都好想好想你。”
苏沫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还是决然地将搂着她脖子的初初从自己的身上扒开,认真地看着她,“初初,不管你爸爸是怎么对你说的,但是,容蓉才是生你的人,她才是你的亲妈妈。”
初初眼泪汪汪、半信半疑地看着苏沫,又回头看一看自己身后几步之外的容蓉,抽泣着问,“真的吗?容蓉阿姨才是我的妈妈吗?”
其实,三年多来,初初对容蓉的感情,早就已经不比苏沫浅了,苏沫如此坚定不移地告诉初初,容蓉才是她的妈妈,她当然不会不相信。
苏沫点头,淡淡一笑,“是,容蓉才是你的亲妈妈。”
擦干初初脸上的泪水,苏沫又是淡淡一笑,然后站了起来,什么也没有再说,谁都没有再多看一眼,便大步走向电梯。
而保镖已经提前一步为苏沫打开了电梯门,苏沫大步钻进电梯,保镖紧跟上,然后,她的身影,被高大的保镖挡在了身后,电梯门缓缓关上,彻底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顾泽城闭上双眼,泪水滑了出来。
苏沫,我要怎么样做,才能挽回哪怕曾经你对我的万分之一的爱。
告诉我,就算灰飞烟灭,我也在所不惜。
从思寇回清水湾的路上,苏沫的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可是,她分辨不清楚,自己久久难以平复的心绪,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顾泽城的可笑,还是因为初初对自己的依恋。
幸好,回到清水湾之后,苏沫接到小溯打来的电话,混乱的心绪,才渐渐平腹下来,又归于宁静。
第二天上午,苏沫去了公司,跟林奕寒讨论西娅集团在中国各地区速度扩张的策略,她的目标很明确,要在六到九个月的时间内,迅速攻占中国的珠宝市场份额,打败思寇集团,成为中国最大的集珠宝设计、制作和销售于一体的最大的珠宝集团。
苏沫看着一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聆听她的勃勃野心却不对她的勃勃野心发表任何看法的林奕寒,不禁停下了自己还没有完全结束的话,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几步之外的落地窗,眺望这个让她感到熟悉却又畏惧的城市。
“奕寒,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非得跟思寇过不去?”
林奕寒扬唇笑了笑,窗外照进来的金色阳光潵在苏沫的身上,可是却驱散不去苏沫身上此时笼罩着的冷冽的气息。
“我不问,并不代表我不了解。”林奕寒着了起来,也走到落地窗前,站在苏沫一臂之后,“你想要怎么做,我不会有异议,只会尽一切努力去达成你的意愿。”
苏沫笑了,却并不回头看林奕寒,因为她知道,林奕寒就在她的身后很近的地方,也知道,聪明睿智及对事物判断的精准性像林奕寒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和顾泽城、以及顾少言过去的那些事情,他甚至是不需要动脑筋,只需要在搜索引擎里敲上顾泽城的名字,轻轻一按回车键,或者让人随便去查一查,便能知道她过去人生的大概了。
深南市曾经的第一名媛,顾家兄弟的妻子,这次曾属于她的头衔,那么张扬,她怎么可能藏得住。
“奕寒,谢谢你!”
林奕寒看着苏沫近在咫尺的背影,笑着摇头,“慕容谦将我指派给你差遣,不就是让帮你去实现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嘛,我只是尽我的本份而已,不需要谢谢。”
苏沫转身看着林奕寒,眉目如画,目光清亮而诚挚,“奕寒,不管于我,还是于阿谦,你都是最重要的朋友。”
林奕寒低头笑了,“所以啊,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沫看着林奕寒低眉浅笑的英俊面庞,心中真的万分感激。
其实,老天对她,真的没有不公,或许只是不小心,错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而已。
因为之前的玩笑开大了,所以,现在在努力补偿她。
下午,Zita告诉苏沫,说有一个叫萧峻人说想见她。
萧峻?!
苏沫笑了,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对于一个珠宝公司的成败,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既然西娅收购不了思寇,那将像萧峻这样的优秀设计师从思寇挖过来,不仅是林奕寒的想法,也是苏沫的想法。
只是,苏沫是真的有些惊喜,萧峻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苏沫还没有百分百的信心确定,萧俊来找她,会是想要加盟她的阵营。
很快,萧俊便由Zita直接带到了苏沫的办公室。
萧俊看着眼前的苏沫,没有太大的震惊,但是脸上的开心,却是掩饰不住的。
“你怎么会找到我?”苏沫相信,即使顾泽城再怎么希望她做回苏沫,但也不至于将她就是苏沫的事实告诉不相干的人。
萧峻笑,笑容仍旧跟当初一样,明朗而不羁,“其实,一年多前我就开始关注西娅集团出品的作品了,虽然你的设计风格跟以前比,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再怎么办,一个设计师的设计灵魂不会变。”
“我从一上大学开始就关注学姐的作品,所以,想让我确认学姐就呆在西娅集团,一点都不难。”
“只是,我没有料到,学姐竟然会成为了这么大一个集团的老板。直到在吉隆坡举行的世界珠宝设计创意大赛上,看到最大奖项的获得是Anastasia,MoYung,我才确认了学姐的身份。”
苏沫也笑了,只是,即使她在笑,深邃的眸底却不会有任何情绪的变化,笑容根本就达不到眼底。
“萧峻,那你也应该清楚,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苏沫了,而是如今马来西娅慕容家族的夫人。”
萧峻点头,“我知道,尊敬的慕容夫人。”
苏沫看着萧峻,清亮的眸,满是邀请的真挚,“那你是否还愿意,像当初帮助苏沫一样,帮助现在的我?”
萧峻笑,一点都不含糊地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学姐你愿意见我,愿意对我露出笑容,我就愿意为学姐的西娅集团奉献自己从今天开始的所有作品。”
苏沫明媚一笑,眼里,带着感激,“那你跟思寇的合约......”
“我跟思寇的合约昨天到期了,我没有继签,要不然,我早就投奔学姐了。”萧峻答的毫不隐晦。
苏沫向萧峻伸出手,“萧峻,西娅欢迎你!我更欢迎你!”
萧峻笑,握住苏沫的手,“谢谢老板,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