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周身上下如火在灼烧一般,痛不能言,眼前一片朦胧,浮现着无数的影子,当年她是如何被陌月毒害,如何被纭赫抛弃,不断的在眼前浮动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多久,直到有一天连她的手开始颤抖,迷迷糊糊之中见到一个人影。
“顾离……”
此刻,纭赫坐在她的床榻边,看着她脸色惨白,闻声更是一怔,双拳不由得紧紧握成一团,怒视太医,“不是说没事了吗?怎么这么多天还不见醒?”
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俨然拱手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身子弱,一时间无法痊愈。”
纭赫紧蹙眉心,面容异常冷漠,满眼的血色让人生寒,他每日都来看她,却不见她醒,他不怨她恨她,为什么她要这样对他。
染倾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沙场,顾离穿着一身戎装,暗沉的玄色盔甲将他衬得冷峻肃穆,他头盔已不在,散开的几缕青丝落在两侧,俊美的脸颊上沾满灰土,他立在千军万马之中,刀尖火石之间,一人抵抗千军,他的双眼满是血丝,大庆遍地尸骸,他一人立于天地之间,手执剑戟,殊死厮杀。
“不……不要……”染倾的声音颤抖而慌张,她紧闭着眼,拼命的摇了摇头,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让她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她仿佛站在他的身边,望着他杀红了眼,望着他一个人抵挡百万雄师,望着他身体流出浓黑的血。
“不要……”染倾倏然一下坐起身,她散开的青丝遮住了惨白的脸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液,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下意识的捂着心口,仿佛心都要跳了出来。
那个梦,是真的吗?
纭赫见她醒了,他眉头终于舒展开,不由得上前握着她的手,欣然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染倾没来得及抽出手,就被他抓的更紧,她毫无心情与他相争,只是手被他握着,眉头却蹙的紧。
“陛下,嫔妾昏睡了多久了?”染倾头也不抬的问道他。
“你已经昏睡了五日了,这五日里,朕每天都来看你……”纭赫心疼的望着她苍白的脸颊,整个人削瘦了一圈。
五日?那么就是说,顾离的大军已经出发了?
染倾身子一软,再也掩盖不住美眸里的惊慌失措,一手紧抓着锦被,她紧咬薄唇,强行掩饰着内心翻滚的情愫,垂眸一言不发。
纭赫以为她还在为那件事自责,将他揽入怀中,安抚道,“倾儿,朕已经不怪你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染倾无心理会他,她强忍着心头的千头万绪,沉沉道,“皇上,嫔妾刚刚醒来,想要休息了。”
纭赫小心翼翼的躬身将她放下,为她掩好锦被,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好生歇息。”
她冷冰冰的瞳眸再无一丝温度,还未等纭赫走就已侧过身,身上的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疼,她一心想着顾离,再也无法入寐。
“娘娘……”莲叶不知何时凑上前来,小声的试探道。
染倾回过头,美眸闪过一丝错愕,犹豫片刻才问道,“可有什么消息吗?”
莲叶沉重的点点头,偷偷的环顾四周无人,这才附到染倾耳边,手中将一个东西交给她,凝重道,“四王爷交代奴婢转告娘娘,要娘娘好好保重。”
一时间她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染倾紧紧捂着心口,一股强烈的悲恸袭来,她竟然都无法大哭一场,冰冷的脸颊格外凌厉狰狞。
她与苏芜洛学会玄卦之术,莫非这梦是有何预兆吗?
染倾无法掩盖心里的抽痛,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静静的道,“莲心呢?皇上如何处置莲心的?”
毕竟莲心是顾离派来的人,若是有什么闪失,染倾心中有愧。
“皇上方才出去的时候将莲心带走了,封了答应。”莲叶低着头沉声回答,面色沉寂无澜。
染倾却是叹息了一声,无奈道,“真是苦了她。”
她心中百感交集,靠在榻上久久思量许久,忧心忡忡的皱着秀眉。
直到过了几日她身子渐好,春末初夏的天气,着实让人闷的发慌,她本就思绪不宁,加上这天干气燥,愈发的不能休息。
染倾身子好了起来,便向皇后请旨前去宫外上香,皇后本不愿意宫妃抛头露面,可纭赫听闻此事,要亲自陪同染倾前去城外的寒山寺祈福,陌月碍于纭赫无法拒绝,只得答应。
如此一来,染倾一人出宫上香变成了一宫的人浩浩荡荡的出宫祈福,皇后蔚妃菡妃还有九嫔之列的兰贵嫔、青荣华都随之前行。
宫里为了祈福一事忙的不可开交,许久没有出过宫的宫妃都满怀期待,只是染倾水云殿里相反冷清沉静,烦躁的午后,染倾一个人坐在榻上,莲叶摇着纸扇,她心头积压着太多心事,睡不安稳,眉头一直紧锁着。
此行出宫的御前侍卫是阮慕寒与阮林风以及福元将军的儿子也就是菡妃的哥哥林远与林山,四个人作为随行护卫,也让人安心不少。
那日染倾穿着一身华服,身形更加削瘦的她,偌大的霞光色锦袍罩着,拖着冗长的裙摆,面容清丽淡雅,腰若约素,肩若削成,顾盼之间顷刻夺人心魄。
她扶着莲叶的手缓缓走上了宫轿,八人抬着的玉锦大轿,琉璃珠帘,绣祂玉雕,顶上雕刻的偌大鎏金浮案栩栩如生,她撩开轿中帘幔,唇角不禁露出一丝悄无声息的冷意。
因为皇室出行,禁军提前几天封锁了道路,守卫森严,十步一岗。
寒山寺位居城外,浩浩荡荡的车马走在路上,一路所有人都屏退左右,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寒山寺是出了名的皇家寺庙,一直香火鼎盛,此次为了迎接圣驾,寺中早已安排妥当,纭赫此番前来,不仅是为了礼佛,更是招来不少民间的能人异士,畅谈天下之道。
宫妃不得干政,染倾与后宫几位妃嫔纷纷坐在佛寺后的清净殿堂里,偌大的殿堂内,几个女人各有所思,陌月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抬起头目光略略扫过一眼染倾。
她心中默默为顾离祈福,双手合十,虔诚恭敬,若是佛祖真的有灵,一定要保佑顾离平安回来。
佛殿里清净无声,忽然听见菡妃慵懒的
打了一个哈欠,陌月瞥了她一眼,低声呵斥,“菡妃是不是太失礼了?”
菡妃连忙收敛,静心礼佛,忽然,门外传来阵阵嘈杂声,陌月睁开美目,瞥了一眼身边的岳公公,低声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岳公公领了命出去,不过一会急匆匆的前来,大呼道,“不好了,皇后娘娘,皇上招人刺杀了。”
“什么?”陌月倏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皇上有没有大碍?”
岳公公急忙摇了摇头,紧张的连忙道,“好在皇上武功盖世,当场将刺客擒住,现在正在审理呢。”
陌月跟宫妃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倒是染倾,一直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品着山间清茶,直到随着陌月几人前去了外殿。
纭赫受了点小伤,随行的太医正心惊胆战的帮他包扎伤口,佛堂的大殿宽敞,站满了人,禁军已经将佛寺封锁,不许外人进入。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侍卫跪在地上,满脸的血迹,倔强的低着头,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纭赫紧锁眉心,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侍卫不卑不亢的昂起头,横眉怒视着纭赫,却一言不发,任凭禁军统领以及御前侍卫对他如何拳脚相加,他都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几个胆小的宫妃侧过头不敢看下去,染倾直视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不由得眉心紧锁,果不其然,侍卫搜身时,发现他竟然随身携带着四王爷府的令牌。
染倾美目凝起,紧盯着那个被打得半死的侍卫,脑海里飞快的扫过思绪,她紧紧望着侍卫,只见他被阮林风拖了起来,捡起他身上的令牌,他本已半死,还是垂死挣扎,拼命的想要抢回他手中的令牌。
阮林风将令牌交给纭赫,他紧皱着眉头,怒道,“四王爷派你来的?”
那个此刻是禁宫的一个小小侍卫,名叫王安,他牙被打掉了几颗,口吐鲜血,紧紧咬着唇片,始终不肯说话,染倾心中有了主意,这场妙计看来是人精心策划好的。
纭赫眼底闪过一丝肃杀和怒火,他清冷的目光散出一股幽暗,猛的一拍桌案,险些没有将桌案震碎,“岂有此理,看来这四王爷是想要谋逆篡位!”
染倾不禁在心底失笑,纭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顾离真要篡位,又何须等到如今,他的武功高强,要杀纭赫简直轻而易举,何必要找一个武功拙劣的侍卫出手。
纭赫啊纭赫,这次你又想故技重施,趁着顾离不再好给他安一个弑君谋逆的罪名吗?
染倾勾唇浅笑,只是这一次恐怕没那么简单。
“皇上。”此刻御前侍卫林山双手抱拳走来,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英气威武,身配长剑,玉树临风,“微臣在侍卫的身上还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纭赫眉头不禁皱紧,出乎意料的抬起深谙的黑眸,眉心紧蹙。
林山将手中的东西双手递在纭赫面前,只见是一把短刃,这种短刃方便藏于长靴之内,用于暗杀,只是这把短刃与寻常不同,上面居然镌刻着阮家的图腾,雕刻的图腾生动精美,纭赫眼底一闪而过的惊错,为何这个王安身上居然有这样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