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灏城的话隐约有种不祥味道。白绮歌和玉澈两个人都非常在意。跟在他身后一天一夜不敢放松。见他并沒有什么意外举动才稍稍安心。
不过白绮歌不能再去城头瞭望了。陷于战火中的愤怒百姓围堵住王宫要求白家交出白绮歌向遥军投降。无奈之下白灏城只能将她和玉澈偷偷藏在宫外某间宅院。独自面对都城百姓苦口婆心相劝。
“二少爷消瘦许多。眼窝也陷下去了。脸色一天不如一天。”听着院外吵闹人声发呆的玉澈喃喃自语。两只手绞在一起不停搓动。紧张担忧显而易见。
白绮歌早知道小丫头心意。腹中憋闷又深一层。可她也明白眼下局面由不得自己任性。唯有抱着萃凰剑倚在床头。一遍遍回想记忆里少得可怜的开心琐事。
“太子妃。太子妃。”院外仓皇呼声由远及近。乔二河莽莽撞撞闯入房中。差点儿撞翻玉澈跌在白绮歌面前。“太子妃。不好了。遥军那边放出消息说只要白将军肯交出太子妃就撤兵。现在百姓已经闯进宫里去闹事了。”
白绮歌一口气险些提不上來。身形顿了顿。咬着牙将萃凰剑别到腰后:“我这就去王宫。”
“不行。小姐不能出去。”还不待乔二河阻拦。玉澈先一步挡在白绮歌面前。娇俏脸蛋儿上两只眼圈通红。“二少爷吩咐过不能让小姐出门。那些百姓都疯了。和他们根本讲不通道理。才不让小姐去送死。”
“玉澈你让开。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出面这件事沒办法解决。”
“不行就是不行。死也不让开。”
乔二河本是來告知情况的。沒想到竟导致白绮歌和玉澈主仆二人激烈争吵。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所以玉澈陡然发力把白绮歌狠狠推向一边时也沒反应过來。眼睁睁看白绮歌重重撞在桌沿上。半天动弹不得。
“瞪着眼睛看什么。你傻啊。还不帮忙。”玉澈手疾眼快将乔二河推出房外。趁着白绮歌吃痛弯腰的瞬间嘭地一声用力关上房门。而后从旁边地上捡起一把大铁锁。
吭啷。锁芯闭合。光线隔断。白绮歌被锁在房内。
白绮歌先前也奇怪过为什么这房屋窗子都用木板钉死了。及至玉澈锁上房门才恍然大悟。原來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封死的窗子也好。不该有的大铁锁也好。还有比寻常人家厚上许多的房门……将她反锁困于房中的行动。早有人暗中蓄谋。
“玉澈。玉澈你开开门。快开门。”白绮歌顾不得身上疼痛。扑到门板上慌乱地捶着。声音前所未有地紧张。“是不是二哥让你这么做的。你听我说玉澈。二哥一定是要做什么傻事。你快开门让我出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门板被捶得不停震动。玉澈背靠着门仰起头。两道泪水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挺了有半晌。玉澈攥住袖子擦去泪水。紧抿着唇从角落里找來一条铁链。一圈又一圈缠绕在铁锁之上。
乔二河目瞪口呆:“玉、玉澈姑娘……你这是……”
“别问那么多。來。你力气大。把这链子拉紧些。务必把门锁死。”玉澈把铁链一端交到乔二河手中。干脆利落地命令道。
“太子妃还在里面……”乔二河茫然呢喃。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玉澈见他犹犹豫豫不肯动手。情急之下拎起裙摆就是一脚。刚刚敛起的泪水又绝了堤似的滚滚落下:“让你问。让你问。还不快锁上。你要不要小姐平安无事。要的话就听我的。”
听到能保白绮歌安然无恙。乔二河当下不再迟疑。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把铁链缠在门把手与铁锁之上。
门外响动怒骂一声不落传入白绮歌耳中。心头一团乱麻化作不祥预感扩散蔓延。双手死死扒住大门。白绮歌几乎是失了声:“别再闹了玉澈。听见沒有。你想害死二哥吗。。”
那是从小最仰慕眷恋的人啊。怎么会希望他有事呢。尽管知道白绮歌说的是气话。玉澈还是被滔天委屈包裹。眼泪流得更凶。
“小姐就不能歇一歇吗。我也很累、很怕。可我还是得这么做啊。”两只手不停擦着滚下的泪水。玉澈哭得像个孩子。“我喜欢小姐也喜欢二少爷。不想看你们任何一个出事。小姐您就听玉澈这一次好不好。如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二少爷、老爷、夫人还有殿下怎么活。他们为了你做到这种程度。小姐想让他们的付出前功尽弃吗。”屋内捶门的声音渐渐缓下。玉澈的哭声也越來越小。用力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强冷静:“小姐放心吧。不是还有我么。我会守着二少爷不让他做傻事。。小姐你知道的。这世上玉澈最喜欢、最喜欢的。就是您和二少爷。就算这条命不要了也沒关系。只要小姐和二少爷能平平安安……”
呆立一旁的乔二河一直看着玉澈。心里越來越迷茫。为什么她明明在流眼泪却还能露出那样干净的笑容呢。
“小姐。等一切都过去后我们到泽湖边放风筝吧。你。我。还有二少爷。我们约定好。谁都不要死。”
柔柔的嗓音越來越轻。再怎么努力都听不清时。白绮歌知道。玉澈已经离开。而这一别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或许如祈愿一般有惊无险。又或者……又或者。她这一生都将被愧疚悔恨束缚。
水粮断绝的昭国都城被巨大恐慌笼罩。许多百姓已经两三天沒吃上一顿饱饭。因着城外河道被堵死。就连以水充饥都不能;更可怕的是城下密密麻麻的遥军士兵。那些朱衣铁甲的异国不速之客在梁施城外搭起四个两人高的木架。每个木架上都吊着二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无一不是逃难出城的昭国百姓。
“恐惧是最好的毒药。”
遥军最不起眼的角落。一辆马车静静停靠。车内安坐的男子听着外面细碎议论之声悠然自得。甚至高兴地倒了杯酒贴在线型姣好的唇边。每一个动作无不是优雅从容。
“王爷的计策当真歹毒。相比之下我做的那些连万分之一都不及呢。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不用再叫您王爷。而是该改口叫太子殿下或者直接叫皇上了吧。”旁侧妖娆女子咯咯娇笑。妩媚姿容妖娆不可方物。眼眸中却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不自然。
阮烟罗不是沒见过狠毒的人。自己亦曾亲手夺走别人性命。可是像易宸暄这样滥杀无辜、为一己私利不惜让天下血染还能笑着观赏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时候阮烟罗也会想。与恶鬼般的易宸暄合作究竟是好是坏呢。然而她别无选择。想要让胭胡国摆脱安陵国蚕食鲸吞就必须倚靠遥国这个中州霸主。而真正能一统天下的必须是强中之强。冷酷。强悍。如易宸暄。
“对了。我來的途中发现太子手下那少年也在往这里赶。为防万一我派了些人手去解决。”阮烟罗停下杂思。倒了杯酒在易宸暄酒杯上轻轻一磕。
“除去战廷和偶遂良外其他人都不必当回事。随便处理掉就好。宫里情况怎么样。沒有什么异动吧。”
阮烟罗摇头。指尖扫过易宸暄俊美面庞:“有三千和巫在。就算是偶大将军也束手无策。现在连皇后都成了笼中鸟。宫里宫外不都由你说了算。只是我不明白。你想置太子和姓白的女人于死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一会儿提什么撤兵条件。一会儿又逼太子写什么休书。直接让老皇帝下道圣旨废了太子不就行了吗。折腾來折腾去。小心出岔子。”
“呵。你们这些头脑简单又不懂得享受的女人自然不明白。”易宸暄冷笑。嘲讽之意毫不掩饰。“我若想杀他们两个随时都可以。抬抬手指的事。不费吹灰之力。人活着总要有个目标追求。当目的达成时难免会感到空虚。陪老七玩了这么久。除了上次大意被他钻空子外。哪次不是我让着他。如果连他都不在了。这世上再沒人能与我较量。那样的日子岂不是枯燥难熬。”
修长手指托起阮烟罗下颌凑到近前。易宸暄眼中的冷色带着森寒笑意。稍稍用力。细嫩脸颊便显出两块红印。
“你知道么。很多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去想。倘若天天在我身边绕來绕去的女人是白绮歌该有多好。那么我就不用多费唇舌与你解释这些了。只可惜她智谋足够却其貌不扬。而你空有皮囊而沒脑子。谁都不是我想要的女人。”
“我自是及不上她。否则还用得着讨好王爷么。似乎王爷也沒少吃那女人的亏呢。”阮烟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定了定心气反唇相讥。大概是担心惹怒易宸暄。刚冷嘲热讽后阮烟罗马上又露出魅惑笑容。顺势贴在易宸暄身前:“好了。即是结盟就有个结盟的样子。吵來吵去多沒意思。我可是很欣赏王爷的。”
毫无意义的献媚对易宸暄而言只作过耳废话。微微眯起眼。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唇角再度挑起期待笑意。
“相爱相杀。天涯永隔。让仇恨成为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等着看好戏吧。看看白绮歌是爱老七多些。还是恨他更多。”</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