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炮和郑虎神色都是一震,全都低下头沉思起来。
“两位好兄弟,咱们都该好好寻思一下了,大半辈子过去了,说心里话活得窝囊,老子不想再这么活了,用这条老命跟二掌柜博上这一回!”
郑三炮猛地推开郑虎,咬牙切齿道:“没错,麻痹的,老子也拼了!我他娘的这就回去,在请愿书上签第一个名!”冲郑虎和周立本抱拳晃了晃,转身大步流星的向村口走去。
“回去签字画押!”郑虎和周立本同时说道,相视一笑,也迈步向村口走去。
正午,李宝才家正屋,陈烨伏案四角方桌挥笔写着请愿书,边上几张草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五个村全体村民的签字画押。
除了王有德,四个村的村长族长全都到齐了,围坐在一起,鸦雀无声,眼睛都在望着陈烨。
莲姑提着水壶悄声走了进来,李宝才急忙过去接过水壶,低声道:“下去吧,仔细身子。”声音虽轻,但清晰传入陈烨耳中,手微微一颤,没有抬头,依旧写着。
莲姑低声应了一句,直身之际飞快的瞟了一眼陈烨,转身离去了。
李宝才刚才对莲姑罕见的温和,让李老汉、李二和其他村长族长都奇怪的瞧着他。李宝才嘿嘿一笑,提着水壶往每位的茶碗里续着水,又迈步来到陈烨身旁,轻轻揭开盖碗,往里续着开水,低声道:“多谢贤侄。”陈烨脸色一红,抬头笑了一下,又接着写了起来。
李宝才借着盖上盖碗之际,瞟向陈烨所写的请愿书。
孙立本泼皮无赖出身,靠巧取豪夺发迹,一朝得势,转而欺行霸市,肆意压低药材价格,欺压药农及良善经营之商家。前有数家药行不堪欺辱,经营拮据艰难,被迫倒闭,远走他乡。我等五村皆巨鹿山采药之良善之民,二十几年饱受孙立欺压,所卖药材之所得,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生计之艰难,几如巨山压顶,然国之税银分毫不差。惊闻赋税每年增加一两,我等村民生计尚难维持,一两税银再无余财拿出,然税银关乎国事,我等小民也有拳拳爱国之心,万般无奈恳求孙记药行提升收购价格。
孙记药行断然拒绝我等合理之诉求。五村村民忍无可忍,一致决定再不与孙记药行交易药材,另觅商家,也好能及时上缴税银。不想孙立豺狼心肠,狠毒令人发指。纠集手下恶徒封堵村路,断绝生机,其心是置五村千余百姓于死路。我等良善之民对此恶行,一忍再忍,组织村民进镇购粮,不想又被孙立手下之恶徒打伤,又诬陷村民聚众滋事,蒙冤关进羁押所。
我等村民已无活路可觅,恳请镇长大人明察秋毫,为民做主,释放无辜村民,严惩恶徒,还五村村民公道。五村村民共议决定,自此请愿书送交镇长大人亲启,三日内,若镇长大人不能为民伸冤,解民于倒悬,五村村民只能背井离乡,去镇上,县里、府里、省里乞食活命。执笔人陈烨拜上。
陈烨放下毛笔,拿起请愿书,轻轻吹干墨迹,心里暗自苦笑,这封不伦不类的古代请愿书真是难为我了。
“三叔,您请过目,若有不妥,侄儿再改。”
李宝才慌忙接过请愿书,细细看了起来,一旁坐着的郑三炮等村长急不可耐的凑了过来。
郑有笑道:“咱们几个睁眼瞎还是坐着喝茶吧。”李老汉呵呵一笑,端起茶喝了起来。半晌,李宝才看完,将请愿书递给郑三炮。
陈烨问道:“可有不妥?”
李宝才摇头苦笑道:“贤侄所写句句事实,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烨微微一笑,望向郑三炮等人。郑三炮几位村长虽说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看到白纸黑字,心里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互相瞧去。
郑三炮咬牙道:“拼了,反正他娘的也没活路了,就用这条老命跟二掌柜搏上一搏。”
周立本脸色阴郁的点点头:“三炮说的对!咱们拼了,这种窝囊日子老子一天也不想过了。拼输了,不过是死而已,那他娘的也比这样活受罪强!”
李宝才皱眉瞧着屋外,道:“有德老弟怎么还不到?”郑三炮几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但稍显即逝。
陈烨笑着拿起桌上的那几张村民签字画押的纸:“几位叔叔都是在各村第一个签字画押的,真让陈烨激动不已。”
郑三炮老脸一红,抱拳道:“我今日卖回老,叫二掌柜一声贤侄,贤侄,这段日子,我郑三炮实在是有愧于贤侄,郑三炮给你赔不是了,今后只要是药行的事,我郑三炮就是刀架脖子上也绝不皱一下眉头。”郑虎和周立本也抱拳,脸露愧疚。
陈烨急忙还礼:“三位叔叔这是干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今后不要如此。”郑三炮三人羞愧的微垂下头。
“王有德这是在搞什么?”李宝才压着火说道。
陈烨微笑道:“三叔你们不必等王村长了,他不回来了。”
李宝才一愣,狐疑的望向郑三炮等人。郑三炮尴尬的点点头。
李宝才气的吼道:“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老汉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随他吧。”
陈烨点点头:“义父说的事,少了张屠户,咱们也不会吃带毛猪。孙立这把干的恶毒,月初正是各村买粮米油盐之时,封了路,李庄村民喝稀的也仅能坚持五日,其他各村大致也是如此,三叔,三位叔叔,事不宜迟你们这就上路吧。到了镇上,咱们这位镇长若是推诿敷衍,三叔不妨给他下一剂惊神之药。从古至今,饥民若是闹起事来,后果如何,不绝于史书。让他自己掂量。到时慢说是头顶那点比芝麻绿豆还小的纱帽,就是他的脑袋,哼!”
李宝才点头道:“贤侄放心,他若真黑了心,我也会豁出去的。”李宝才将请愿书和村民签字画押的纸小心叠好揣入怀里,大伙都站起身来一同出了屋。
院门外,李二不解的问道:“王有德这是唱的哪一出?”
陈烨收回望着李宝才等人背影的眼神,搀扶着李老汉迈步走向十几米外的羊肠小道,冷笑道:“他之所以没来,一是怕死。他认为咱们这样干纯粹是在找死。二嘛,就是由嫉生恨。成立药行这段时日,对咱们这位王大村长兼王庄族长的有德叔的人品心性也算大致有所了解。有德叔这个人心眼灵活,主意多,因此三炮叔他们都很信服他,对他的话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他也隐隐以五村之首的身份自居。咱们成立药行,一是抢了他的风头,先是三叔不再与他为伍,昨日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三炮叔他们也不再对他的话言听计,这让他恼羞成怒。二呢也让他眼红药行将来的利润,银子还没赚到手,他就已经承受不了自己所得的分成,他觉得以他的才能本事,根本就不应屈居咱们之下,他现在恐怕没动什么好心思。”
李二愤怒的说道:“王有德这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没想到这小子心术如此不正。”李老汉和郑有等人互相看了看,都默默点点头。
“这小子现在在王庄天怒人怨,王赵两姓族人都对他强烈不满,村民都知道今日各村村长要带着请愿书去镇上面见镇长,他绝对不敢在王庄呆着,一定躲了出去,我这就去趟王庄,将他的所作所为告知村民,让村民废了这混蛋!”李二怒气冲天的嚷着,拔腿就要走。
“胡闹!站住!”李老汉呵斥道。
李二涨红着脸,气恼的站住了。
“二叔您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陈烨笑道:“废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仅是村长也是王姓族人的族长,咱们这的规矩,废掉族长必须是本族族人全数到齐,在祠堂共议,在祖先牌位前,说出族长损害到全族的证据,再公推出全族德望高,六十以上的老人十人,决议废立,其中若有一人不同意,他这个族长都很难废掉。他的族长不能废掉,就算召集王庄全体村民也无法废掉他的村长。”李老汉等族长都默默点点头。
“那就拿这小子没法子了?就任他这颗屎坏了一锅汤?”李二气的直喘大气。
陈烨脸上的笑意变作了冷笑:“王有德绞尽脑汁苦心经营多年,才将村长族长系于一身,原就是怕王庄有人能取代他。现在是非常时期,求一个稳字。骤然发动族人村民废掉王有德不是上策。哼,一个志大才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暂时先由得他吧。”
“烨儿说的对,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求稳吧。”李老汉推开院门,笑道:“几位老兄弟,只能委屈你们喝糊糊粥了。”郑有等人哈哈笑着进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