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朱天九减少了朱小君泡药水的时间,省下来的空闲,用在了亲自传授搏杀招数上来。
这可是个苦差事,不单朱小君累得不行,朱天九也明显感觉到体力上有些跟不住。
满一个月的那一天,朱天九终于撑不住了,倒在了床上爬不起来。
朱小君仔细检查了,确定朱天九是因为体力下降再加上来之前的那次热疗所导致免疫力下降而最终感冒了。
感冒是一种自限性疾病,学名叫做上呼吸道感染,从感染源上分,可分为细菌感染型和病毒感染型两类。对幼儿来说,细菌感染型的上呼吸道感染的比例不低,但对成年人来说,大多数却属于病毒感染型感冒。
得了病毒感染型感冒,吃药根本起不到治疗作用,最多也就是缓解一下鼻塞鼻涕等卡它症状。想痊愈,那还得靠人体的自身免疫力,所以,这种病是吃药七天好,不吃药要病一个礼拜。
可是,这种常识落在了朱天九身上就变了说法。
整整十天过去了,朱天九的病情却一点也不见好转。朱小君的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假若朱天九是个健康人,那倒也无所谓,因为严重的病毒感染型感冒,病上个半个月也属于常态。可朱天九却是个肿瘤病人,这场感冒是不是和他原来的肿瘤疾病有一定关系呢?
朱小君顿时痛恨自己那浅薄的医学知识。
“把东东找回来吧,秦老大……”朱小君一边端着碗为朱天九喂汤药,一边对身旁的秦璐吩咐道:“这样下去不行的,咱们得回去,得把九叔送医院去。”
秦璐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朱天九连忙推开了朱小君手中的汤药碗,虚弱地叫住了秦璐:“小秦姑娘,不用麻烦,大爷没多大事,挺两天就好了。”
秦璐转过头看了眼朱小君,朱小君用眼神暗示了一下秦璐。
秦璐心领神会:“哦,我觉得也不像猪头说的那么严重。九叔啊,这身体越是底子好的人,感冒就越重,我记得我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就病过一次,结果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才好。”
秦璐这显然是瞎编,但此时这种瞎编拿来欺骗朱天九却是刚刚好,朱天九听了秦璐的这番谎言,信以为真,露出了一丝稍显勉强的笑容。
骗过了朱天九,秦璐悄悄地溜出了房间,去寻找小陈东了。
这一个月下来,小陈东跟朱天九也处下了深厚的感情,眼见着朱天九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小陈东也不再有了往日的欢快,终日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一天,小陈东根本就没有出去抓鸟,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躲到了房屋后面,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为朱天九祈祷。
秦璐出去转了一大圈,自然无法找的到陈东,只能回来向朱小君交了空差。
朱小君心里一着急,说漏了嘴:“那啥,你去东东的床铺上去找找,找到了车钥匙,你开车把九叔送走,我留在这儿等东东。”
朱天九喝过了汤药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会刚好醒来,听到了朱小君的这句话,突然打了个冷战,硬撑着半坐了起来:“东东怎么啦?东东找不到了么?”
朱小君安抚道:“没有啦,你再睡会吧,东东这孩子比较调皮,一定是见到璐姐姐来找他,故意跟璐姐姐玩捉迷藏呢!”
朱天九叹了口气,重新躺下了:“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了东东被人追杀……”说着,朱天九忽然咧嘴笑开了:“那个人,居然是我!”
朱小君为朱天九改好了被子,笑道:“你刚才一直在烧,一定是烧糊涂了。”
朱天九又笑了笑,长出了口气:“等大爷死的时候,能有你们几个守在身边,大爷也就心满意足了。”
“胡说什么呢?”朱小君接过秦璐递过来的一个冷水浸过的毛巾,覆在了朱天九的额头上:“你啊,离死还远着呢!我跟你说啊,医学界有位德高望重的院士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说人一生下来,就走在了前往死亡的道路上,而医生的职责就是维护好这条道路的秩序,不许人们胡乱插队,更不许人们在这条道路上随意飙高,九叔啊,我好歹也算个医生吧,所以呐,有我在,你就不可能违规插队,先走一步。”
朱天九缓缓地摇了摇头:“人的生死,各有天命,做医生的也奈何不了阎王爷的安排,小君啊,大爷没别的什么,就是放不下我那个生死未卜的孩子,你啊,能答应大爷一件嘱托么?”
不等朱天九把话说明白,朱小君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九叔,你放心,等咱们出了山回到了城里,我啥也不干,直接调用5o2所以及警方的资源,帮你寻找你家人的下落。”
朱天九笑了,笑容中充满了苦涩:“二十三年了……还能找得到么?二十三年来,大爷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说她们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可是大爷心里清楚的很,她们……她们一家,一定是遭了地字辈那帮混蛋的毒手了……小君啊,大爷想嘱托你的是,等大爷死了之后,你在大爷的墓碑上,刻上大爷一家三口的名字,好么?”
朱小君郑重地点了下头,随即又慌忙地摇了摇头:“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你现在就交代我?咱爷俩还不知道谁死在前头呢!”
朱天九伸出手来打了朱小君一巴掌:“你个臭小子……你爹怎么生出了这么个贫嘴呱啦舌的儿子呢?朱老大的在天之灵要是看到了,准得气的半死。”
这说着话,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往日里到了这个时间点,小陈东早已经回来了,可是今天,却依然没见到小陈东的身影。
朱天九放心不下,吩咐朱小君和秦璐都出去找找。
待朱小君和秦璐二人刚要离开的时候,朱天九也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天一黑,这山里就容易迷路,还是让大爷带着你们两个一块出去找东东吧!”
朱小君拭了拭朱天九的额头,现烧已经退了,而且朱天九看上去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心想着让朱天九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不错,于是便从床头拿起了一件外套给朱天九披上了,然后搀扶着朱天九走出了房屋。
“这屋前没什么险要,以东东的身手加上他对地形的熟悉,不会出什么岔子,大爷担心这小子跑后山玩去了,那一片的悬崖峭壁可是不少,咱们呐,就沿着后山找找吧。”
朱天九说着,带着朱秦二人转了个弯,来到了屋后,准备从屋后的一条小道下去。刚到了屋后,眼睛最尖的秦璐便现了小陈东。
小陈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卷缩在屋后的一片空地上昏死了过去。
朱小君快步向前,将小陈东抱在了怀里。
“秦老大,快过来,把我衣服给撕了,帮东东把伤口扎上!”
秦璐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一听朱小君的口气便知道刻不容缓,立即上前撕开了朱小君的上衣后背,扯成了一根宽宽的布条。
此刻,朱小君已经把陈东重新放到了地上,双手用力地卡住了陈东的左臂。
“东东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割腕?”秦璐一边为陈东包扎着左手腕上的刀口,一边不解地问道。
朱小君没好气地回答道:“我怎么知道?好在这几刀割的都不深,没伤到动脉,要不然……九叔,九叔!你老又怎么啦?”
朱小君正说着,余光突然看到朱天九居然浑身颤抖起来,而且面容极为激动,就像是即入了癫狂状态。
“老天哪!朱天九感恩你啊!”朱天九忽然跪了下来,面朝西方匍匐在地。
待到朱小君把陈东交代给秦璐然后扶起了朱天九的时候,朱天九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九叔,别这样,有什么咱们回屋再说,东东受了重伤,受不了山里的这种夜寒。”
一提到陈东,朱天九像是忽然醒悟了一样,急切地问道:“东东他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朱小君摇了摇头:“没大碍,就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朱天九摇晃着身子,来到了秦璐的身边,缓缓地弯下了腰,轻轻地抚摸着小陈东的脸颊:“孩子啊,这是真的么?你真的是我朱天九的儿子么?”
秦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陈东的身上,并没怎么注意到朱天九的这句话,然而身后的朱小君听了却是浑身一震,一时间没弄明白朱天九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小陈东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呼吸尚且均匀平稳,朱天九摩挲了几下小陈东的脸颊,便已经感知到了小陈东依旧存在着的旺盛的生命力。
“小秦姑娘,辛苦你了,小君啊,过来扶着大爷,咱们回屋。”
秦璐抱起了小陈东走在了前面,朱小君搀扶住了朱天九,跟在了后面。短短的也就是三十来米的路程,对朱天九来说,居然是如此漫长,而身边的朱小君,却明显感觉到朱天九正在迅地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