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分道扬镳

那日在驿站,伙房里的伙计跟我说从那里到紫阳山只需三日的行程,若是我从这里出发,可能要用上五日。昨日晚上想好了,身上还有些银子,都是平日里墨晨付账时一些找零的,我都统统替墨晨收下了,数目不多,但是能包我几个月的衣食无忧。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知为何有几分惆怅,说不出为什么,心里竟有几分不舍。到底是对什么的不舍,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以后要靠自己了,觉得没安全感罢。

现在想想,若是小仓在就好了。这样我还可以与他说说话,不至于太无聊。

“你真的要走么?”

身边响起的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我很是温暖,偏头看他,“嗯,我想回去看看。”

“那你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挤出一个笑,“呵呵,有么?”

“很明显。”

这个人不是墨晨,而是化成人形的小仓,不知为何方才脑海里竟然蹦出一个可笑的念头,若是追上来的是墨晨就好了。小仓与我并肩而行,这些日没见着他,如今他突然出现倒是让我觉得讶异,“这些日你去哪里了?”

“我一直就在你身边,只是没和你说话罢了。”他说。

“那你为什么不现身?”

他撅着嘴,“你一直和墨晨在一起,我怎么好出现。”

也是,墨晨是个凡人,若是见到我与一只老鼠在说话,不知他会不会把我当成了疯子,抑或是以为我被妖魔鬼怪附了身。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对了!”

“什么?”小仓疑惑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想通了要回去?”

“不是,我身上银子不多,自保还可以,但是养你的话可能就有点勉强了。”

小仓用极度鄙视的眼神斜睨着我,“你放心,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我笑笑,“是么?那就好。”

我与小仓走了半日,最后在一处馄饨摊停下来吃午膳,话说我想起来今日早膳什么的都没吃。混沌面其实也算是美味,这些日跟着墨晨吃得太多大鱼大肉,现下吃些平常家的小吃也是一种享受。

小仓实在不争气,偏偏在吃午膳的时候维持不了人形,我只好为他买了几个肉包子,准备等我吃完后就把他拎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把他喂饱。

用了午膳便要继续赶路,一路上还问了一些人该怎么走,不至于走错方向。我这幅身子实在是太娇弱,不过就是走了一些路便累得不行,找我现在的速度不知何时才能走到紫阳山。

现下想想,若是墨晨在就好了,起码不用走路。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依靠墨晨了。我与他此次分离后便可能永不相见,或许过个三年五载我与他在某个地方碰巧遇到,都不知道他是否能在第一眼将我认出来。到时,他该是有家室的人了,身边有一个蕙质兰心羞花闭月的女子,或者还会有一个与他一样俊美且沉稳的孩子。而我还是孤身一人,抑或是与苍弦一同。未来的事,又有谁能预测呢?

这一路脚上累,脑子实在太空闲,竟然想了这么多。我在心里笑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小仓一直躲在我的包裹里,它倒是悠闲,一路上还呼呼地睡着大觉。我说要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小仓还算有点鼠性,说要帮我去打点水再摘些可以解渴的野果。

我寻了一处树荫靠着树干坐下,伸直了两条腿,用拳头在腿上捶了捶。没想到这还没过一日,我的腿就受不了了,酸痛得紧。

小仓用叶子卷成窝状盛了些水给我,此时很是口渴,便大口大口地将里面的水喝尽。小仓在我旁边坐下,掏出怀里的几个黄橙橙的野果递到我面前。我接过,看着这果子,记得两个多月前,墨晨受伤的时候,我摘的也是这种野果,那时大多数还是青涩难吃的,现如今都这般熟了。

“小白,你真的打算走着去紫阳山?”小仓偏着头问我。

我点了点头,“嗯。”

“还要走四天呢。”

我咬了一口甘甜可口的野果,“我知道。”

“那……如果你要找的那个人不在紫阳山怎么办。”

我咽下最后一口野果,舔了舔唇,很郑重地回答他,“凉拌。”

“我是说认真的。”

“我没说我是开玩笑的。”虽然那句话确实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

休息了半个时辰,我便要继续赶路。一直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我找了一间客栈准备住下。客栈的掌柜说,“我们这里住店绝对便宜,你找遍大蕲国也找不出一家客栈是比我们这里便宜的!”

我很是欣喜,如此一来便可节省一些开支。付了银子后,店里唯一的掌柜兼小二便引着我去寝房。我四处瞄了几眼,这客栈的装潢实在是不怎么样,比起墨晨带我去住的简直没法比。但是,一分钱一分货,谁叫我是个穷人呢。

掌柜把我带到门口便抽身离去,连我想叫他打盆水来都没机会。掌柜走后,我推门而入,随即一声开门的吱呀声伴着一声木板掉地声很是响亮。待一阵尘风消散,我低头看着地上,一惊,不妙,门梁上的横木掉了。我偷偷向门外瞄了瞄,还好,掌柜没发现。

待将那块横木轻手轻脚地藏在了床底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不然,这掌柜若是要我赔偿该如何是好。将身上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我便想着倒杯茶喝。那茶壶不知是积满了灰尘还是年代久远显得特别老陈,我只轻轻一提,壶把便脱离了壶身。我张大了嘴但不敢叫出来,手脚麻利地将那茶壶一齐塞到了床底。

小仓从包裹里爬出来,在桌子上走过后,便留下了一串深深的爪子印,我看着他,很惊讶,“小仓,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小仓歪着头想了想,“算来算去至多也就三百年。”

我指着桌子上那一串脚印说:“还真邋遢啊你,你看你看,连桌子都被你弄脏了!”

小仓的爪子在桌面上扫了扫,一双满是灰的爪子伸向我,“你该问这桌子多久没擦才对。”

我定睛一看,果然,很厚的灰尘。当即,我第一反应就是把桌子上的包裹拿开。小仓也从桌子上跳下来,随后“砰”的一声,灰尘四起纷纷扬扬,我连忙往后跳开。待灰尘落定,视线清晰,我心里大喊不妙,那桌子也垮了!!

再回头看看那床底,还能不能塞下去这么大个桌子来着?

我怅然若失地跌坐在身后的床上,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心头一震,连忙起身,这床也坐不得!

我不过是轻轻的坐下去就摇摇晃晃,那倘若我躺下去那还得了!事到如今,我再也不会把这些破东西往床底塞了,现在应该要理直气壮地去找那掌柜,让他退我房钱!这这这,这房间哪是人住的!再次声明,虽然我不是人!

那掌柜倒是有理了,“这位公子该是知道,我们店里房钱是整个大蕲最便宜的,一分钱一分货,自然是要比别的客栈差上一些。”

这还叫差上一些?那差很多的话是什么程度?!我不平,“但是,你起码要给张床给我睡啊!”

掌柜打着呵欠懒懒说:“房里不是有床么?”

“那床你去睡睡试试?”保你被那床架子埋了信不信?

“你睡不睡是你的事,房钱既然收了就没有再退的道理!”那掌柜关了门便上了锁,任我在外面叫他他都不理。

我认命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寝房,将床上的一床积满灰尘的被子在不触动床架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在地上铺开,勉强就这么过一夜罢,谁叫这荒山野岭就这么一家客栈呢。

我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敲了敲地板,听了听声音,总该不会在半夜睡着的时候,地板也塌了下去。

小仓在我的旁边睡着了,一双爪子放在嘴前,想必是在梦到什么好吃的。我翻了个身,许是太累,不久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我起的很早,那掌柜还在呼呼大睡,呼噜声在我经过他的寝房时听得一清二楚,我也不需辞别什么的,便直接走了。回头再认真地端详了这间客栈,我记下了。

我走一段路便要问一次路,或正在院子前喂鸡的老妇,或背着锄头方才从田里赶回来的老农抑或是街边摊一个热络的小姑娘,如此不知问了多少个人。这一路上,小仓很是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自己身为一名公老鼠的担当一切的作用,虽说赶路时他躲在我的包袱里,我背着他跋山涉水,但是歇息时,他便为我打水找吃的,若是晚上风餐露宿他便生火找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