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想起了刚遇见墨晨不久在画舫上那次被黑衣人突袭的事,冒了一身冷汗。他是没听清楚么,刚才那个侍卫说有埋伏,他却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接着外面便有刀剑相击的声响传来,伴随着皮破肉绽的的惨叫声格外清晰。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支利箭唰的一声便穿透了这马车,幸好,那支箭是在后面射来的,不然我这副身子就要穿个洞了。
“墨墨……墨晨,那个,我们要不要……”我打了一个寒战,看着无动于衷的墨晨结结巴巴开口,“要不要出去?”
他只镇定自若地答了一句,“跟着我,寸步不离。”
我点了点头,第一反应就是过去抱紧墨晨,抱着他的腰实在太暧昧,所以便双手搂着他的手臂。
“你做什么?”
我抬头看他,十分严肃道:“寸步不离!”
他抽出了手,“你这样只会妨碍我。”他取了挂在马车上的一把剑,起身拉起我的手往马车外走,“跟在我身后就好。”
出了马车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外面横七竖八早已死伤满地,有墨晨的侍卫自然也有黑衣人。墨晨一出现,黑衣人便像蜜蜂那般向着他涌来。
墨晨找了一个位置站定后,手执三尺青锋长身玉立,待黑衣人靠近便快速出剑,无迹可寻无影可追,刀光剑影中便听到了黑衣人垂死前的惨叫声。而于墨晨来说,所站的位子却是寸步未离。
我亦是寸步未离,在他身后暗暗感叹,若是我有五百年的妖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手中那柄沾了血光的利剑映着官道两旁的红叶,愈加妖异,冷光凛凛。
那边被解决的差不多的黑衣人还在浴血奋战,凭身手可以看得出那都是江湖上一流的刺客。由此可以推算雇请到这些人的人看来也是非富即贵非奸即盗。我心里感叹了一番,正为那些还没死将要死的黑衣人捏了一把汗,凭我几百年来对武艺与剑术的研究,这些黑衣人绝对不是墨晨的对手。
两个侍卫反应迟钝地飞身过来挡在墨晨前面,大喝一声,“保护殿下!”
我见情势好转,立马上前站在墨晨旁边,“剑法还不错,不过有待提高。”
“小心。”他拉了我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怀里,手中的利剑挡下了旁边射来的暗箭。没想到这枫树林中还有个放箭!我心里愤怒,这年头还有这般小人,竟躲在暗处放箭,绝对不算是正人君子!丢了江湖上万千刺客的脸啊!
丛林中的人见奸计没得逞便刷的一声消失在红叶掩映的枫树林中。
我松了一口气,惊险之中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墨晨的怀里,脸颊贴的是他的胸膛。我意识性地后退了一小步,离开他的一些距离。
“呃,多,多谢。”我突觉面红耳赤,心里感叹自己实在是窝囊,这时候脸红什么?!
墨晨将手中的剑利索地收入剑鞘,勾唇一笑,“听你说这两个字还是别扭的很。”
我皱了皱眉头,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么?我偏过头,“若是别扭,我保证你下次绝对不会听到。”
待将那群黑衣人打的七零八散,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该是逃回去复命了。墨晨的侍卫还剩下八个,看着地上死伤的人,我心里默默为他们哀伤了一把。自从我被绯尘打的魂飞魄散而苍弦用他的性命将我救回后,我变得愈加珍惜尚在人世的这些日子,自然而然会对生老病死有了比以往更加深刻的见解与感受。看着他们就此丧了性命,便觉惋惜。
何必呢,人的一生不过几个十年,风平浪静安之若素不就好,为何要打打杀杀到处算计,最后还搭上了自己了性命。
感叹一番后,墨晨便叫我上马车,要继续赶路。他留下了几个侍卫处理后事,大路上躺了几十具尸体怕是会吓死无辜老百姓。
马车沿着计划的路线前行,这次是要去蕲国的京都。对于墨晨为什么接二连三被刺杀的事我没多问,两个多月前问他我记得他是这样答的,“你该去问问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我。”
于是,我很是识相地对方才那惊险的一幕闭口不提。想再看看外面如火的红叶,方才触到那帘子,素色的锦布上沾了血,不知是黑衣人的还是墨晨的侍卫的,妖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我松了手,重新坐直了身子,抬头对上墨晨看过来的眸子。依旧是那汪千年深潭般的眸子,依旧是静若止水的神态,“你害怕?”
我不懂他说的害怕是什么意思,是指我害怕看到血还是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害怕什么?”
他一手支着腮,手肘支在小窗的台沿,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于我来说,方才那样的场面时常发生,难道你就不会害怕与我在一起?”
我终于明了,想了想,问他:“如果我说我害怕呢?”
他沉默不语。
我笑了笑,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到一些风月小说里的桥段。男主遭遇到危险,一定会千方百计把女主安置道更安全的地方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当初我还与娘亲就着这一个片段讨论了很久,说这个男子真是伟大,可歌可泣!
“莫非你是想着既然与你在一起这般危险的话,那便给八千两银子给我,让我自己去闯荡江湖?”我问。
“不是。”他眉梢挑了挑,“我花了银子买你回来,哪怕刀山火海,你也是要一直跟着我的。”
我心里凉了一大截,果然只有风月小说才写得出那么洪烈的场面,现实中的男子该是墨晨这般的才对。我重振自己的志气,捏着拳头干咳了一声,“我好好地帮你算了一笔账,花八千两买一个丫环着实是不划算的,还不如买座金屋藏个娇俏的小娘子来得快活。”
“然后呢?”
我看着他脸上那一抹意义不明的淡笑愣了愣,这种邪魅的笑实在销魂啊。回过神,我微微低了头,“没然后了。”
我心里知道我不可能陪着墨晨上刀山下火海,因为我还要找苍弦,找到苍弦便要离开他。那八千两银子他没付,我心里知道,所以一切便只当做是一场玩笑罢。待找到苍弦我便要与他分道扬镳,等往后数百前或千年后,也许我还能遇到转世投胎的墨晨。
傍晚到达琉贺城,我们住进了一家客栈。第二日出发时,我才知道墨晨换了新的马车,换成了不久前小型马车。大概是因为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换了一辆普通的。
自那后,我们连续赶路赶了七日,便到了蕲国的京都金缭。
那一日阳光正好,马车在金缭的大街上缓缓前行,我挑了帘看外面,果真是一国之都,繁华自是不必说,人文风情也比别处浓郁。
我们并没有在街上的客栈或酒楼停留,而是直接进了皇宫。我心里一阵拨凉,两个多月前我才从皇宫里逃出来,没想到又要进去了。
下了马车,脚踩的是汉白玉的地板,我抬头看看秋日阳光映照下的蕲国皇宫,与瑭鑫的那个皇宫大抵是相同的。
我站在墨晨旁边,迎面走来的是身着一身黄色麒麟袍的男子,身后跟了一群太监宫女。看着装便知与墨晨是同等地位的皇子。
我偷偷瞥了几眼身边的墨晨,看到的是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看似嚣张的男子在三步开外停下,一副眉眼实在跟墨晨没得比,若不是他身着麒麟袍我大抵是不会与他和墨晨联系起来的。都说生下来的孩子的容貌很大一部分是继承了娘亲的样貌,看来,他们俩定是同父异母的,且非常明显,墨晨的母妃定是比这个人的母妃好看很多。
那男子扬起下巴,语气倨傲,“我还以为皇弟这些日在外面闯荡,逍遥自在的日子过得惯了,早就忘了自己是这大蕲国的皇子。”
墨晨只淡淡应答:“我这些日子过得逍不逍遥,皇兄该是比我更清楚。”
我听不懂墨晨这话什么意思,于是继续懵懵懂懂地听他们对话。
“听皇弟这话的语气,好似这一趟走的很是坎坷。”
“若是说坎坷那也不算。总有那么些人送上门来让我试剑,一路上剑术也是提高了许多,算来还是收获颇多。”
身着麒麟袍的男子一张脸黑了,却还是强忍着挤出一个笑,“是么,那可真是恭喜皇弟。”
而后,便冷了场。我捏了一把汗,立即反应过来,这两兄弟绝对是死对头。宫廷中的勾心斗角日日上演,每个人的城府甚深,见了面笑脸相迎互相寒暄,心里却恨不得对方死。
还是墨晨先打破了这冷场,对着对面的男子拱了拱手,“我还有些事处理便先告辞了。”
而后不等回答,墨晨便已绕开前面的人,提步离开。我见墨晨走了便也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