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优雅声音传来,只见那巍峨的朱红大门内,一名气势华贵的妇人,踩着从容的莲步,在无数丫鬟嬷嬷的拥簇下,如盛世的牡丹,缓缓而来。
这个满头珠饰,贵气的有些刺眼的女人,正是苏墨墨心心念念多年的‘好继母’,林氏。
“夫人……”
黄管家欲言又止,在没有摸清主子意思之前,他不敢胡言,只做满脸难色。
却听宰相苏信,一声淡淡呵斥:“那里来的刁妇,胆敢胡乱诬陷朝廷命官?本官念你初犯,不予计较,黄贵安,还不乱棍打将出去。”
“爹爹当真不认识我这个,被你六年前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的长女了吗?”
苏墨墨冷声一笑。
虽没什么特别的气势与气场。
但周边围观的百姓,立刻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卖面的大娘,好像苦思冥想了半天,此刻终于一拍脑门,扯开嗓子便道。
“我说这娘子怎么越瞅越眼熟,可不就是苏相爷六年前赶出家门的大女儿,苏墨墨。”
“对啊,对啊……听说是与人私通……”
“不会吧,苏相爷乃饱读诗书的圣贤,怎么可能教出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你看,那娘子手边的孩子,可不就六七岁大,时间对的上……”
“原来她真是相府的小姐,怎沦落到如此地步……我刚才没听错吧,这相府大小姐,是回来向苏相爷讨债的,讨什么债啊?”
“……”
周围闹哄哄的一片,但无疑,在很多人刻意的起哄下,已经彻底认定,苏墨墨就是苏相的大女儿,而且还是六年前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的大女儿。
“放肆……”
听到周边这些大胆的议论,苏信登时面色一变,此刻他还没有想太多,他只觉的,这个被遗忘,现在又忽然跑回来的女儿,已经变的异常狡诈。
“娘亲。”
感觉掌心的小手,动了一动。
“别怕,”苏墨墨安慰似得,紧了紧手掌。
说起来,作为母亲,让孩子提前来接触这些丑恶的嘴脸,她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是,她必须这么做,为了痛苦中死去的苏墨墨。
也为了活着的母子。
仰起头,望着母亲白皙坚强的下颚,其实苏大宝是想安慰娘亲,让娘亲别怕,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保护好娘亲,让娘亲过开心的日子。
徒然。
一个冰寒打量的目光,不偏不倚的锁定在了苏墨墨的身上。
苏墨墨毫不犹豫的抬头望去,就见继母林氏,那张保养完美的面孔,正无限讥讽的望着她,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她的以卵击石。
然后。
她站在高高的门庭上,优雅的嗓音,慢条斯理的道:“好个刁妇,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就想冒充我相府长女,诈骗我相府,简直大胆至极……”
“我家相爷不想与你一介村妇计较,但长此以往,岂不是助长了京城不正邪风,黄贵安,立刻报官,还有这干信口雌黄,以讹传讹的刁民,也一并抓了见官。”
好厉害的手段,这一声冷喝,周边跟着帮腔的人,立刻都慌了神色,能躲的都躲了开去,虽然他们之前都被人特别交代了的。
但关键时刻,还是自己要紧啊。
“得罪了……”
大概是处于一种负罪感,那管家黄贵安,心里低低的念了一句,招呼着人,就要将苏墨墨给绑了。
但是,苏墨墨镇定的面上,却没有丝毫该有的惊慌,她在等……
“慢着,发生何事了?”
一个不容置疑的女音,响起。
就见,相府门前的不远处,华国公府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靠,而车上走下来的人,正是雍容的华国夫人,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位气派不凡的宫中女官。
华国夫人一走进。
就一脸笑意吟吟的站在了苏墨墨的身侧,而苏大宝,软软糯糯,极为好听的童音,响的也是恰到好处。
“华国夫人好。”
从未跟着学过礼仪的苏大宝,竟似模似样的给华国夫人行了一礼,不管正不正规,单看苏大宝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就是非常讨喜的。
果然,华国夫人与那女官,不约而同的就笑了。
“大宝乖。”
华国夫人,竟还貌似熟门熟路的,摸了摸大宝的头。
有了这么一出,那准备上前捆绑苏墨墨母子的几个恶奴,就是借他们一个胆,也不敢造次了,唯唯诺诺的就退了下去。
“见过华国夫人……”
苏墨墨矮身垂礼。
但是,苏信与林氏,见此却是面色微变。
林氏蠕动着嘴角,正欲言说什么,就被笑意吟吟的华国夫人,给截了话茬,“之前皇后娘娘还念叨,说苏相是个刚硬的性子,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瞧,还真给娘娘说中了呢。”
她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身侧的女官说的。
但苏相与林氏,心头却明显隐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相府的事,华国公府横插一杠,绝对不善。
“华国夫人,此言何意?”
林氏客气的笑着反问,但是,她此刻妆容堆砌下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丝勉强。
“相爷与夫人还不知道吗?”
华国夫人故作惊异的换了个神态,随即才道。
“几日前,本夫人曾到城外的寒山寺礼佛,不想底下人做事毛躁,竟将不知名的野果子奉来吃,本夫人一时不查,误食,当即就腹痛难忍,幸好当时遇得令千金,方才救了本夫人一命……”
“本夫人当时还想,相府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千金,细一听,才知是相爷与原配夫人柳氏的长女,但口说无凭,为了稳妥起见,本夫人还特意禀了皇后娘娘,经由户部彻查了一番,还寻出了当年的几个柳家旧仆,经他们指认,便是绝对错不了了。”
华国夫人噼里啪啦,连珠炮似得的这么一说。
又是户部,又是旧仆,旁上那女官,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侍,直可谓是铁证如山。
闻言。
苏信,也终于跟着面色一变,身为一国
宰相,他能说不相信户部吗?还是当众质疑皇后?所以这个女儿,今日,他必须得先认下。
而林氏又何尝听不出,华国夫人的真正意思。
敢用皇后那个老妇来堵他们的嘴?
可就算她心里在不痛快,一时也必须忍住,唯有将一双冷刀子似得的目光,直戳戳的盯向了苏墨墨。
“哇,原来这位娘子真的是苏相的长女……”
刚才平息下去的人声,忽然在此传来一声惊呼。
“谁说不是,短短六年,就算模样在变又能变到那里去,苏相为何有女不认?还要让人乱棍打将出去,这真不像亲爹能干出来的事……”
“……哎呀,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夫人出面,那苏小姐岂不是要被亲爹拉去见官,作孽呦……”
“听说当年苏相最落魄的时候,还是那位原配夫人慧眼识珠,百般知遇,想不到如今时过境迁,原配留下的唯一女儿,竟落得如此地步……”
“……”
又是一阵人潮一轮。
苏信的倚仗老脸,可谓是一阵青一阵白,只能咬住牙,在尽量不暴露自己真实情绪的情况下,道:“华国夫人,这是我相府的家事……”
家事?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苏墨墨的身份吗?
前一刻,还又是乱棍打出去,又是拉去见官,才一转脸的功夫,就变成了家事。
前后不搭的语言,就好比让苏信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一般,当着门口围着一圈的百姓。
简直难堪到了极点。
谁知,立于场中,一直不曾言语的苏墨墨,此刻,终于在次开口,反驳道:“苏相爷此言差矣,六年前,您已经将我赶出家门,那么,苏墨墨便不在是相府的长女。”
“实不相瞒,小妇人今日上门叨扰,只是为了向苏相爷讨要,当年我外公临终前留给我柳氏血脉的财产。”
此言一出。
宰相苏信的一张脸,登时可谓是精彩纷呈。
“苏墨墨,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林氏更是根她急了眼,恼声低喝。
但苏墨墨却笑的讽刺,“苏夫人现在终于认得我了吗?方才我还以为,苏夫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了呢。”
“你……”
林氏被气的暗咬银牙。
旁上,华国夫人更是乘热打铁,貌似客气的笑道:“可不是嘛,当年柳家在京城富庶一方,且柳老爷膝下无子,仅有一女,那柳老爷的财产,理应由女儿柳氏继承,奈何柳氏命薄,早早的魂归故里,那那柳家财产……”
华国夫人故作头痛的揉了揉额头,苦思道:“按照我大月朝的律例,当如何来着?”
她这话当然是在问身旁的女官。
那女官立刻音色清脆的回答道:“既然原配柳氏继承有柳家财产,那便可算作她嫁给苏相的嫁妆,而按照我大月朝的律例,妇人有自由支配嫁妆的权利,若亡故,有子传子,无子,可传女。”
这女官,想必在宫女传旨传惯了,普通的一句话,说的也是字正腔圆,颇有威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