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兮眸光微转琉璃若梦,在他身边坐下来。拿着那条鱼就开始吃起来,半点也不在意自己公主的尊贵和矜持。
"侯爷有话不妨直说,无需这般拐弯抹角迂回曲折。"
慕容归一噎,这女人看着没心没肺却又心机极深,任何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在她面前不过班门弄斧。
他嘴角勾起淡淡讽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我见多了,可像你这样绝情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凤浅兮咬了一口鱼肉,漫不经心道:"比起你那位温柔端庄贤惠大度的娘如何?"
慕容归脸色变了变,张口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湮灭于她淡然无波却了然若明镜的眸子中。
他抿着唇,眼神淡淡遥远。
"我娘……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最起码她是一个好母亲。"
"的确。"
凤浅兮不置可否,"最起码她为了保护你可谓是费劲了心机用尽了手段。"
她回头冲他一笑,眼底隐有洞悉的光芒一闪而过。
慕容归眯了眯眼,警惕道:"你知道了什么?"
"怎么?想杀我灭口啊?"凤浅兮将烤鱼翻了个面,神色依旧云淡风轻。
慕容归瞪着她,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凤浅兮也没再说话,慢条斯理的将一条鱼吃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才说道:"放心好了,我暂时没打算插手你们慕容家的事儿,以后估计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操心。再说了,就算我想做什么,你千防万防也防不住,何必整日疑神疑鬼杯弓蛇影?"
慕容归沉沉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实性。
凤浅兮神色如常,任由他打量。
半晌,慕容归挫败的侧过脸。
"你这女人,真是……"是什么,后面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陷入了沉默之中,似有心事在眼底遥迢万千。
凤浅兮淡定而略带深意的看着他。
"小侯爷,在指责我之前,或许你可以先回去问问你母亲,如今的她,对你父亲可还有半分少女之心?"
历来世家大族在旁人眼里虽光鲜
荣耀,实际上最是肮脏龌龊令人不齿。男人姬妾无数,女人独守空闺不说,还得应付各种各样的暗害挑衅。久而久之,再深浓的爱恋和依赖,都变成了憎恶和漠然。
慕容归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女人。
慕容归继续沉默着,神情迷茫中微带几分深入骨髓的哀伤
"那是因为她遇人不淑。"他的声音被凉风吹散,字字惆怅而迷离,"可你不一样,楚晔对你一往情深,甚至几次为了你与他父皇为敌。知道自己身患宿疾命不久矣,宁可让承受相思之苦也要成全你。"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里似千山万水起伏不定。
"他可以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你可算是情深似海。你却从头到尾的算计他,欺骗他,甚至连对他动情都能用一颗断情丹断情。凤浅兮,你何其残忍?"
凤浅兮面色平静,眼底因他的话漾起几重波纹,又渐渐沉寂。
"凤暝……也就是我父皇。"她顿了顿,眼神一瞬间飘过什么,继续道:"他也曾对我娘情有独钟,为她建长生殿,为她虚空六宫,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万般宠爱,千般呵护……他为我娘所做的一切,让我恍惚以为,皇室里也是有真情存在的。可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她说起这些往事,脸上看不出任何涟漪,也不知是悲愤还是失望更或者痛恨。
"也许他是爱我娘,但他更爱的,还是江山权利。"
慕容归没有说话。
凤浅兮又长叹一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追逐天下本也无可厚非。但在那样的过程和时间中,女人,往往都会成为毫无价值的牺牲品。"
慕容归神色几变,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凤浅兮回头看他一眼,又是淡淡一笑,笑容刚起眼底又浮现几分迷茫。
自从十年前二哥惨死进而宫闱政变她先被关押长生殿后堕入幽冥山开始,十年来,几乎没有过笑容。四个月前她意外失忆,忘却前尘后事,倒是将丢失多年的欢笑重拾心中。
或许是情感几经波折之后,她意识渐渐放开,即便知道自己断情弃爱,却再没有从前的心冷阴郁冷若冰霜。
世人
最执念,莫过于得到,和放下。
她曾得到过,也放下了,所以才少了许多烦恼吧。
这样想着,她面上不禁又露出几分淡淡笑意,盛着夜色里最后一丝月光,温柔如水。
慕容归恰好回过头来,看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温柔而完美,绝美的容颜在月色下朦胧如仙子,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凤浅兮。"他说:"你够狠够绝也够干脆,你永远都不甘愿躲在男人背后享受尊荣富贵,你只会与男人并肩而立策马夺天下。所以,爱上你这样的女人,若不能得到,最好就是毁灭,否则只会痛苦一生。"
凤浅兮听着他的话,忽然一笑。
"嗯,分析得不错。"她点头认可,"以目前的形势,貌似容臻会对我巧取豪夺。至于被我忘情的楚晔嘛,大抵会想方设法的毁了我。"
"不。"
慕容归眼神深深,似要看穿几人未来纠缠的命运。
"恰恰相反。"
凤浅兮挑眉看着他。
慕容归眸色更深,一字一句道:"楚晔即便是毁了全天下,也不会舍得动你一根头发。"
凤浅兮一呆。
慕容归看向远方,静静道:"从一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成全你。无论是欺骗也好,算计也罢,他心知肚明,却依旧纵容你。他生来天之骄子却寂寞孤独,历经人间苦痛,早就无心无情。这样的人,若非爱你爱到骨子里,绝对不会对你诸般容忍和放任。以当时你在北周的境遇,若换做容臻,他会放任你离他而去?答案你心里清楚,那绝无可能。可楚晔就能放你走,任你算计任你欺骗任你一次次伤他……一个骄傲的男人,能对一个女人做到这个程度,就永远没办法说服自己伤她分毫。如若不然,今日你锁心之毒发作,他顷刻便能要了你的命。"
凤浅兮怔怔的听着,思绪不知道飘过了几重山。
"可是容臻不一样。"慕容归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情绪,轻轻道:"他等你十年,这十年来为了谋得你不知做了多少准备。诚然,他也对你情有独钟。可那样的感情,太过浓烈而执着。若得不到,爱就成恨,恨至极致,就是毁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