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曰凡一向是个温和柔顺的性子,此番哪怕是气得拳头紧握脸都白了,但自幼深闺养出来的教养让他不敢发作,隐忍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如何得知此事?”
弈南初只是笑了笑,却未作答,转而从紧收的玄色袖口中拿出一支短箭放在桌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告诉令堂大人,若将名下香料转让给我,上次竹林遇刺一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左曰凡不太明白短箭为何,但简一却已彻底怔住!
那支短箭正是上次插入她胸口的利器!
她一直以为是弈南初一手安排,结果竟然不是,而是素不相识的丞相所为……?
从丞相府出来,简一坐在马车上,感觉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劲。
这也不难推测出,上次竹林遇刺,应该就是丞相在朝上得知弈南初要介入香料市场,担心自己事情败露,所以临时起意,对他们痛下杀手。
原著中丞相视弈南初为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地要打压弈府势力,是因为国担忧,属于正派角色之列,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是因丞相擅自经商,而弈南初威胁到了他的利益,这才对弈南初心存敌意,多次向国主进谏控制弈家?
难道现在是剧情逻辑大变,但故事中的人物走向却原封不动?!
别啊!
全国首富马上就轮到她了!
她可不想走!
她好不容易在弈府站稳脚跟,帮弈南初拿到继承权和官职,挨过了这里所有的冷嘲热讽,她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努力,就快一步一步继承万贯家产了,现在让她放弃一切回到现实世界,面对大额赔钱和广大网友的谩骂,再把一切重新来过,开什么玩笑?
可若真是这样,上苍未免欺人太甚!!!
“在想什么?”寂静的马车里面,本闭目养神的弈南初睁眼,见简一趴在窗口捶胸顿足,一副愁肠百结的神情,不由问道。
简一思绪混乱极了,懒得看他:“没什么。”
瞧着她那满脸的郁郁寡欢,弈南初支起额来,若有所思:“没给你报仇,让你不高兴了?”
“呵呵。”简一白了他一眼:“报了仇我这伤又不会好,再说人家是丞相,你怎么给我报仇?还不如加以利用。”
他愣了愣:“利用丞相这种话,你倒是敢说。”
简一冷哼:“你都敢明目张胆上门威胁了,我还不敢说了?”
“……”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不禁笑了一下,却没再说话。
这日,透红的枫叶飘进窗口,缓缓落至墨本上,弈南初两指如玉,轻衔起那片在阳光下能看清根根脉络的枫叶,嘴边不自觉扬起久违的浅笑。
这一幕,让久立一旁的家侍都看呆了。
6 自他入府以来,少主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高贵清华之感,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清澈的笑意,以至于那一瞬,仿佛在少主身上看到一丝温柔。
温柔?不,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事实上,弈南初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闲情雅致来欣赏这无关紧要的东西了?他敛起不经意间流露的笑容后,将枫叶随手扔至窗外,想起这段时日手头事务繁忙,似乎有几日不见简一了,便向家侍询问:“简一这几日在做什么?”
家侍持着木梳,躬着腰,低着头,轻声答道:“适才见少夫人在厨房生火。”
“厨房?”弈南初俨然不信。
家侍点头道:“少夫人说要为您准备早餐。”
弈南初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与嫌弃:“她一介乡野女子,做的饭能吃吗?”
见少主如此不悦,家侍心头一颤,紧忙救场道:“那小的去备。”
“不必。”弈南初执起一旁书卷看了起来,似有所期待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结果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中途,常习过来与弈南初汇报冥葵等人事宜,但弈南初不知是饥饿难耐还是对简一耐心用尽,明显已经有些心浮气躁,甚至心生怒意,而常习全然不知,仍一脸自功之色,喋喋不休地讲述冥葵等人的惨死之状,殊不知,弈南初满脑子都是等会儿简一端着饭菜上来时,要如何大发雷霆才能以泄此恨!
就在这时,家侍端着托盘回来了。
于是满腔怒火,在揭开盖子看到那几碟精美小菜后消失殆尽。
几道小菜色泽鲜亮,荤素搭配,香浓白嫩,爽口柔软,就连一勺清粥入口都在舌尖弥漫一丝绝佳的香醇,那种鲜美不腻的独特口感,不啻酒楼大厨之作。
弈南初有些惊奇,这女人竟然还有这门手艺?
他拿起方巾擦拭着嘴角的油渍,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家侍,问道:“味道不错,简一人呢?”
家侍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答道:“不知,小的去厨房不见少夫人,便自己为少主做了。”
弈南初心平气和的脸登时风卷残云:“??!”
常习汗颜:“……”得了,又是他家少主一场自作多情的戏。
与此同时,简一将啃得一干二净的炸鸡骨头处理干净后,正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树桠子,一边剔牙,一边望着淮宁国这大好河山、望着弈府这亿万豪宅,即将继承这一切的她不免心中愁肠百结、忧心忡忡。
原本想等弈南初一死,她就带着所有资产逃之夭夭,但现在看来,她还在人物设定的剧情中,待第二十章的剧情一到,她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为弈南初殉情而死,届时,这一切奢华变成一场春秋大梦,她会如以前一样,从一夜暴富的梦中醒来,然后顶着两个黑眼圈刷牙洗脸,打开电脑,绝望地盯着平台每个月的四位数分成,继续接受现实的毒打。
如果不曾见过金山,我本可以接受贫穷。
多么贴切心境的千古名句啊!
呃……
恰在这时,正迎上疾步过来的弈南初。
玄色金文的直裾长袍,一双墨画般的英锐眉眼,丰神俊秀,眼射寒星,实在是个俊美无涛的男子……但前提是,忽略他那来势汹汹的嚣张气焰。
这大中午的,谁又惹这大魔头动怒了?
简一心想还是不要撞枪口了,索性退至一旁给他让路,哪知他那速度说是迟那时快,一个错楞之间已健步至简一跟前。
呃……
简一抬头,一脸无辜茫然地迎上他凌冽视线。
“你早上做什么去了?”弈南初闷声问道。
早上?
早上她饿着肚子找进厨房,看着那清粥清面实在没有胃口,于是就将厨子赶出来,当时有家仆前来询问,她就说要亲自做早餐……简一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对上弈南初这阴沉愤懑的神色,心道大事不妙。
家仆不会误传成她要给他做早餐吧?
简一赶紧求生欲极强地道:“本来是想给你做早餐来着,但是做得太难吃了,我就倒了。”
“当真?”弈南初半信半疑。
简一面不改色:“千真万确!”
弈南初盯视她半晌,可简一双眸坚定地让她没有理由不相信,而且,做得难吃到不敢拿出手好像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弈南初揉了揉额:“罢了,不会做饭就不用做,先跟我去趟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