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快起来,别睡了,耽误了时辰可不好。”女子的声音急促,但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欣喜。
床上的人睁开双眼,看着女子的眼神中满是宠溺,没有多余的话语,就要起身,芳华连忙扶住:“不下地,我们这样也可以。”
男子倔强的摇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女子也使足了劲,宇文晟穿着单薄的衣衫,终于从床上下来,虚弱的站在原地,眼神却看着芳华。宇文晟身上素白的衣衫,跟芳华的火红形成鲜明的对比,烛光摇曳两个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今日没有证婚人,我们就以天为媒,以地为卿可好。”
男子没有开口,双手紧紧握住芳华,眼神中满是急切,这个时候他不是不说话,而是全身力气并不多了,或许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似乎看懂了宇文晟的担心,芳华也不啰嗦,紧扣住宇文晟的手:“一拜天地。”
两人对着冰冷的地面跪了下去,没有多余的语言,原本藏在云中的月亮也是时候显现,洁白的月光照进了屋子,就像是给两位新人送上祝福般。
一拜结束,两人并没有起身,同样芳华也担心宇文晟的身体:“二拜高堂。”
这里他们两人都没有父母双亲,只得对着刚才的地方再次拜下去,直到触及冰冷的地面,芳华才恍然大悟,原来宇文晟的父母跟自己的父母一样,悲惨死去,皇后是那么和蔼的人,就连宇文皇帝,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原本就不该带着恨意活着。想来九泉之下,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也应该了结了吧。
“夫妻对拜。”
终于到了这最后环节,芳华起身来到宇文晟对面,对着他跪了下去,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弯腰。再抬头时,芳华看着眼前的男子,笑靥如花。
“皇天在上,今日我李倾歌,为宇文晟之妻,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贫穷也好,富裕也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若违背誓言,不得善终。”
说完这些话,看向男子的眼中全是坚定,宇文晟幸福的笑了笑:“皇天在上,我,宇文,晟。”
他一开口,芳华就惊讶的看着他,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惊讶的捂住双唇。
“为李倾歌之夫,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咳咳。”宇文晟艰难的将口中的话说出,但身体实在太虚弱,止不主的咳嗽,芳华连忙用手扶住他的身子,在背后帮他顺气,脸上已经落下泪来。
“山无棱、天地合,君愿与妻绝。倾歌,活下去,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严格意义来说,宇文晟跟芳华已经算是夫妻了,两人已经成亲,但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悲惨的事情,相爱相伤害了许久,芳华之所以选择再次来场婚礼,就意味着从前的种种皆可过往不提,说什么跟耶律齐成亲的话语,不过是欺骗他,她从开始真正想嫁的人就是宇文晟,从来都没有改变,这辈子她只能是宇文晟一人之妻。
而病重的宇文晟,又岂会不知道眼前女子的心思,能够再次成亲,过往可闭口不提,就已经是足够,他怎么能舍得面前的女子,香消玉殒。
芳华已经哭成泪人,在宇文晟的目光之中,慌张摇头:“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不要你离开,你不要丢下我。”
女子情绪激动,拉着宇文晟的手就是不松手,宇文晟从没见过这般惊慌失措的芳华,紧握着手朝她摇摇头,想要开口可喉间一股血腥袭来,忙费力气压住,冲着芳华就是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不要丢下我,不要……”女子的泪水止不住的下落,她已经做好了生死相随的准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要舍弃她。
芳华的泪水就像是万箭,直接刺入宇文晟的心田,再也忍不住,胸前一痛,一大口血喷出,连忙换个方向,怕染上对面女子的衣衫。
“答应,答应我,求,求你答应我。”从头到尾,宇文晟的手都没松开,死死握住她的手,芳华的手已经被宇文晟抓的青紫。
宇文晟这本就是以死相逼,芳华觉得这辈子的泪水,都在这么段时日落光,心痛如刀绞,握住男子的手:“我,答应你,好好的活下去。”
听到这话语,宇文晟这才满意的笑了,只是一咧嘴,鲜血又喷出,芳华连忙拿出手帕为他擦拭,一个不慎,那原本藏在袖中的剪刀掉落,只听哐当一声,芳华的脸都白了。
宇文晟看着那落地的剪刀,顿时就明白过来,芳华原本是打算,今日跟他拜堂成亲之后,只要宇文晟离开,她立刻就用它结束自己的性命,碧落黄泉她随他去罢,只是为何是剪刀,不过是自己趁着冷雪不注意,从桌上悄悄装进袖子中罢了。
“你……”宇文晟气急,又咳嗽起来,血不断的涌出。
“你别激动,别激动,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这剪刀不是那个意思。”说时迟那时快,芳华直接用手掀下头上的凤冠,长发随风飘散开来,宇文晟看痴了。只见芳华拿着手中的剪刀,对着自己胸前那一缕秀发剪去,长发落在手上,同时趁着宇文晟发愣之际,将他背后的一缕头发剪下,顺手将剪刀扔向远处,从手腕拿出一条红色的绳子,认真的将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宇文晟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满是温柔。
结发夫妻,结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反握住女子的手,声音十分温柔:“答应我,好好活着。”
将绑好的头发塞回宇文晟手中,将男子掺扶起来,朝着床边走去,直到宇文晟重新躺回床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夫君的话,我谨记在心。”紧握着宇文晟,女子依偎在他胸前。
还似那日般,两人拥抱依偎,宇文晟伸手抱着她:“你真美,真美……”
你真美,从前到现在,没有任何改变。以后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看着你快乐的活着。
“活着,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会将我们分开。”看着宇文晟手中那两捋头发,就像他们两人,痴缠了一生,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将他们分开了。
“华儿,我困了,等我醒来,为夫带你,看遍这天下美景。”
“好,我等你。”我等你带我走遍天下,零落天涯。
均匀的呼吸传来,不知不觉,芳华闭着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卯时。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睡去,天就要亮了,眼看着成亲的时辰越来越近,而芳华却没有任何归来的迹象,冷雪在房中来回走动,主子到底去了哪里,等下前来伺候的人到来,到时候该怎么给可汗交代,回头看着内室的方向,为什么她老觉得哪里不对,主子的行为实在太怪异了。环视了内室,冷雪准备离开,猛地将目光停在铜镜面前,想到了什么,慌张的朝着门外跑去。
耶律齐一夜过得十分不踏实,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来瞧芳华,现在离成亲还有些时辰,现在来也不算是越矩,只是人刚走到院落前,看见冷雪朝着宇文晟院落方向狂奔,心头不安传来,连忙跟了上去。他这一动,所有人都跟着动了,几乎同一时刻,所有人朝着那院落奔去。
耶律齐、冷雪来到宇文晟院落之时,当他们推开门,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愣在原地,面上的表情僵滞。
芳华是从梦中惊醒的,说来也奇怪,她梦到了那时杨文山要挟自己的时候,她被杨文山要挟,一个不留神掉落悬崖,原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死去,抬头发现宇文晟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芳华眼中满是疑惑,只听他说好好活下去,接着就是一个用力将自己拉上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己双手拿着剑刺进宇文晟的胸口处,吓得她连连后退,而宇文晟只是笑着看自己,衣服上满是鲜血,后来整个画面突然黑了,什么都没有,没有宇文晟,没有鲜血,只留下她空荡荡一人。
就这般,被这怪异的梦吓醒,再抬头天已经大亮,而低头看去,床上的男子睡得安详,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体早已冰凉,而那手中拿着是两人的头发,那根红绳在他手中格外的刺眼。几乎是颤抖着,将手缓缓探到男子的鼻间,只是一瞬芳华从头顶凉到脚底,无力的笑了。
上前对着男子的唇亲吻了去:“夫君,华儿等你醒来,带我看遍繁花。”
忘了自己是怎么起身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房子的,芳华的脸上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天亮了太阳升起,成亲的时辰就要到了,她答应他要好好活下去,要活下去的啊。
红衣女子逆着光,无力朝着大门外走去,而耶律齐跟冷雪,正好看到这幕,芳华脸色苍白,那红色十分耀眼,脚步迟钝,眼中无神,整个人就像傻掉一般,长发散落在身后,那凤冠早就不知道落在何处,原本是鲜艳的红,他们看到的却是诡异的血色。
她似乎看到了冷雪,看到了耶律齐,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她又是在哪里。
脚步停住,红色女子身形一闪,耶律齐飞一般冲了出去,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秦芳华……”回答他的,只有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