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叫阿瑶野种?!”肖文气得哆嗦,伸手去肖老太怀里抢,“把钱还给我!钱也堵不住你的嘴,那就别想要!”
肖老太忙保命似的捂住口袋,死活不放,嘴里还不忘骂:“她不是你的种,不就是野种?!”
肖文大手放到了肖老太脖子上,两眼血红,面目狰狞,低吼:“你要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掐死你!”
肖老太从没见过一贯温顺的儿子如此疯狂,虽然只是把手比划到了自己脖子上并没有用力,肖老太还是吓了一哆嗦!
先保命要紧,肖老太忙一叠声地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说完,转身就走,唯恐肖文真掐死了自己!
肖文两手颤抖着,头一阵阵发晕,抬头望天,“老天爷,你劈了我吧!我刚才想要掐死我的亲娘……”
看着肖老太消失的背影,肖文无力地靠在墙上,慢慢地蹲下去,抱着头,低声地呜咽着:“阿瑶,可怜的孩子……”
丁元春站在树后,看着这个无助的男人,突然有些心疼,同时更多的是庆幸,肖瑶遇到这样的父亲,也算是老天保佑吧。
……
明月楼。
“确定非亲生,父母尚未知。”
流霜看着密信,激动地站了起来,英俊的脸上满是惊喜,眸底璀璨若星,“太好了,终于确定肖瑶不是肖文和赵秀丽的亲生女儿了!既如此,肖瑶就有八成是姑姑的女儿!”
流霜大步来到内室,看着墙上流月的画像,眼眶热热的,薄唇微启,对画中人喃喃自语,“姑姑,姑姑,一定要保佑我!一定要助我!”
正在此时,暗一进来报:“主子!”
“嗯,何事?”
“界山上有一山洞,有女人住过的痕迹!”
“可有遗物?”
“有一衣物碎片,像女人襦裙用布。洞内有熏烤烟灰,且……”
“有话直说!”
“山洞百尺外有一坟茔。”
流霜大手猛地握紧,声音微微颤抖,“可有带字墓碑?”
“无石碑。坟茔附近有刀刻木板一块,木板腐朽,字迹模糊,仔细辨认,可见上有‘女瑶’字样,其他竟不可考!”
流霜脸色一白,拳头猛击墙壁,美目紧闭,再睁开,两眼血红,俊脸陡然变得黑青,“走!”
界山。
暮春初夏的界山满眼翠绿,苍松挺拔,青草葱翠,山间微风袭过,花香四溢,馨香扑鼻,沁人心扉,抬眼既可望见蓝天白云、高山飞鸟!
绿绿的树叶像翡翠,若隐若现;时而有凉风吹到树底下,树上便泛起一阵沙沙声;抬起头,看到阳光从树叶缝里射下来,把阴凉处也照得暖暖的。
此时,流霜站在树下,却浑身冰凉。
一座小小的坟茔,长满青草,要不是前面一块翻到在地的破烂木板,让人只会觉得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包。
“主子!”暗一弯腰拿起地上的木板,小心翼翼地擦得干干净净,递过来,“就是这块木板!”
流霜望着已经边缘朽烂的木板,脸上煞白、两手颤抖,竟不敢接……
暗一暗叹了一声,举起木板,朝着落日余晖,指着上面的凹痕,声音低沉,“主子,此处有字,您来看看,可是‘女’字和‘瑶’字?”
流霜微微眯起了眼,木板是极为普通的桐木,刀工也非常粗糙,一看就不是专业墓碑刻工师傅写的,字迹虽工整,却不俊秀,模模糊糊可看出字迹来。正是‘女’字和‘瑶’字!
其他地方略有刀刻的笔画,更多的却是野兽利齿啃过的痕迹,字迹几不可见!
“拿回去找雕刻师傅,做个拓本出来。务必补全上面的字!”
“是!”暗一应道,随即指向不远处的山崖,“山洞在那里!”
流霜俊脸紧绷,抬头望向山崖,竟是一处绝壁,山洞开口竟是断崖!
流霜心一紧,置之死地……
“主子,乱石堆后有千年古树,古树与乱石之间藤萝密实,层层藤萝后面有狭窄石缝,可容一人侧身穿过。”
说完,暗一又指着上面,“也可从上面拉扯藤条攀援而下,直接入洞。”
流霜心中怒意滔天,久久不发一言。
看天色已然昏暗,暗一低声提醒:“主子?”
流霜回神,纵身轻点,不过几个跃纵,身子已站在了绝壁之上,一个倒翻,进入山洞。
洞内不大,小如柴房。洞中并无衣物铺盖,地上稻草一堆,巴掌大碎烂花布一块,不过是普通棉布,并不是宫廷云纱。
洞中更无字迹,众人敲打了缝隙并无任何藏物,洞口灰烬差不多已经被山风吹尽,洞壁上烟熏火燎的痕迹颇重,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有人长期住过,仅此而已。
流霜贝齿紧紧地咬住嘴唇,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深山!绝壁!悬崖!山洞!
若此处是姑姑的最后藏身之地,难以想象金枝玉叶、娇小柔弱的姑姑,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如果肖瑶是姑姑的女儿,姑姑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绝望,一个人在这里产女、殒命……
男子站在洞口,呼啸的山风吹过,宽袖衣袍烈烈,俊颜冷若地狱狂魔,远处群山连绵,空谷幽深,流霜两手握拳,长啸出声:“若我失亲,必覆北齐……”
夜。
月色如银,倾泻大地。
赵明亮家,一个黑色身影闪身而出,脚步沉重地朝着界山走去。
丁元春远远地跟在肖文身后,心砰砰直跳!姑娘身世今夜可能揭晓?
山林静谧,远处传来不知名动物的嘶吼和山风的呼啸,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山老林里更为惊骇!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摸一个时辰,肖文借着月光四处张望了一下,住了脚。
丁元春悄悄隐在山石后,侧耳静听。
肖文在小小的坟茔前静立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馒头,恭恭敬敬地摆放到了坟前。
“妹子,上一次来是阿瑶一周岁的时候,我带来让你看看阿瑶的样子。这么多年了,我这是第二次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时间真快,又十几年过去,今天冬天阿瑶就及笄了,你听了很开心吧?孩子虽然跟着我受了不少罪,老天爷保佑,我总算没有辜负你的拜托,阿瑶长大了,很漂亮、很懂事、很能干,是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肖文突然有些哽咽。
“有人拿阿瑶的身世要挟,”肖文略顿,声音无奈:“我用钱打发了。不怕妹子笑话,那人正是我的母亲!当初知道阿瑶非我亲生,就要扔掉,是我和妻子跪地苦求才留下了。没想到如今竟成了阿瑶的把柄。”
肖文长叹了一口气,“妹子,不要怪我自私瞒了阿瑶,其实当初我也没打算隐瞒,只是事有凑巧。那夜,我把阿瑶抱回家,妻子惊喜交加,竟提前发动了。因阿瑶也是刚刚出生,就谎称是一胞双胎,怕走了风声,生完了阿靖我去才请的稳婆。只因母亲到得早,被她发现了,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肖文伫立,长久地沉默着。
夜风飒飒,深谷幽静,不远处悬崖狰狞、夜色正浓。
……
第二日一大早,暗一就送来了丁元春的密信。
流霜颤抖着手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肖瑶生母之坟已找到,今夜三更可派人随我前去。”
流霜手一顿,转头问暗一:“那木板已送去雕刻师傅处?”
暗一恭恭敬敬地回道:“昨夜已经送到青龙大街袁记刻坊!尚未有消息。”
流霜收起密信,“不等了,我亲自前去。”
暗一忙挑起门帘,“是。主子请。”
两人出了明月楼后门,暗一倏然消失不见,流霜一人信步来到青龙大街上。
上午,大多数的店都是刚刚开门,生意不多。
流霜按捺住心中焦躁,缓步徐徐前行,来到袁记金石雕刻作坊,左右看了一眼,抬步走了进去。
袁记刻坊店面虽不大,却是几十年的老店了。
老板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招呼。
流霜坐下,端起茶杯,淡淡地问:“昨夜木板拓本可得了?”
老板一愣,很肯定地说:“抱歉,昨夜来的不是客官您。”
凡是送来的金石器物、铭文和碑刻,都是古董或贵重之物,没有任何凭据,老板不敢随便拿出。老板说这话,是跟流霜要店里送出的信物,好鉴别来人身份。
流霜掏出暗一给的袁记作坊执信,老板接了,验毕无误,收了执信,对流霜说:“客官稍等,还需半个时辰方完。”
流霜只得说:“我等得,老板还需细心些。”
老板点点头,自忙去了。
杯中的茶喝到淡而无味的时候,老板终于拿出了拓本和那木板。
拓本有两种拓法。
一种用白宣纸蘸浓墨重拓,拓后砑光,黑可鉴人,称为“乌金拓”。二是用极薄纸蘸淡墨轻拓,望之如淡云笼月,称为“蝉翼拓”。
因木板上刻痕淡淡,老板用了乌金拓。
此时,老板把宣纸递给流霜,谦逊道:“客官,还满意否?”
流霜急切地一把接过拓本,平铺在桌子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平静了片刻,流霜凤目微睁,等看清了上面的字后,身子一震,脑袋“轰”地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