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已点了自身几大要穴,化功散仍将她的功力化得差不多了,她已无力推开他的怀抱。
没有挣扎,乖乖地任他抱着。
屋子里侍婢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膳。两人一同用了膳之后,他温柔地问,“云儿,接下来你想做些什么?”
“想你走。”
他脸色一僵,“好,本皇子走就是了。”
“我倒又不是很希望你走了。”她改口。
他溺爱地将她抱于床上,亲昵地压着她,“怎么?舍不得本皇子?”
她总觉得他走了,会亲自去找出慕容澈的鬼魂。她可没忘记,他说过,他因为不信、不服天命,道术早有所成。
他一招都能将同样是厉鬼的庄可卿的魂魄打得烟消云散,澈的鬼魂万一真给他找出来……
她伸着无力的手推他,“别压我。”她可怀着宝宝呢。
他没免强,手撑着床沿起身,“本皇子还有要事。君寞殇估计不会就此罢休,还得布署一翻。”心疼地瞧着她苍白的脸色,“云儿,委屈你了。本皇子也是无奈才化去你的内力。以后,我会保护你。”
“滚!”哪怕他真的要去找澈,她也不想留他。想到她一身深厚的内力给一点点化了,气得她心肝都在痛。
之所以在海上、海岛遇到了那么大的危险,她的宝宝仍能一直安然呆在她肚子里,除了出海前经常吃自己调配的健身药丸,更主要的是她有着深厚的内力护身。
她身手再敏捷,没有内力,她可使不了轻功啊。
有内力的话,她觉得除了比君佑祺与君寞殇稍逊点,就是不靠别的使毒之类,光凭武功,她觉得也没人打得过她。要是内功再稍加修炼,凭她原本的身手,要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此二人。
她深厚的内力……
越想越郁闷。
见她冷若冰霜的脸,他知道她不高兴,“别气,本皇子这就走。”
她瞧了眼房里的两名侍婢,“你们也滚出去。”
“……”两名侍婢站着不动。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们是不能走的。
“你们退下吧。”君佑祺摆了摆手。若云儿真要耍花样,两名侍婢也看不住。再说了,房里药物、银针之类的东西全被他事先派人搜走了。就算她医术、使毒术再高明,没有药物配药、配毒,也起不了作用。
“是。”二名婢女离开。
“云儿,你早些歇息。侍婢就在隔壁候着,有什么需要的话,你敲敲墙壁,吩咐她们一声就行了。”君佑祺交待完,又细心地帮她关上房门。
凤惊云独自盘腿坐在床上,气运丹田,试着凝运了一下真气,全身的功力散化得一点都聚不起来,内功似全部消失了。
此化功散果然是专门为她调配的,哪门子的宠爱她,毒起来真是无毒不丈夫啊!
就目前来说,她还真找不出解毒之法。
不止她情况不妙。
一缕隐忧划过她清澈的眼帘。
君寞殇阴险得跟君佑祺半斤八两,她倒是不担心殇会真的中了君佑祺所谓的布署计谋。
“自然。”他脸上扬起了柔和的笑,“慕容澈不止是云儿的朋友,更是本皇子的好友。”
“哦,对了,十皇子,小姐只说去查玉佩里鬼魂的身份,玉里的鬼魂叫澈,您说的慕容澈,与玉佩里的鬼魂澈是同一个吗?奴婢不确定。小姐没提过。”
“是的。”
“那奴婢告退了。”
等翡翠走了,锦屏进书房,“主子,您问出些什么了吗?”
“虽然没找到玉佩,不过,知道了很重要的线索。”君佑祺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一片漆黑,“云儿还真是不信任本皇子啊。明明她完全不知道本皇子与慕容澈之间的事。却如此防着我……”
苦涩漾上他漆沉的眼眸,“我在她心里,就是得不到一点儿信任的。”
“主子……”
“也罢。本皇子连自己都不信任自己,又如何能得她的信赖?”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所谓,“事到如今,本皇子亦没什么可在乎的。在乎也没有意义了。”他只知道,活着,是要完成从前的心愿。
从前他想要的,不论是天下、还是女人,他一样不会少!
他君佑祺要的,就没有什么得不到!
还有……复仇。
撕心裂肺地想复仇!
他太想太想将君寞殇那个邪孽碎尸万段、太想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不止是要找君寞殇复仇。还有……
他最最心爱的云儿。
“云儿啊云儿……”他温柔地笑了起来,漆黑的夜空中似浮现了她绝美的脸蛋。既然他君佑祺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生不如死,她做为他心爱的女子,唯有慢慢地、一道儿地陪着他了。
锦屏站在侧后方,眼角偷瞄到主子嘴角的笑,那笑魇看起来温柔,却让她莫名地头皮发麻。
“玉佩受鬼魂的控制找不出来。”他漆沉的目光微眯,“只要慕容澈那只厉鬼在云起山庄里,那就好办。去把摇魂铃取过来,本皇子知道慕容澈的生辰八字,那就招那只厉鬼招出来。顺便,取一些本皇子的治鬼法器……”
“是……”
另一间厢房里,凤惊云早从半掩的窗户,看到小顺子与翡翠被带进院,一前一后进书房去见君佑祺。
她心中明白,她认识澈的事情,关于那块玉佩,是守不住秘密了。
看小顺子的神情,还有所警觉,定然是察觉到庄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翡翠,还在高兴她这个小姐要嫁人了,傻乎乎的。
不过,她的下人根本不是君佑祺的对手,要从小顺子与翡翠嘴里套话,以君佑祺的心机,再简单不过。
从在梅花阁里,君佑祺拿出那块假的‘澈’字玉佩问她母亲,她母亲虽然不知道,但小顺子与翡翠的眼神被君佑祺留意到。
她就知道君佑祺肯定会想办法套两个下人的口风。
她不知道慕容澈与君佑祺的过往是怎么样的,但是,一但被君佑祺掌握了她与慕容澈的事,慕容澈的鬼魂又没有记忆,很多事情,就变得被动了。
见十皇子俊逸的脸上漾着遗憾的表情,翡翠不疑有他,“那块玉佩一直都是小姐随身戴着的,要是不见了,奴婢也不晓得哪去了。会不会……庄子里全是生面孔,您说会不会是哪个下人见财起意偷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君佑祺面无表情地说瞎话,“云儿跟本皇子说了慕容澈的鬼魂喜欢晚上出来。往细了说,云儿与慕容澈交情匪浅。刚才小顺子也跟本皇子说了点那鬼魂的事,只是他说得不清不楚。说你知道得更为详细些。”
“奴婢倒是比小顺子知道的详细,只是……您要了解澈做什么?”
“关心云儿罢了。云儿睡了,她说想知道更多,就让本皇子问你与小顺子。本皇子就叫你俩来了。”他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优雅地轻点着,“还记得前阵子,大秋天的,京城下的那场鹅毛大雪么?秋天的晚上,无数人见到了一场大雪,可是又有很多人没有看到。听闻是一个江湖卖艺的小伙子耍的把戏。其实并不是,那场大雪,其实是……鬼遮眼。”
那晚很多人看到了大雪,很多人又没看到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认出,与那所谓江湖卖艺的年轻人在一起的女子,是凤惊云。
而那卖艺的,据形容,极可能是慕容澈。
更确切来说,他猜是慕容澈的鬼魂。
再厉害的杂耍卖艺,也变不出一场大雪。是厉鬼的鬼遮眼,才使众人看到了一场雪的幻景。
只不过世人认为就是有那么厉害的杂耍罢了。
翡翠听了,完全相信是她家小姐让十皇子来问的了,“那场雪稀奇古怪,奴婢后来问过小姐,小姐说那确实是澈弄出来的。”
原本只是根据探子提供的情况,认定凤惊云在场,猜到是慕容澈的鬼魂与她在一起。听翡翠那么说,君佑祺是完全笃定,那真的是澈的鬼魂,“那好,把你知道的云儿与澈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你也知道,本皇子爱云儿甚深,想多了解她。”
“十皇子,您对我家小姐真好。是这么回事……”翡翠把凤惊云在丧魂河里捡了玉佩一事……有关澈的玉佩,事无巨细,全说了出来。
君佑祺听罢,心中了然。原来慕容澈散了的魂魄是吸了凤惊云的血才重新得聚。原来那块玉佩就那么一直跟着凤惊云。不消说,行云阁那一夜,用笛子吹奏音波功六重的,就是慕容澈的鬼魂了。
他就一直奇怪,慕容澈的鬼魂既然重聚,为何一直不来找他?
导致他还以为谁与慕容澈长得像又凑巧识了云儿而已。
毕竟,慕容澈的鬼魂是不可能不找他的。原来,慕容澈的鬼魂失忆了!
那就什么都解释得通了。
三两下就从翡翠这个蠢货嘴里套到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君佑祺也明白她不晓得更多了,“你下去吧。”
“是。”翡翠退下,又瞧了眼面色温和的十皇子,“您可一定帮着小姐把澈找到啊。不能让明儿个小姐拜堂的时候,没戴着玉佩而遗憾。”
那是他家小姐的位置!十皇子现在还不是他家姑爷呢,就鸠占鹊巢!
小顺子心里不悦了。
看十皇子那和悦的脸色,他更多的是害怕。总觉得十皇子似乎很……恐怖。
锦屏变了脸色,“小顺子,话可不能乱说。在我家主子面前,知道什么,就得说什么。”
翡翠忽然指着另一边,“奴婢是不是眼花了?那里不是有一幢房子么?怎么那幢房子没了,种上了树?”
低头思索的小顺子这才看过去,“啊?那幢房子真没了!”
锦屏解释,“白天时我家主子的人与殇王爷的人起了冲突,那幢屋子损坏了,主子为了不影响明儿成亲的屋院美观,就命人把那幢屋子拆搬走了,种了树。”
“一幢屋子那么快就拆走了……”翡翠问道,“我家小姐知道不?”
“自然是知道的。”锦屏对小顺子说,“主子让你先进去。翡翠姑娘在外稍候。”她记得按顺序先后,主子先说的是小顺子。
小顺子进了书房,锦屏关上书房的门,与翡翠站在外头候着。
“锦屏姑娘,你说,十皇子找我跟小顺子什么事啊?”翡翠小小声地问。
“不知道。”
“哦。”翡翠伸着脖子,想偷听书房里的话,门关着,又听不到。
书房里,小顺子走到桌案前,恭敬地鞠躬,“小的……给十皇子请安。”
“免礼。”
“谢十皇子。”小顺子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十皇子命小的前来,有何事?”
君佑祺瞥了眼他戒备的脸色,又听他交待翡翠什么都得说不知道,心下明白,这侍候过前废太子的小太监精着,“没什么,本皇子心疼、爱惜着云儿。说说她近段时间的饮食、身体情况。”
“谢十皇子关心,我家小姐近来身体很好,早上经常喝粥、豆浆……”
一小会儿,小顺子就从书房出来了。
待他一出来,锦屏又让翡翠进去。并对小顺子说,“你可以回梅花阁侍候你家夫人了。”
“小的想留下侍候我家小姐……”
“不行。”
“那好吧。”小顺子走出云阙居小院,就在院外等着翡翠。还真怕翡翠出什么漏子,不由得引颈张望。
书房里,翡翠请过安之后,君佑祺直接就问,“翡翠,你可记得你家小姐的那块‘澈’字玉佩放哪儿去了?”
“……”翡翠想到小顺子的交待,便说,“奴婢不知道……”小顺子那个阉了的太监,也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交待她这种话。不过,说不知道,总不会出什么错吧。
“方才那么多人都在找玉佩,是云儿让本皇子命人找的。”他态度温和地说,“云儿说那块玉佩对她很重要。尤其是玉佩里栖身的鬼魂……慕容澈。”
“你知道澈?”翡翠很讶异。
“是啊。是云儿告诉本皇子的。”他说,“云儿说那块玉佩对她有特殊的意义,她想明天与本皇子拜堂的时候,戴着那块玉。你看,这都半夜了,玉佩都没找着。”
而是担心澈的鬼魂。
她有不好的预感,若是澈被找到,君佑祺会对他不利。
又想到她自己的处境……
化功散不是化她一时的内力,而是要将她的内力永久化去。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身体以后也会像现在一样,浑身无力,毫无还击之力。
谁要是想现在要她的命,那是很简单的事情。
试想,在当下社会,一个习武之人被永远地化去了武功,对很多人来说,会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
何况,她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君佑祺就是要她脆弱、要她痛苦、要她生不如死……
想起岛上听到他惨绝人寰的痛叫……
不管如何,她总觉得,君佑祺恨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他总说爱她,以爱为名地折磨、箍锁、残忍……
她撇了撇唇角,眼里划过冷凝的笑。
强撑起身子,她在房内稍找了下,屋子里原有的药物、针灸之类的,可以治疗的东西一样都没了。
以为这样她就会束手就擒?
返回床边,她敲了敲床下的青石砖,拔下发上的钗,将砖块翘起一个角,吃力地把石砖块拿起来,下头赫然摆着一个锦盒。
是呢,她现在虚弱得拿一块砖都差点拿不动。
把盒子取出来打开,里头摆了一个玉瓶子、及一些调制好了的药物、毒粉,还有针灸要用到的银针。
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拿起来藏在身上,打开玉瓶子,从里头倒出两颗药丸吞下。
这是她特制的疗伤药,服下之后,又将空了的锦盒放回原位,盖上青砖。
狡兔三窟,她的房间,自然暗备着备用的药物。
她坐回床上,再次运气时,又能察觉到体内似有若无的内力了。
少许的内力慢慢凝拢,她的身体比先前有力。
只是此化功散很特殊,她的药只能暂时克制功力继续散去。
也能让身子稍有力。
内力凝聚限入僵滞。
解不了毒。
不得不说君佑祺还真是为了她煞费苦心。
院子里的荷花池塘边,君佑祺站在栏杆旁,望着那满池的枯荷。
夜里很冷,他却又不觉得冷。
“咳咳……咳咳咳……”他轻轻咳嗽了起来。不是着了风寒,而是他的脏腑在岛上被君寞殇击碎,伤势太过严重,就算用了再珍贵、最好的药治疗,还是落下了容易咳嗽的病根。
侍婢锦屏走了过来,一拱手,“主子……”
“那块玉佩找到了没有?”
“回主子……”锦屏眼中满是疑惑,“听一名死士说,他在院子的一处枯草里明明看到了那块玉,可是当他走过去取的时候,玉佩又不见了。一千死士开找,找遍了也无踪。”
他微眯起了眼,“那块玉有灵性。具体来说,是有鬼魂控制着那块玉佩。他是厉鬼,以他的悟性,鬼魂若得聚,悟性极高。一般人与一般的道术,都对付不了。传令下去,不用找玉佩了。”他从袖袋中取出假的玉佩,大掌一握,假的‘澈’字玉佩变成粉末飘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