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也觉得您该治治慕容承浩了。免得他以为他一个新建势力的瑞王有多了不起。殊不知您的势力在浣月国,等同于国君。”
“掌控浣月国,朕还得依仗手中的那枚‘棋子’。不可锋芒太露,压一压慕容承浩的气势,倒是有必要的。”
“主子,您大权在握,何不早日收网……”
“慕容澈的魂魄原本已灰飞烟灭,不知为何,他的魂魄竟安然无恙,那简直不可思议!他的魂魄不灭,即使收了网,朕也未必坐得稳浣月国的万里江山。”君佑祺微眯起漆邃的瞳仁,“绝不能让慕容澈的鬼魂坏了朕的好事!”
“主子,您何不现在就除掉慕容澈的鬼魂?以您对道行的研究,您道行之高深,根本不必被一只鬼魂影响您的千秋大计……”
他叹了口气,望着画中的人儿,是又爱又恨,“你以为朕不想吗?影响朕计划的是云儿。云儿警告过朕,慕容澈的鬼魂若有事,她就打掉朕的孩儿。”
“孩子都快出生,打不掉了……”
“以云儿的医术,要动腹中的孩子,比方说生个……死胎……不!朕的孩子一定会健康的!”他眼眸中尽是痛楚,“为了孩子,朕可以等。等到朕的孩子平安出世。朕可以忍,忍到合适的时机。”
园子觉得不妥,“可是,万一慕容澈还有别的仇家,万一他出了事,非您所为……”
“云儿说一并算在朕头上。”
“如此说来,您不单动不了慕容澈的鬼魂,还得保护他!”园子愤愤地道,“凤四小姐太不讲道理了!”
“为了朕唯一的血脉,朕也唯有妥协。”他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好在宝宝就要出生了,朕的忍耐很快就要结束了。收拾慕容澈的鬼魂是后面要做的事。现在,朕要光明正大能出现在浣月国,你去一趟太子府,让太子‘慕容澈’进宫一趟,让他这么跟老皇帝说……”
园子听罢,领命而去。
君佑祺手指抚顺着画中人儿的长发,闭着眼,想像着是在抚着她真人的长发一样,与记忆中抚过她青丝时的感触重叠,那么柔顺、那么滑溜,爱不释手。
浣月国皇宫,帝王寝宫里,老皇帝慕容渊在龙塌上猛咳着,太监张吉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皇上,奴才去给您请御医……”
“算了吧,每次御医都是同样的说法,开的药方子也不见效,朕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咳咳……”咳得他肺都快穿孔了。
“皇上您别说不吉祥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张吉祥马上把放在桌上的药端了过来,“您喝点药……”
慕容渊一把拂开药,“朕不想喝。”
“不喝药哪能行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
“唉,也比不喝强。朕喝药都喝怕了。”慕容渊苦着张老脸把药喝完。
门外一名小太监匆匆走进来,躬身行礼,“皇上,太子殿下求见,人正在寝宫外头候着。”
老皇帝命令张吉祥,“快扶朕起来,把龙袍给朕穿上。”
“是。”张吉祥扶起了老皇帝,动作熟练而小心地帮他更衣。
着装完毕,老皇帝站起身,“看朕有没有精神一点?”
“您看起来……精神多了。”张吉祥不明白,“皇上,太子求见而已,您在床上躺着也无妨的,何必如此操劳……”
“朕老是病怏怏的,太子还以为朕快死了。”老皇帝冷哼一声,“朕要让他知道,朕还能活很久。”
“是是……”张吉祥不由捏了把冷汗,事关皇上康寿,要是不小心说错话,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还好皇上没有怪罪。
“宣太子进来吧。”
那名小太监又退下,很快,太子慕容澈一袭明黄色的蟒袍,玉冠结顶,从容大度地走了进来,“儿臣参见父皇。”
“澈儿不必多礼。”慕容渊坐在房中的桌前,太监张吉祥赶忙为他斟了杯热茶。皇帝一手执茶杯,一手捻着杯盖,盖在杯沿有序地轻碰着,瞧了瞧外头的天候,日头已落下,整个天候都暗了,“澈儿啊,何以每次你来见朕,都是晚上?”
“御医说儿臣得了一种怪病,见不得光。您也是知道的。”慕容澈恭敬地回答,“儿臣也不知何故,见了阳光,浑身就不舒服,身体就会长疹子,数日也难恢复。儿臣索性就晚上出没,也是一样的。”
“你这症状两年多前就开始犯了,堂堂一国太子,老是晚上出没,成何体统。”慕容渊板着脸,“要不明天,你陪朕去法敬寺进香。”
“儿臣身体不适,恐难同行。”慕容澈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得像是非人的手腕,“您瞧,儿臣今天晒了一会儿太阳,腕上又起疹子了。”
慕容渊瞅了一眼,他的腕上果真是一手烂疮,“澈儿病了啊,可有让御医看过?”还晒了一会儿太阳,他派遣的探子说澈儿白天时根本就足不出户。
“谢父皇关心,已经让御医瞧过了,御医说吃了药,过两天就好。”
“澈儿,你抬起头来。”
“是,父皇。”慕容澈站直身子。
慕容渊从坐椅站起,瞧着慕容澈那张倾世的俊脸。
俊眉朗目,鬓若刀裁,颀长的身材配上华贵的太子锦袍,贵气逼人。他的目光又很温文恭谦,看起来十足的温润君子。
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最爱的澈儿了。
他最喜爱的儿子。
可偏偏,他觉得眼前的儿子就像人刻意栽培出来的木偶似的。是他的澈儿变了,还是他的澈儿已经……
华贵的烛台上点了根粗壮的红蜡烛。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吹了进来,烛火忽明忽暗。老皇帝慕容渊看着慕容澈,忽然觉得他脸色苍白如鬼,少了一种属于人的生气。
想到两年多前,在太子府暗中看到澈儿生生咬死人,生吞人血的那一幕,慕容渊苍迈的身躯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心下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但他贵为帝王,
不能将恐惧表现在脸上。
“咳咳……”老皇帝猛烈地咳嗽着,慕容澈关心地道,“父皇保重龙体。”
“澈儿有心了。”注视着儿子温雅的表情,总觉得那仅是一句关心的话,并未蕴含一丝一毫的真心,“澈儿进宫,就是为了探望朕的吧。”不希望他有什么事情要说。
每次他一进宫觐见,全都有所目的。
半是胁迫,半是听来十分有道理,每一次,即使他贵为皇帝,也只能随了他的意。
“下个月十五是父皇的生辰,儿臣得知,凤祥国皇帝与祁天国皇帝亲临我浣月国,来向父皇贺寿。”慕容澈从袖袋中取出两张谏贴,“这是他们的派遣的礼官呈给朝廷的。儿臣去检阅奏折时就顺便带来了。”
太监张吉祥恭敬地接过,呈给老皇帝。
皇帝打开一看,两张贴子上分别有凤祥国与祁天国的玉玺印章,事情倒是属实。
“两位皇帝亲临浣月国给父皇您祝寿,是我浣月国天大的荣耀。”慕容澈说得自豪,忽又道,“可儿臣得到消息,瑞王因为辰妃之死,怀恨在心,派了京师所有他能调动的兵将、护卫,公然诛杀祁天国皇帝君佑祺。君佑祺以诚挚之心前来,其身份贵为帝王,代表的是一个国家,两国的黎明百姓都盼望两国和平共处。瑞王竟因私人恩怨,不顾国家与百姓的安危,此举不仅让黎明百姓非议不满,更有多人认为瑞王其心不正,意图挑起两国战事!”
听到这里,皇帝慕容渊拍案而起,“好个瑞王,岂有此理!”
“父皇,瑞王在祁天国多年,与辰妃感情甚深。儿臣知道辰妃之死对瑞王来说,着实是心头之痛。然他身为皇室子弟,就应该顾国体,事事以黎明百姓的利益为先。瑞王公然欲行刺一国之君,哪怕是他国君王,也是有辱君臣之道。他挑起民愤,失了本国黎民的心,又有朝臣认为他……”
“够了。”慕容渊沉喝一声,“传朕口谕,命瑞王不得再对祁天国皇帝不敬,没朕的旨意,不得再向其动一兵一卒。如若再犯,严惩不怠!”
慕容澈有所犹疑,“父皇,光是命他不得再动祁天国皇帝,似乎难以服民心……”
“依澈儿的意思呢?该不会想将你大皇兄贬为庶民吧?”老皇帝似真非真地问,直接就堵住了慕容澈想重惩治瑞王的话。
“儿臣不敢。”慕容澈心道皇帝奸诈,若是他说想将瑞王贬为庶民,那就会被人认为诛兄,十足的小人,只得跪下否认了,“儿臣与瑞王虽然非同母所出,都是父皇您的血脉。儿臣敬瑞王如亲兄长,只是不想他一错再错。”
“起来吧。朕明白你的心思。”慕容渊老脸隐现愁绪,“瑞王是太过份了。澈儿啊,瑞王在外多年,朕从未尽过做父皇的责任,他此翻犯错,你也多谅解着些。朕会好好说道他的。”
“是,父皇。”如此大错,竟只是‘说道’几句,真是太过偏袒瑞王。
老皇帝瞧着慕容澈离开的背影,内心不知怎的,隐隐作痛。
他越来越觉得,是失去这个儿子了。
“田晏……”皇帝随口唤道,“给朕添茶。”
“皇上,奴才是张吉祥。田护卫他已经……”张吉祥执起茶壶给老皇帝将杯中的茶水添得七八分满。
“哦,是了,侍候了朕几十年的田晏护卫已经死了。朕派他去祁天国寻辰妃母子,就死在那了。”老皇帝有点感慨地拿起杯子,品了一口茶水,“吉祥啊,你也侍候了朕多年。你觉得,澈儿可有什么变化?”
“这……”张吉祥垂着首,“奴才不敢说。”
“说吧。再难听的话,只要是实话,朕赦你无罪。”
“是。”张吉祥小心地说道,“奴才觉得太子殿下比之以前,似乎少了点什么。奴才觉得以前太子殿下就跟天神下凡似的,整个就一仙人。现在,即便同样的容颜,同样的声音,甚至相同的样貌……奴才都觉得太子殿下好像个人……”
见帝王不悦的眼神,张吉祥连忙跪下,“奴才是说,以前的太子像仙,现在像……凡人。气质完全不同了。”
“以前,是指哪个以前?”
“回……回皇上,奴才觉得是两年多前。”
老皇帝微眯起苍桑的老眼,“照你的意思,太子改变太大,现在的他是冒充的了?”
“奴才不敢。”张吉祥在地上磕头,“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没人敢冒充他,奴才……”
“行了,起来吧。你不用紧张,朕说了不会怪罪于你,就不会治你的罪。”老皇帝颓然地摆了摆手。
“谢皇上。”
“你这话当真是不爱听,却跟朕所想一样啊。”老皇帝走到窗户边,望着天上漆黑一片,连一颗星辰也没有,“没人敢冒充澈儿,朕倒不这么认为。自古有胆量谋朝篡位者,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但是澈儿……朕让人悄悄留意过他身上的特征,他是朕的澈儿。”
越说,老皇帝的心绪越低落。
“皇上……”张吉祥张了张口,想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去宣瑞王进宫。”
张吉祥还没走,门外太监来禀,“皇上,瑞王爷求见。”
皇帝微点了下头,慕容承浩走进房,高大壮硕的身躯在偌大的房内十分的显眼,“儿臣参见父皇。”
“浩儿,你可知方才谁来过?”
“儿臣路遇了太子。”
“既然你在宫里,宣旨的太监把朕的口谕带到了吧。”
“儿臣领命。”
老皇帝一脸严肃,“你太过火了,你可知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认为你心怀不诡,意图挑起两国战争。你简直大失民心!”
慕容承浩跪下,一脸铁青,“儿臣知错。”
“朕一直认为你胆谋过人、有才有德,岂知你这次竟然如此心急。”老皇帝一脸的失望,“你要杀君佑祺,不会来暗的,非要挂上你瑞王的名衔?非要惹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你不满?”
“是儿臣失策。”慕容承浩心下才明白,
为何君佑祺竟然堂而皇之的随他诛杀,原来是想他失了民心,想父皇治他的罪。
好个阴险的君佑祺。
慕容承浩内心悔不当初,没计划周详,以为君佑祺来浣月国势单力孤,就吊心轻心。
老皇帝慕容渊内心是不满又无奈。
若非太子慕容澈出了难以接受的变故,以瑞王如此鲁莽的行事作风,他是断不会看瑞王一眼,断不会重用他。
老六又是个病怏子。
他的三个儿子如今只有慕容承浩能担当大任,已是别无他法。
老皇帝走到桌前,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浩儿,朕不妨坦白跟你说。太子希望借此事将你严惩。是朕力保你。”
“儿臣谢父皇厚爱。”
“倘若你再出如此大的纰漏,被太子再找到什么借口,怕是朕都保不了你。”
“儿臣以后行事定当谨言慎行,断然不会再出岔子。”
“以前你曾在祁天国为太子时,太子正妃曾为长乐候府凤惊云。因她无德无能,在她未过门时便而休了她。朕听说她也来了我浣月国京师。朕听闻你对她仍未死心?”
“儿臣心系江山,断不会花心思在儿女情长上。”提到凤惊云,他的心就痛,可他答应了君寞殇,只得放弃心头爱。
“如此甚好。朕知道凤惊云那女子一直与祁天国皇帝、凤祥国皇帝不清不楚。女人嘛,你贵为瑞王,要多少有多少。凤惊云那种女子,注定是个祸水,你不可将祸水往身上淌。”
“儿臣遵命。”
老皇帝拍了拍慕容承浩的肩膀,“浩儿啊,如今太子有异,你六皇弟自幼体弱,无法担当重任。浣月国的天下也唯有靠你了。你切莫让朕失望。”
“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朕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权力的重心,朕要慢慢地交到你手上,连太子那份……”老皇帝目光严厉不已,“朕要想办法收回来。你想办法去查一查太子,他若有纰漏,朕得治他一治。”
“是。”
“只是也不可太操之过急,狗急跳墙,朕怕真逼急了他,以他现在的权力……”老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
慕容承浩明白,要是逼急了太子,可能太子会造反。
“朕乏了。”老皇帝摆了摆手,慕容承浩行礼离开,偌大的寝宫只剩老皇帝慕容渊与随侍的太监张吉祥。
慕容渊苍桑的眼眸望向窗外,夜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恍如浣月国的朝廷,似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慕后有一只黑手正在图谋、策划着什么。
黎明到来的时候,不知能否出太阳。
……
凤凰园的小院流星苑厢房里,凤惊云静静地等待着。
翡翠说君寞殇在厨房里帮她煎药。
也许是心中有期待,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连隐隐作痛的肚子也不痛了。
反正药还没煎好,凤惊云集中注意力想了一下慕容澈,指腹划过手中那枚刻了‘澈’字的玉佩,玉佩上流光一闪。
一道清雅似仙的身影出现在房中。
如画的眉目,敛眸抬眼,一派惊艳。
“澈……”她轻唇红唇。
他飘了过来,眉宇间尽是忧心,“你动了胎气……”
“歇一会儿就没事了。”她轻摇首,“我没事。”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
他的目光似随意却又时时地落在她身上。她从床上坐起身,俯下身想自己穿鞋,碍于肚子太大,俯得辛苦,手还没触到鞋子。
他蹲下身,拿起她的绣花鞋,一手握住她的脚踝,欲帮她穿鞋。
“不用,我叫翡翠进来帮我就行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他若天籁般的嗓音有点忧伤,“云,让我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还是不……”她还未说完,他已悉心地为她穿上了一只绣花鞋,又为她穿第二只,“你的脚真小,还没我的巴掌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下地走到桌子边,望着房中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等孩子生下了,我做完月子,就着手调查你的死因。”
“我不愿劳烦你……可我能相信的,却只有你。”他眉宇间蕴起深深的无奈,“我能感觉到,害我的人,并非只为害我,而是为了浣月国的江山。”
其实她是最不愿意卷进朝廷政-斗的,想到慕容澈对她的好,为了她甚至差点灰飞烟灭,一直就那么默默地守护着她。甚至到今天,他都从未说过一句……他爱她。
他就那么静静地守候着她。
他为她付出了太多,她无以为报,至少为他查明死因的真相,“你能感觉?你能感觉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还是女么?”
故意扯开话题,不想提他的伤心事。
“龙嗣。”他嘴里吐出两个不轻不缓的字。
她挑了挑秀气好看的眉毛,在古人来说,能成为龙的,那就是男娃了,“是带把的?”
他脸上漾开清和的笑魇,“确切来说,你的孩子不但是男嗣,并且是将来的真龙天子。”
“呵呵……”她微笑,“何以见得?你猜的?还是你能未卜先知?”
他点了点头。
她狐疑地瞅着他,“说清楚点。”
“我做鬼的修为已非同一般的高深。”他认真地说道,“或许我生前便能未卜先知,我近日也复原了那种能力。”
“那你倒是给我批批命。”说着,她走到桌前坐下,伸出了左手。
他亦飘于她对面落坐,“男左女右。”
她换了只手,把右手掌心向上搁置于桌面,“我知道按传统的阴学说,男人主要自父亲遗传,以左手为主导,而女子则受母亲的遗传,因此,以右手代表。”
他笑笑,“原来你试探我的。”
“那就看你算得准不准了。”
他细凝着她的掌纹,“绕大拇指的金丘部位,健康与活力萎靡不振。土星丘自信皆无,太阳丘财富声名狼藉。”
她笑语嫣然,“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又不健康,又没自信,又没财富,还来个声名狼藉?那婚姻线呢?”
他透明的大掌以拇指轻按着她掌纹的婚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