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沈弦歌好像做了一个漫长而悠久的梦。
梦里顾行知踏月而来,在南疆美丽的月色中对她展颜微笑。他向她伸出修长的十指,对她说道:“啊弦,跟我回去吧,我等你好久了!”
不知是月色太美,还是是顾行知的笑容太过惑人。这一刻,沈弦歌竟然有些莫名的心动。她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顾行知的手,与他稍显冰凉的手十指相扣。
在南疆美得过份的月色中,他向她诉说他的思念和深情。他问她为何隐瞒自己的身份,害他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光?
他说她就是他一直在找到女人,他喜欢她,从年少到如今。
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她却像着了魔似的,被他深情款款的笑容所吸引,无法自拔。
梦中的她一分为二,一个沉溺于他如大海如星空般温柔的黑眸中;一个冷眼旁观,不断地告诉她这只是一个黄粱美梦。
像是尘封已久的东西突然被戳开了一个口子,尽管沈弦歌不断地提醒自己,那些深藏于心甚至没被她自己发现的隐秘依然不断地发酵再发酵。
到这一刻沈弦歌才发现,顾行知已经像一个烙印经年累月潜移默化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无论是最初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还是后来惺惺相惜的宿敌,亦或者重生后他乡遇故知的惊喜。他于她来说,一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只是她素来愚钝,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到此时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对顾行知的担忧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被顾行知这样的人深爱着,任是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动心吧?!
她在顾行知深情的目光中缓缓展露笑颜,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中花开的声音。
她说:“顾行知,回来吧,我跟你回东齐。”
他冲她点头微笑,下一秒,他的笑容却凝固在了唇角。
“迟了。”他说,“啊弦,你答应得太迟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刚想问他为什么,他却突然松开她的手。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眼、耳、口、鼻汩汩冒出。月色下,他浑身是血,像是一只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修罗厉鬼,可怕得吓人!
沈弦歌被这样的噩梦惊醒了,直到过了好久,她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窗外依旧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沈弦歌已经没了半点睡意。
距顾行知前往南疆已经过了月余。这一个月,她做了很多事情。先是莫名其妙的和北安三皇子结盟,然后又被迫上了太子的贼船。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麻烦,只要她想,她有很多种办法摆脱他们。
可当她抓到了刀疤脸,得知了她生母当年被害的真相后,她却顿时改变了主意。
她一直知道相府水深,知道她那个道貌岸然的便宜祖父更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可她却万万没料到,这只老狐狸的心肠竟然黑到这种程度。
藏在刀疤脸背后的人是沈丞相,而她生母当年的死除了有百里罗琦的手笔之外,更有沈丞相在背后做幕后推手。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保住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沈丞相明知道百里罗琦想对她生母下毒手却视而不见,甚至从中推波助澜。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与他反目成仇!
既然他不念亲情,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他越是看重什么,她偏要毁了什么!他越是守护什么,她越是要让他前功尽弃!
短短数日,沈弦歌以一己之力搅动西越的朝堂风云。
她先是向太子揭发诚郡王与戈靖颜的密谋,再和顾行知的人联手,找到了沈丞相私藏私兵的老巢。
有了刀疤脸的帮助,这一次的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沈弦歌不仅将东岐山残余的匪徒一网打尽,还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东岐山只是沈丞相豢养私兵的其中一个据点而已,像东岐山这样的据点,沈丞相其实还有十来个之多。
原本沈丞相有没有豢养私兵,想不想造反,都跟她没多大关系。可谁叫他身上背负着她生母的血债呢!
单凭这一点,她就是将他挫骨扬灰也不足以泄愤!
刀疤脸在沈丞相手底下经营多年,和他分布各地的势力多有来往。得了他的指点,沈弦歌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对沈丞相忠心耿耿,是因为他们都服用了沈丞相特制的****。
这种****需要一年服用一次解药,虽不至于见血封喉,可因毒性早已经年累月侵入脏腑,所以十分顽固难解。
刀疤脸身上也中了这种毒药,沈弦歌曾多次拿他做实验,但每次都欠那么一点点火候,总是找不出最关键的那么几味药。
在确定这种毒药确实是独家秘制之后,沈弦歌改变了策略,将主意打到了“清影”的身上。
她知道,清影身上所中的****肯定和刀疤脸如出一辙。既然如此,那么沈夜舟手上拿到的解药便是真正的解药。
她虽无法分析出解药的真正配方,但仿制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要给她一枚真正的解药,她便能分析并制作出真正的解药。
问题是,该如何从沈夜舟手上得到那枚真正的解药?
不是不知道沈夜舟对她的好,若换作其他寻常之事,她早就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可这件事关乎着相府的荣辱存亡,她总不能告诉沈夜舟,我要毁了相府,所以需要借你手中的解药一用吧?
她知道相府在沈夜舟心中占有多重要的份量,他从小便以相府的兴衰荣辱为己任,哪怕再宠她,也不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的。
为了拿到解药,沈弦歌也曾让顾行知的人夜探沈夜舟的书房和卧房,却连续几次无功而返。
解药既然没被沈夜舟藏在隐秘的地方,那就一定是被他随身携带!
为了不至于让事情陷入死局,沈弦歌决定亲自出马拿到解药。
于是这天,她特意命半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然后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将沈夜舟请了过来。
沈夜舟果然欣然赴约,对她没有半点戒心。
因为存了心要灌醉沈夜舟,沈弦歌便拼命找借口向他敬酒。酒过三巡,沈夜舟果然成功地被放倒了。
见他酩酊大醉地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沈弦歌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在出言试探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之后,沈弦歌终于向沈夜舟伸出了“罪恶”之手。然而任她找遍了他的袖袋香囊,却并未发现解药的存在。
难道是她猜错了?
沈弦歌正在心惊,耳畔忽然传来了沈夜舟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妹妹是在找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