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觉得她的脸皮太厚,又或者是觉得她的话太过语不惊人死不休,顾行知竟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沈弦歌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背,他却默默地挪开了身子,避开了她的动作。
沈弦歌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姑娘,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好容易止住了咳嗽,顾行知这才抬眸看向她,正色道,
“姑娘精通医理,当知我的身子骨已经糟糕到何种地步。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连累任何人,所以往后这样的话姑娘还是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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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早就猜到了当初顾行知是因为他的身体才不愿意拖累她的,可当这番话真正从他口中说出,她心里还是小小地震动了一下。
“我没有同王爷开玩笑!”她敛了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我能治好王爷的病,王爷会接受我吗?”
顾行知顿时沉默了下来。
但光由他坦荡的眼神,沈弦歌便知道他的沉默并非因为动摇,而是在斟酌着该如何表达才不会伤到她。
果然,片刻后顾行知再度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姑娘知道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这辈子除了她,我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人。”
沈弦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用略显残忍的语气说道:“可是她已经死了!”
“那又怎样?”顾行知眸色渐凉,他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掷地有声地说道,“只要我一天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就一天都不会死!因为,她会永远活在我心里!”
“值得吗?”沈弦歌呼吸一滞,她好悬才忍住了眼中汹涌的泪水,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颤音,
“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女人,王爷不惜逆天改命,却不仅没救活她,还付出了这样惨重的代价!王爷,在你心里她当真有如此重要吗?”
“虽然不知道姑娘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件事的,但值不值得我心里自己有数,不劳姑娘操心!”顾行知语气冰冷,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戒备,
“姑娘的救命之恩顾行知铭记在心,但其余的就不劳姑娘多费心思了。”
说着,顾行知缓缓地闭上了眼眸,道:“我困了,姑娘若没别的事就先出去吧。”
这番逐客令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没给她留半点余地,显见顾行知是真的生气了!
沈弦歌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笑过之后,她心里又有无边无际的心酸蔓延开来。
顾行知这个人,在人前总是温柔克制、疏离有礼。
从前不管她如何得罪他,他都没像这样跟她说过话,可见她刚才的话确实是踩到他的底线了!
“顾行知你这个傻子!”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为她做这么多,却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肯告诉她?你什么都不说,你觉得她能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些事吗?”
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顾行知缓缓地睁开眼眸:“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我喊你顾行知啊。”她偏头看他,噙着泪珠的眼底闪烁着让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光芒,“怎么,你的名字我喊不得吗?”
“你......”他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瞬息间变了数变,那双深邃漂亮的眸子却由始至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你到底是谁?”
“我是啊弦啊!”她望着他轻轻地笑,笑容如狐狸般狡黠,却带着一点残忍的味道,“顾行知,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啊弦?”顾行知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空洞迷|离,他像是受了她的蛊惑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用略显茫然的声音问道:“啊弦,你真的回来了吗?”
“是我。”沈弦歌点点头,道,“顾行知,我是你的啊弦!”
“不,你不是!”顾行知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了个干干净净,他用力地闭了闭眼,胸膛已经瞬间起伏不定。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摇头否认道,
“我的啊弦她已经死了,哪怕我逆天改命也救不回来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顾行知如蝶翼般卷翘而浓密的黑睫上,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呼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促了起来。
沈弦歌暗道了一声糟糕!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所以才会莽莽撞撞地揭开真相。
可是她的死对他来说就像一道无法愈合也不能触碰的脓疮,已经带给他根深蒂固不可磨灭的伤害。所以此刻他才会因而她的话大受刺激,眼见着就要“走火入魔”了!
“顾行知。”她定了定心神,握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轻声唤道,
“没错,你的啊弦她确实是死了。死在了嘉玉关前,死在了顾钧和沈慧心的联手之下,更是死在了她的有眼无珠、识人不明之下。不过你看,她又活过来了,她正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呢!”
顾行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古井般幽邃的黑眸里一时间闪过震惊、错愕、荒唐和不敢置信等情绪。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可手到半空却又不知为何始终都没能落下去。
“你......”也许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刹那,他终于再度开了口,声音却沙哑破碎得厉害,“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秘密?”
“我说了,我叫沈弦歌。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叫的都是这个名字,从来没有更改过!”她抓住他的手,将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不仅知道你的这些秘密,我还知道你更多的事情。怎么样王爷,你有兴趣听一听吗?”
他怔怔地望着她,目光在她的眉眼之间不断游移,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
那模样,仿佛是在看她,又仿佛是想透过她看向她的前世今生。
沈弦歌被这样痴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酸,她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唇角,笑道:“顾行知,我好怀念那年皇家猎场的烤麂子肉和桂花酒,你什么时候,能再烤一次给我吃吗?”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落下泪来。
“果真是你!”他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大掌轻轻地抚上她的脑袋,不断地摩挲着,“啊弦,果真是你回来了!”
“嗯,是我回来了。”她将脑袋深埋于他的怀中,一边哭一边笑,“对不起顾行知,让你等了我这么久!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