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贵族豪门深闺的绝宠男儿的慵懒晨妆的后背画像。画中是闺房的床上,竹青色的轻纱帷幔,半遮着男子妖娆的腰身,若软无力的腰,青丝半挂轻压纱幔铺盖一床,已婚男子专用的宽阔无绣红色衣领松松扶着纤弱的肩膀,刺目耀眼的“宫迹”——海棠黄蕊就鲜艳地刻着雪肤上。画中的男子仿佛察觉着后面的目光,微微侧着脸往后看,如水的目光正好对上看画的人,神态清雅空灵,但是又带着入骨相思的妩媚极致。虽然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稍微的一侧就将精致的脸部轮廓半露,刚好勾画出眼眸的朦胧空灵。
慵懒的紫色的眼眸。
幽深得怦然心动。
美,不足于形容。
那是透入骨缝、埋在血液中的“痛”。
绝色若然心动,那种悸动居然扯痛她的心,让她感觉一下一下地呼吸不畅。
倾城更加产生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觉。
流光丞相就在他们的身后,低低说了一句:“十年生死,即使如此,但是也清晰如同昨日。”
绝色感觉自己轻轻抽吸了一声:“他就是倾城的父亲?”
流光丞相看着画像,淡淡一笑:“恩,他就是。”
流光丞相仿佛一早知道两个孩子会有说不出话的反应,自是慢慢说来:“空瑟建国一千年,但是,神女池水,仅仅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一百年之前并无神女池,空瑟也是一个小国。自有神女池水,女人可以用强壮的身体孕育更加强壮的孩子。正是如此,女人与男人之间的分化就越来越大。如果不是因为女人一生只能喝一次,恐怕这个国家的男人就可以完全消失了……
神为何赐予空瑟神女池水,神并没有解释。
神的“好意”,却让空瑟产生前所未有的壮大。
这种壮大的背后也产生另外一种现象:国中的男子越来越不被尊重,越来越低贱,因为他们怀胎七月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弱质,远不如女人生下的女孩。甚至在最初的时候,参与科举的学子,报名的时候还得被问及是否为女人所生,否则一律赶出科举的门槛。
神赐予女人一生一次的孕育过程,并没有让女人了解男儿生育之苦,而是把女人与男人的尊卑位置拉得更加遥远。
男人越见肮脏,而女儿越见矜贵。
后来煜女皇十年征战,无数女儿战死沙场,国中鼓励生育,人口大增,这样稍微让男儿的地位有所提升。
流光丞相声音越说越沉冷:“……你爹爹虽然无名无份,但是我一直把他当做至亲密的人。相守三年,虽然尝尽人间快乐,但是你爹爹的眼神总是流露着忧郁,而且容易忘事的小糊涂性格令他越来越恐慌。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应该有个孩子。我知道他寂寞了,毕竟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家里没有说话的知心人。当我说出想要孩子的时候,他快乐得立刻去准备孩子的衣服鞋袜。但是,大夫却说,你爹爹好像以前曾经受过伤,肚子上少了几条肋骨,不能怀孕,即使有孩子也会怀不住。我说,让我怀孩子吧。”
绝色的目光流转,落到流光丞相的脸上:“但是……”
流光丞相脸容一紧,稍微点头:“那时候我已经从千三国师口中得知,只要喝下神女池水,然后女男结合,女人可以怀有男人的孩子。但是,我和他的孩子居然是男孩。神女池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女孩,我不得不将倾城当做女孩子来养。而且,想尽一切办法将倾城的出生日拖延满一年零三个月。”
倾城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像,仿佛要把画像中的人记住,仿佛要从中找到那一抹前生的似曾相识。
所以,他完全没有留意,绝色已经同流光丞相站在屋子露台外面。
日边的霞光大盛,镀上一层酡红。绝色绾着吹乱的发梢,绯红的眸色却散发着异常的冷意:“流光丞相,问你一个问题,他是怎么死的?你还没有说。”
流光丞相惨然一笑,握紧了拳头一阵一阵的抽痛。
绝色傲立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他很像一个人吗?倾城像他五分,但是那个人却像他七分。”
流光丞相说:“殿下是不是觉得真是讽刺啊?那个人居然比倾城长得更加像他!”
绝色点头。
流光丞相的声音随着风冰冷送过来:“他是上吊死的。”